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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第248章
  第248章 五浮85 黑暗

  刑從連被拍了一下,這才從倒錯而混亂的記憶中清醒過來。

  他低頭,聽見醫生說:「第二套方案是大量的氯丙泰,但這類精神疾病的治療藥物可能會影響大腦或者心臟功能,副作用也很明顯,但應該是治療類似問題效果最顯著的藥物之一……」

  後續的話他又聽不見了,大概是因為林辰又在病房裡低語,說著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刑從連很仔細想分辨他在說什麼,可空氣裡太安靜,那種細碎含混的聲音像棉花一樣填塞在整個空間中,大概是「我不要」又或者是「求求你」,這些聲音因為痛苦而變得濕漉漉,並不斷膨脹開,令人心煩意亂。

  「……林顧問並沒有拒絕這套方案……」

  最關鍵的三個字再次讓他回過神,是啊,在他們說完那些話後,林辰就非常明確地要求到慈濟醫院進行治療,甚至連選定主治醫師都是他相熟前輩。

  林辰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用極快地速度同醫生商定每個治療方案和細節,並選了專門針對精神分裂症病人的房間,他本來就是這方面的專家。

  可刑從連也不明白,在那樣的時刻裡,林辰怎麼還能像沒事人一樣,把所有事情都料理得非常清楚。

  他擼了把臉,強迫自己不再去看病房裡的東西,並把林辰的聲音排除在外,他問對方:「你是醫生,我要聽你的看法。」

  「畢竟是新型毒品,文獻資料根本沒有,雖然確實可以按照先定治療方案嘗試,但也確實冒險。老實講,我認為可以再等幾天,先收集其他病例的治療方案,再做判斷。」

  刑從連打斷對方,說:「他想快點清醒過來,他也必須清醒。」

  醫生臉上很明顯露出失望的神情,但非常淺淡,一閃而逝,畢竟這裡是精神病院,醫生們也見慣殘酷的家屬,像他這樣希望下屬儘快清醒過來投入工作的上司,也只是普通惡劣罷了,刑從連自嘲般地想了想。

  可又能怎樣,林辰很明確說過,他想和普通人一樣接受治療,還有那句「得記得來看我」,是希望他能夠督促醫生為他治療。

  直到此刻,刑從連才發現,對於林辰做出的任何決定,他只有接受和支持一條路可走。

  因為林辰總是這麼清晰、正確、優秀,並且奮不顧身,令人無法招架。

  濃重的失落和煩悶感再次襲來,明明他身邊一直有人在說話,可刑從連覺得自己像站在黑暗而荒蕪的世界裡,再孤單不過。

  他深深吸了口氣,不知該做什麼,林辰在裡面,他在外面,他們明明很近,卻又仿佛無限遠。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他沒有調靜音,因此當鋼琴曲響起時,他甚至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人在茫然和不知所措時,總會有什麼東西伸出橄欖枝來拯救你,比如工作。

