第三章

　　“王八蛋，臭相公，可惡的阮星竹，我段靈兒決定和你沒完沒了，今天我一定要離家出走給你看，要不然你以後絕對還會對我凶巴巴的，像在喊狗一樣！”

　　段靈兒將一塊布巾放在床上，然後將一些小銅鏡、木梳、髮夾等東西全都掃進裡頭，並將布巾包起，放在一邊，接著，她抱起床上的被子塞進站在她身後的小桃懷裡。

　　“小桃，我們離家出走後就得靠它了，你要把它抱好喔。”她謹慎的吩咐著。

　　小桃一頭霧水，轉頭看了小綠一眼，發現她也一樣滿臉疑惑，於是開口問段靈兒道：“呃，少夫人，有一件事小桃不懂，可不可以請少夫人替小桃解答一下？”

　　“哎喲，小桃，自從我嫁過來之後，我們就是好姐妹，你幹嘛還那麼客氣啊？”段靈兒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對她客氣的態度覺得好笑。

　　“喔，那麼少夫人，我們現在是要離家出走，沒錯吧？”

　　段靈兒用力的點點頭。“是沒錯啊。”

　　“那……為什麼要抱著這麼重的被子走啊？”小桃看了一眼手裡的被子問道。

　　她的問話得到段靈兒一記“你真笨”的眼神，但段靈兒並沒有直接給她答案，“反正我要你帶著就是有用處，到時候你會感激我的。”

　　接著，她俐落的轉身拿起枕頭交給小綠，之後背起包袱滿意的一笑，便示意兩個丫頭跟著她一起走。

　　三人怪異的模樣再次引來下人們議論紛紛，每個人都早已對少夫人出人意表的舉動司空見慣，但仍對她接下來要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感到好奇。

　　這時，段靈兒她們三人已快走到大門口，正巧碰上何總管。

　　“請問少夫人是要曬被子嗎？若是如此，教下人去做即可，不必……”

　　“何總管，這不幹你的事，你走開。”

　　“呃……是。”

　　何總管才剛要退開，另一道甜美的嗓音在此時響起。

　　“表嫂，你又想要去外頭為表哥惹麻煩，讓他顏面盡失了嗎？”一個長得清靈美麗的女人，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裳站在那裡，她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惡毒，快得讓人看不清。

　　“原來是瑞雪表妹啊，可惜讓你失望了，我只是要離家出走而已。”說完，段靈兒不再理會她，欲開門離去。

　　“什麼？離家出走？真是丟臉，表哥怎麼會娶個像你這樣的……啊！”

　　她還未罵完，就見段靈兒突然走到她面前，直勾勾的看著她，嚇得她驚叫一聲。

　　“你……你想幹嘛？”看見段靈兒眼中的氣勢，沈瑞雪忍不住倒退一步。

　　她很少與這個可惡的女人正面交峰，因為兩人每次起衝突，她都是落敗的一方，所以此刻她對她充滿戒備。

　　“沒要幹嘛啊，只是我這裡有個好東西，想要請你嘗嘗而已嘛。”

　　段靈兒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沈瑞雪還來不及推開她，段靈兒已動作迅速的伸出手將懷裡的一個小瓷瓶拿出來，並將它湊向沈瑞雪的嘴。

　　沈瑞雪嚇了一大跳，張嘴就要呼叫，剛好讓段靈兒將瓷瓶裡的汁液灌入她口裡。

　　極為苦澀的滋味在她的嘴裡泛開，她忍不住皺緊五官喊救命。

　　“可惡……你……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她驚慌失措的大聲叫喊著。

　　段靈兒哈哈大笑，不住拍手，然後才囂張的宣佈答案，“既然你不恥下問的請教我，那我就好心的告訴你，這是我精心粹煉的濃縮苦瓜汁，怎樣，好喝吧？讓你降降火氣，嘴不要那麼臭，老是喜歡罵人！”