  刑從連向醫生致歉,退到昏暗的角落,靠牆接起電話。

  黃澤的聲音響起:「刑從連,蘇鳳子怎麼來了?」

  他倒是沒想到黃澤會有類似煩躁甚至帶點畏懼的聲音,背景中有人在摔杯子,總之類似的「高層鬥爭」,其實也和小孩吵架沒什麼區別,該有的憤怒和無理取鬧都會有。

  「他想來就來,我管不著。」刑從連答。

  「你知道他在幹什麼嗎!」黃澤很憤怒,「沒有公職,強行插入調查!」

  黃澤一如既往強調程式正義。

  「那你大可以逮捕他。」刑從連隨口說道。

  電話中呼吸音有短暫空白,刑從連皺了皺眉,下一刻,電話那邊響起非常輕佻而愉快的聲音:「老刑,我小師弟還好嗎?」

  刑從連抬起眼皮,看著不遠處的病房,醫生在給林辰注射新的治療藥物,那些忙碌的身影朦朧而虛幻,像被蒙了層黑紗。

  「暫時穩定了。」他回答道。

  蘇鳳子沒有再多問什麼,而是話鋒一轉:「既然這樣,那周瑞這裡有很好玩的事情,你要不要一起來?」

  刑從連本能想拒絕蘇鳳子。

  他認為自己應該坐在病房外,和林辰一起渡過這個困難時刻,像林辰說的那樣,像每個體貼戀人都會做的那樣。

  可理智又很明確地告訴他,你留在這裡是在自我折磨,畢竟你們相愛時間太短,這種折磨會不斷消磨你們之間的愛情。

  醫院外夜色寂靜無聲,刑從連掛斷電話,拿出車鑰匙,向外走去。

  ……

  車窗降得很低,夜色撲面而來。

  刑從連單手搭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夾著煙。

  八九點是城市另一波高峰,主幹道上車輛並不見少,窗外霓虹燈光影如潮水般湧動,並掠過車身。

  他打開車載電臺,聲音調得很低,主播並沒有再說任何案件相關的事情,夜晚電臺大多是點歌類情感節目。

  女主播深情的語句流淌出來,因為窗外車水馬龍聲,刑從連也聽不清那頭究竟在說什麼,總也不外乎是他愛她、她不愛他一類的內容,是他從未聽過的東西。

  這時刑從連才回憶起,為什麼從前他幾乎沒有聽過類似的午夜情感電臺。

  沒有林辰的時候,他對這些情感類節目嗤之以鼻,老實講,他內心深處也從不認為自己能得到一份美好的愛情,說是清高也好孤僻也罷,像他這樣的人,骨子裡排斥世界上太多東西,並認為孤獨終老一定是最合適自己的結局。

  現在回想起來,這種類似於孤膽英雄的自我設定真是愚蠢的可以,因為他遇到了林辰。

  認識林辰後,副駕駛的位置一直由對方佔據。

  林辰的話並不很多,他們會閒聊幾句,卻比黑夜中醇和的爵士樂更令人心神安寧。

  他記憶中有次他們從外地出差回來,熬夜開長途。

  淩晨時分,公路上連夜路卡車都變得稀少,王朝在後排打呼,林辰綁著安全帶,用困頓的姿勢窩在座位中同他閒聊。

  他們說起剛才路過那座城市的風物,說起開會時令人感慨的細節,說起家裡壞了的燈泡,需要回去時更換。

  具體細節他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他只記得他們說了很多話,而那完全是因為林辰怕他開車犯困,所以一直在說話。

  那些聲音輕鬆、閒適、帶著哈欠和睡意,不斷響起,既尋常又體貼。現在,他身邊驟然失去那樣的聲音,刑從連覺得車內空得令人心慌,他不由自主解開襯衣領扣,並將車窗開到最低。

  夜風灌入車內,刑從連腦海中再次浮現起那次旅途。

  後來他還是將車駛入休息區,他在停車場抽煙,林辰去買兩杯熱咖啡,公路休息站很少有現磨黑咖啡,所以大多是的即溶的玩意。

  周圍的停車場只有寥寥幾輛卡車,夜空中星子明亮璀璨,林辰捧著滾燙的紙杯回來,遞了一杯給他。

  咖啡上漂浮白沫,液體醇厚,一些熱霧飄散開來,像林辰那時望著他的目光。

  他們不約而同喝了一口咖啡,望著絲絨般的夜空,大概是彼此覺得溫暖和安寧,因此誰都沒有說話。

  刑從連忍不住向副駕駛的位置看去,他總覺得還能看到林辰沾著咖啡漬的下嘴唇,帶著香甜氣息,並且閃閃發光。

  也是在這個瞬間,刑從連才驟然意識到,每每在他夜晚開車時,林辰幾乎從不睡覺,那些話語和咖啡,熱茶和他吸煙時的等待,是最尋常又最不尋常的陪伴。

  他從前都未意識到這些,現在突然失去,才發現習慣真是令人渾身戰慄的可怕玩意。

  刑從連再次覺得恐慌,他拿起電話,沒有任何目的開始翻通訊錄,想隨便撥通什麼人的電話,試圖用工作讓自己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但在他真正找到可以說話的人之前,他就接了廣華化工打來的電話。

  王朝的聲音很興奮,因為小詹對藥物研究有了階段性結論。

  化學工程師接過電話,又講了很多,那些專業術語非常冗長,他也沒有任何心思去聽,可為了不去想林辰,他強迫自己記下那些內容,並反復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確無誤。

  這通電話讓他消磨了大概七八個紅綠燈的路程,如果不是王朝最後問了一句「阿辰哥哥怎麼樣了」,他大概真能從回憶中擺脫出來。

  不過他的努力顯然失敗了。林辰說得沒有錯,工作那麼多,他一輩子也做不完這些工作。

  他掛斷電話,把車載電臺音量調高了些。

  林辰對王朝很好,那並不是因為暗戀他或愛屋及烏的原因,刑從連很清楚這點,像對那個介紹他們認識的小胖子一樣,林辰天生對這些純真生物有強大的保護欲望。

  在王朝聽不見的時候,他們也交流過對王朝的教育問題。

  在面對林辰時,他也很困惑地問過對方,王朝是否太不諳世事,心理年齡顯得太過幼稚。

  林辰呢,那時林辰斂眉深思了一會兒,並未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

  他以為林辰或許是不好意思當面批評他,可大概在隔了幾個小時後的深夜,林辰遞了一本《異常兒童心理學》給他。

  書邊佈滿了各色標籤,裡面的很多段落都被特殊標注出來。

  他們坐在窗邊,林辰一頁頁翻過書,為他講解什麼叫心理年齡等等一系列的問題,像個執著的老學究,又認真得可愛。

  檯燈昏黃,春風柔和,河水的光影落在林辰臉上,刑從連在想,在那個瞬間,他是不是已經對林辰心動而完全不自知。

  他不斷在想、想到口乾舌燥,這才發現手上的煙不知何時都燒完了,褲子上是一堆零落的煙灰。

  他把煙頭扔了,又想拿一根,前方紅燈轉綠,他正好駛入一條夾在居民區中的小路。

  兩旁的店鋪有不少已經打烊,但夜宵店剛剛營業。

  這裡離他們家很近,無數次清晨,他和林辰肩並肩來這裡吃早餐。

  他和林辰的共同回憶,就像南方彌漫的晨霧般無孔不入。

  林辰總知道哪裡的早點最好,雖然他愛睡懶覺,可每隔一段時間,林辰總會在清晨時不那麼體貼的把他叫醒。

  他們穿越大街小巷,來到熱鬧的集市,跟著晨起的老頭老太一起等豆漿或者買湯麵。

  比如這條南林街上有整個宏景最好的包子,林辰喜歡玫瑰豆沙,他偏愛咖喱牛肉,他們會一人買兩個,邊走邊吃。

  路邊是香味清淡的香樟樹,靠近街尾的樹上掛著房屋出租店的木牌,這些都一一浮現起來。

  當時他覺得好友之間一起步行去找早餐再正常不過,現在想來,簡直愚蠢的可以。

  為什麼林辰總能提前知道哪裡的東西好吃,為什麼林辰從不叫王朝,為什麼無論多遠的路途,林辰都願意和他步行而不是乘車?

  這些問題的答案,讓刑從連甜蜜得心臟都要抽痛。

  因為林辰愛他,想和他多待一會兒,如此而已。

  刑從連不敢抽煙,甚至覺得自己只要一動就讓眼前的畫面破碎。

  林辰不愛吃辣,卻願意陪他吃麻辣小龍蝦;林辰討厭晚睡,可會陪他通宵看球;林辰會提醒他繫安全帶,林辰遞水給他時一定提前擰開瓶蓋……

  種種細節太過清晰明顯,他享受著那些超越友情的愛意和照顧,卻完全不自知,像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周瑞大樓已經盡在咫尺,刑從連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否則他一定會拋下一切掉轉車頭沖回林辰身邊。

  他按滅煙頭,在路邊找了個車位停下,決定步行。

  鬧市區的夜晚也接近尾聲。

  奶茶店開始打烊,麵包坊掛出全場八折的標牌,公交月臺擠滿了情侶。

  他周圍滿是準備歸家的路人,人流熙熙攘攘、相互攙挽,在店鋪閃亮的霓虹燈下,每張臉上都寫著疲倦和歡樂。

  刑從連雙手插袋,向前行走,與無數情侶擦肩而過。

  女孩勾著男孩撒嬌,男孩摟著女孩親吻,閨蜜間相互調笑。人們談論各式各樣的話題,衣服、鞋子、工作、愛人,嘈雜的聲音充斥在整個黑夜之中,而這裡,卻沒有林辰的聲音。

  他又接了個電話,下屬在向他彙報藥物調查的最新進展,周瑞製藥拒絕配合,他們暫時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刑從連敷衍了兩句,告知對方自己馬上就到。

  可在放下電話的那瞬,他舉目四望,突然意識到整個世界沒有任何色彩,孤獨深入骨髓,令人恐懼。

  他甚至覺得,無論林辰有多麼愛他,他可能都無法再一次承受類似的時刻,太灰暗、太孤獨太難受,他就像突然斷癮的患者,失去了生活的意義。

  他摸了摸口袋,盒子裡的煙已經抽完,他被迫走向街邊的小煙攤。

  老人在路燈下打開皮箱,路燈昏暗的光線散射下來。

  他蹲下來在裡面選煙,身邊是對在挑首飾的情侶。

  男孩質問女孩為什麼讓自己等這麼久,女孩則說要等父母睡下還要化完妝才敢偷偷溜出來。

  「你長什麼樣我都喜歡。」男孩說。

  「沒有美瞳、假睫毛,你才不會喜歡我。」女孩很爽朗地對答道。

  刑從連不由得轉頭,他身邊的女孩妝容豔麗,在夜色裡像要發光。

  大概是他注視時間略長,女孩指著他,又對男生說:「看到沒有。」

  「你這是不信任我。」

  「不是信不信任你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虛榮心作祟,我每天都想好好地漂漂亮地出現在你面前。」