　　她邊哈哈大笑，邊朝她驕傲又得意的抬起下巴，挑釁的瞪著她，對她那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感到十分快意。

　　“親愛的瑞雪表妹，不必太感謝你表嫂我，我只是略盡為人兄嫂的一點本分。我要離家出走去了。不送啊！”

　　不顧沈瑞雪滿臉憤恨的扭曲表情和眾人驚愕的議論聲，段靈兒領著兩個丫鬟大搖大擺的走出阮家那道紅色的大門。

　　走出大門後，段靈兒再次大笑出聲。“哈哈哈……你們有沒有看到？她剛才那表情……真是太好笑了！”

　　小桃和小綠也笑得前俯後仰。

　　“是啊，少夫人，小桃也覺得好好笑喔，表小姐怎麼那麼笨啊？明知每次和少夫人作對只有吃癟的份，幹嘛還要自討苦吃啊！”

　　“對！小桃，你說得對，她就因為愛自討苦吃，我才給她苦瓜汁喝嘛，讓她嘗嘗那種味道，才不會再來尋我穢氣。”

　　“少夫人，表小姐明顯的就是喜歡少爺，想要和你搶少夫人這個寶座，每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小桃不滿的批評著那個總在人前裝得十分端莊，私下卻用盡心機的可怕女人。

　　“可是少夫人，小綠怕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是她跑去向少爺告狀，說少夫人存心欺負她，那……”小綠一臉擔憂。

　　段靈兒打斷她的話，樂天地道：“哎呀，小綠，你別擔心啦！相公應該不是那種笨蛋才對。”

　　“好吧，那麼少夫人，你現在可似告訴小綠，找們離家出走，到底要走到哪裡去啊？”

　　“告訴你，當然沒問題啊。”

　　見段靈兒一副充滿自信的模樣，小桃和小綠都滿臉期待的望著她。

　　“少夫人要去哪裡？是不是去泉州？小桃記得少夫人上次說過想要去泉州玩一玩。”

　　“還是要去廣州？聽說那裡也挺好玩的耶，不如我們就……”

　　“停！”見兩個丫頭對離家出走這件事比她還要興奮，段靈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制止她們說下去。

　　然後她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宣佈答案。

　　“我這就告訴你們，我離家出走要走去哪裡。來，小桃，小綠，我現在覺得有點累，想要休息了，牆角那兒不錯，應該可以讓我睡得很舒服，你們把手裡的被子、枕頭鋪好後，就在一旁坐著休息吧。”

　　小桃和小綠聽了，好像被雷打到一般，當場僵立在原地不動，見鬼似的直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的話。

　　“你們兩個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少夫人，你……你不要開我們玩笑了，你不是要離家出走嗎？幹嘛要睡在外面的地上啊，這樣……”

　　“這樣也叫離家出走啊，不是嗎？所謂離家出走，照字面上的意思來拆解呢，就是離開家門走出去外面，我們現在就已踏出阮家的大門，走出來外面啦，有誰規定不能這樣離家出走嗎？”段靈兒說得理直氣壯。

　　兩個丫頭一臉被打敗的表情，沮喪的聽從她的話，將被子鋪好，因為她們太過清楚，若是少夫人堅持做一件事，那就得配合她，沒得商量。

　　“唉！少夫人，你真的要躺在這兒睡嗎？真的不太好看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離家出走，也可以到客棧去休息呀？”小綠看著路人怪異的打量眼光，忍不住出言勸說，覺得自己從沒那麼丟臉過。

　　躺在被褥裡十分舒適的段靈兒，對她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小綠，你真的很笨耶，如果我們到客棧去休息，那我離家出走就沒有意義了啊。”

　　“為什麼？”

　　“離家出走還要有意義啊？”

　　兩道疑惑的聲音同時出自小綠和小桃的口裡，對主子的話十分不解。

　　段靈兒白她們一眼，沒好氣的道：“喔，你們真的很笨耶！我現下離家出走，是對我相公的一種抗議，既然是抗議嘛，當然希望能收到效果啊，如果我走得讓他找不到人，那還抗議給誰看啊？”

　　小綠聽到這裡，立刻恍然大悟，笑著說：“少夫人，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待在這裡，這樣少爺就算要找人，也很快就能找到，那你就達到抗議的效果了，是嗎？”

　　“嗯、嗯，小綠，你果然聰明，沒錯，我就是這樣打算的，我可沒有那麼笨，在相公好不容易有時間待在家裡的時候還跑得不見人影，這樣你追我跑的，我們要怎麼培養感情啊？何況還有那個沈瑞雪在，我怎麼可能白白的讓她撿便宜呀！”

　　段靈兒邊說著，邊露出滿意的笑容，在說到沈瑞雪時，則忍不住眯起眼，咬牙切齒。

　　“可是……少夫人，這樣做真的能達到效果嗎？”小桃一臉不自在的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哀怨的想著，看來人們對少夫人的閒言閒語又要多一樁了。

　　“當然能啊，家裡總會有人進出，只要一走出大門，自然會看見我們，一旦有人看到我們，去向相公稟報，那相公就會跑出來找我啦。”

　　“少夫人，你……就那麼有自信喔？”

　　“當然有啊！”段靈兒一副得意的表情。

　　“請問一下，你為什麼會有這個自信呢？”突地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加入她們。

　　小桃和小綠看到阮星竹突然出現在她們身後，嚇得不禁張人嘴巴，正想開口，卻被他冰冷的眼神制止，只好閉上嘴在一旁看戲。

　　阮星竹已在何總管的通報以及沈瑞雪抽抽噎噎的告狀之下，瞭解事情的大概，一聽到妻子是真的要離家出走，他隨即迅速的飛奔而出。

　　他是如此焦急，然而在看見她竟躺在家門外，說著這樣的話，他所有的擔憂全都化為怒火，這可惡的丫頭，腦子裡老是裝些稀奇古怪的主意，簡直是被她打敗了。

　　“廢話，這還需要問嗎？當然是因為我相公愛我啊！”段靈兒仍是一副驕傲囂張的模樣。

　　“哼！”輕哼一聲，阮星竹毫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對她的回答有什麼想法。“你是從哪裡看出他愛你來著？我倒看不出來，畢竟你是個這麼搞怪又不安于室的女人。”

　　被這句話刺激，段靈兒刷的一聲從被褥裡激動的站起來，一手擦著腰，就要對那兩個丫頭訓斥一番。

　　“喂喂喂，你們兩個給我差不多一點，什麼叫我是個搞怪又不安于室的女人，你們不要太……”

　　誰知待她看清情況，發現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她親愛的相公，嚇得她趕緊把自己那副潑婦駡街的模樣全都收起來。

　　段靈兒趕緊露出討好的嘴臉，陪笑著問：“啊，相……相公……你……你怎麼來得這麼快啊？”

　　“怎麼？若是我來得慢一些，那你不就要在我們家外面搭起營帳來了？需不需要我教何總管差人來生火，好讓你烤肉，晚上順道賞月啊？”

　　阮星竹聲音沉冷，充滿暴風雨前的寧靜，而那俊炙臉龐已僵黑成一片，大有想要將她掐死的衝動。

　　但段靈兒還是毫無所覺的笑著點頭，拍著手大加證賞，“好啊、好啊，相公，你替我想得那麼周全，真是太佩服你了。”

　　“佩服我是吧？那麼娘子，下次你還想要離家出走的話，可否順道邀我一道走，或許我還能替你多想些更周全的主意，如何？”阮星竹已氣到皎碎牙齒、雙目噴火的地步。

　　然而段靈兒還苦惱且認真的對他說：“這個主意是不錯啦，但是相公，我離家出走是要向你抗議耶，如果你和我一起走，那我還抗議什麼啊？”