  刑從連收回視線,總覺得類似的對話一定不會在他和林辰中出現。

  林辰總是包容他關愛他,像個客氣的陌生人,而他身邊發生的,才是正常情侶間會有的對話。

  他不想再聽下去,拿起煙,詢問價格,開始掏錢。

  男孩還在糾結於化妝的問題,又問女孩:「那你生病了我也不能來照顧你嗎,你老了呢,吃了那種會讓人變瘋的藥呢?」

  「生病了我也會化妝,老了我就死了,萬一我吃了那種藥變成瘋子,你更不許來看我,你難受我也難受,你滾的越遠越好!」

  女孩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氣急敗壞地跺腳。

  刑從連接收找零的手停頓住,他望著老人乾枯的手指,渾身都凝固住。

  「你不許來看我」,他身邊的女孩是這麼說的,林辰呢,林辰是怎麼說的?

  刑從連的手開始顫抖。

  他一直很清楚林辰愛他,林辰吻他的時候在愛著他,林辰病得快死的時候在愛著他,甚至在林辰選擇注射沈戀的藥物時,也依舊愛著他。

  可愛情的深淺實在太難衡量,之前他認為那是深情厚愛,他無以為報。

  而在這個瞬間,在這盞普通的路燈之下,他聽著人世間最普通情侶的故事,才猛然感受到,林辰對他的愛意究竟有多麼深刻,如白浪滔天、灌頂而來。

  他有那麼一段時間覺得耳鳴,耳畔不斷迴旋這林辰的話音。

  林辰說「你得陪我一起走過去」,他說「你要好好工作、把事情解決好」,他還說「你得記得來看我」。

  不是女孩說的「你不許來看我」,而是「你得記得來看我」……

  刑從連終於明白這句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如果他自己變成瘋狂而失去人性的模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辰趕走,拒絕用這樣醜陋的面目出現在愛人面前。

  而林辰呢,林辰太在乎他,就算在那樣的時刻裡,林辰都要克制住本能地暴露醜態的恐懼,仔細思考該怎麼做才對他更好。不是將他推開,而是在僅存的時間裡,想盡辦法在精神上支持他渡過難關。

  林辰希望他好受一些、想給予他希望,因此表現得無比堅強,他挑選治療方案,只想要他不那麼難過,林辰為此甚至很情願將自己的醜態完全暴露在他面前,連尊嚴都變得完全不重要。

  這一切只是因為在林辰心目中,他的感受更加重要。

  但這怎麼可能,那是林辰,尊嚴怎麼可能不重要?

  這樣的聰明、理智、關愛他甚至在最脆弱的時候都竭力為了他而變得堅強的林辰根本令人無法招架,刑從連站在路燈下,開始發瘋似地向自己車邊沖去。

  那時林辰的目光太溫柔而眷戀,比天邊將要消逝的紅霞更加柔軟,他沒有看出裡面的恐懼、不安和濃得化不開的愛意,而只覺得林辰太理智、太清晰,他覺得被拋棄他覺得自己太孤獨,所以忽略了這句又輕又尋常的話。

  他的忽略再正常不過,因為一直以來林辰都是這麼愛著他,林辰試圖做到最好,而他只是沉浸其中,理所當然地享受。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逆著人流,撞開很多人,他破天荒地雙手顫抖著,甚至連車鑰匙都是試了幾次才插進去。

  他關掉電話,發瘋一般踩著油門,只希望自己沒有從病房門口離開。

  夜黑得徹底,他已經變成失去理智的困獸,關於林辰的一切充斥在他周圍的所有空間,而他除了狂奔之外,沒有任何出路。

  車輛在街道上疾馳,他在走廊上奔跑,時空被無限壓縮。

  他鎖門、關燈、拉起遮簾,一切都黑得徹底,他憤怒地望著病床上的人。

  林辰的神智根本不清楚,眼神中充滿瘋狂意味,繩子勒住他的口腔讓他無法開口,可他仍在不停抖動掙扎,唾液橫流。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刑從連心痛到了極點,痛苦讓他毫不猶豫爬上床,他咬住林辰的脖頸,另一隻手解開束縛林辰的綁帶。