　　真是夠了！瞪著妻子那張滿是苦惱的小臉，阮星竹覺得自己已經忍無可忍，便將一向引以為傲的自製與冷靜拋在一邊，朝她怒聲咆哮。

　　“段、靈、兒！你還真敢說，你做出這等蠢事來，竟然還有臉和我扯這麼多！你最好給我個好理由說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不然你就死定了！”

　　他的怒吼如隆隆雷聲，周身散發出殺人般的可怕氣勢，讓原本在一旁看戲的路人紛紛走避，而小綠和小桃則識相的躲到大門旁的角落裡，生怕被戰火波及。

　　見他忽然這麼凶，段靈兒嚇了一大跳，可是當聽到他的質問時，她突然想到自己這麼做的原因，連忙又理直氣壯的伸手指著他的臉。

　　“你別以為你這麼凶我就會怕你喔，我告訴你，我就是因為你這麼凶才要離家出走向你抗議的，可是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態度，還是繼續對我凶！告訴你，要我回去，別想！”

　　然後，她任性的轉身背對著他，完全不理會他。

　　阮星竹警告道：“給我回去。”

　　“不要！”哼，當我段靈兒那麼軟弱啊？連哄都沒哄過我就要我回去？想得美！

　　“回去！”

　　“可惡！阮星竹，你當你是在喊狗啊，叫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嗎？明明是你的錯，先對我凶巴巴的，現不要我回去，還是這副死德行，如果我真的乖乖的回去了，那我未來的日子不是會很淒慘嗎？如果你不展現你的誠意，我就不回去。”

　　“好，很好，那你就繼續待在這裡離家出走好了。”阮星竹心想，再繼續縱容她，她就要爬到他的頭上去了。

　　沉著臉，他轉身就要進屋去，突地身後傳來一聲怪異的抽泣聲，他跨出一步，那抽泣聲就如影隨形的跟著他。

　　“夠了！你到底要我怎樣表現誠意？”阮星竹被她打敗了，在外人面前一向冷酷的他，就是無法對她的哭泣聲無動於衷。

　　他只好妥協，臉上有著挫敗、無奈且寵溺的神情，看得旁人的眼睛均瞪得大大的。

　　神奇的是，當他這話一說出口，那抽泣聲便完全不見蹤影。段靈兒迅速轉抬起頭，嬌美的臉龐上有著一抹得逞的笑意。

　　呵，她賭的可是相公對她的心耶！看來她相公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底，不過呢，這樣還不夠。

　　“很簡單啊，相公，只要你保證以後絕對不再凶我，我就原諒你，不再離家出走。”

　　“還有嗎？”他嘴角扭曲，嚴重的抽搐著。早就知道他娘子的哭泣是假裝的，但他這顆心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就是無法對她冷硬。

　　只要一聽到她哭泣，他就情不自禁的心軟，這是他的罩門，顯然這丫頭將它利用得心安理得。

　　“呵呵呵……如果相公還想要補償我，我當然不會拒絕啊，你可以抽個空帶我去外頭逛逛，多花時間陪我，或和我一起去放花炮……喔，對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背我回家。”

　　“背你回家？呵，你說得還真順口。”要求那麼長一大串，這女人還真不知道“客氣”這兩個字怎麼寫！

　　“是啊，怎麼，不願意啊？”

　　“沒問題。”接著他看向小綠和小桃，好整以暇的向她們吩咐，“先將被子、枕頭拿進去，我和你們少夫人還有事要解決。”

　　“是。”

　　段靈兒笑嘻嘻的，一心等著他把她背進屋，全然沒有危機意識，因此，當阮星竹突地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她也沒有任何防範。

　　倏然間頭下腳上，她被這突來的意外震得尖叫不已。

　　“啊！阮星竹，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你這卑鄙小人！等我下來之後我一定……啊！你幹嘛打我啦，你死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