  床上的人很快掙扎起來,像要痛揍他殺了他,可刑從連寧願林辰殺了他,他們一起去死是再好不過的解脫。

  他強行將林辰雙手拉過頭頂,死死綁在床頭的鐵架上。

  林辰的上半身彎曲成痛苦的弧度,刑從連覺得這樣根本不夠,他強行拉下林辰的病服褲,然後是內褲。他解開林辰一道道束縛林辰的枷鎖,林辰的本能讓他更加劇烈地掙扎。

  刑從連將林辰的內褲扯到腿邊,一把按住林辰的腳踝,他知道對於瘋子除了純武力鎮壓沒有任何意義。

  空間裡彌漫著林辰的嗚嗚聲,刑從連最後解開束縛林辰的口繩,扯開林辰的上衣,用力吻了上去。

  林辰的牙齒在胡亂撕咬,他們牙齒碰撞,痛得無以加複,這混亂得得根本不像一個吻。

  「滾……滾開!」

  林辰的身體在他身下變得滾燙。

  「你讓誰滾開。」他按住林辰的頭顱,脫下自己的褲子,湊到林辰耳邊,加大音量,再次問道,「我是誰,你讓誰滾?」

  「滾!滾!」林辰只會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刑從連也覺得自己也像完全變成瘋子,想在無理智世界裡尋找確切答案:「我是誰,你為什麼要讓我滾?」

  他擼了兩把自己的性器,並和林辰的緊緊相貼,他們都燙的發硬。

  林辰渾身戰慄,用機械的又或者是埋藏在腦海深處不敢忘卻的語調念道:「刑從連……刑從連……刑從連……刑從連……」

  從林辰嘴裡發出無比清晰的聲音,讓刑從連變得哽咽,他不懂精神大腦、不理解人類心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對林辰有多麼重要,能讓林辰再墮入精神混沌深淵時,也不敢忘卻他的名字。

  他從床頭摸了治療林辰渾身被綁縛淤青的乳膏,胡亂擠出,用手指帶著藥膏,強行插入林辰後穴。

  林辰痛得渾身緊鎖,頭在不停晃動,嘴唇從他臉上擦過,他聽見林辰說:「刑從連……刑從連,滾……」

  刑從連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法離開,他有必須要問清楚的問題,答案太令人心酸,可他卻必須得到這個答案。

  他甚至不敢看林辰的眼睛,只得抽出手指,再次強行按住林辰,並湊到林辰面前,用最冰冷無情地語調說:「在我這裡,你完全可以任性、自私、無理取鬧,甚至連你不要命我都會陪你一起去死,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只要你對我說實話。」他說著,就再也堅持不下去,語調哽咽起來,「求求你,對我說實話。」

  像是他的哀求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落在林辰臉上的淚水真能讓人變得清醒。

  林辰的動作停止下來,茫然地望著他。

  「你想我怎麼樣?」他的性器頂在林辰穴口,這樣問道問。

  「你不要看我。」靜止的那一瞬間,林辰的目光令人心碎。

  「誰不要來看你?」他再問。

  「刑從連……刑從連不要看我……刑從連不要看到我這樣!」林辰嗚咽著說,像個犯錯後的孩子,極端暴躁而瘋狂,「刑從連會不喜歡我,刑從連不能不喜歡我……」

  林辰發出的每個音節就像刀子一樣插入他的心口,是啊,果然是這樣。

  刑從連的一切侵犯動作都停止下來,甚至連心臟都像要不再跳動,林辰被他完全剝光,他們赤裸相對,周圍一片狼藉,而他卻失去了一切行為能力。

  大概是半分鐘,又或者是無限長的時間,刑從連感到血液慢慢回流到四肢,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他撐著手肘,親吻林辰的臉頰,鬆開床頭的繩索,從林辰身上爬起,就在那個刹那,林辰猛地拽住他,用清晰、明確、含混、痛苦,帶著人類本能對愛和性欲的渴求,對他說:「進來……上……」

  林辰聲音中帶著恐懼,目光中卻滿是瘋狂的愛意。

  刑從連再次悲慟欲絕,他用力摟住林辰,虔誠地遵從指令,重重頂入林辰體內。

  那是一個無比痛苦而緊實的世界,像林辰的心一樣,除了流血和強行破開,沒有任何辦法。

  林辰痛苦的喘息,渾身扭得不成樣子,在呻吟、在嘶吼、在不斷重複「滾」和「求你」。

  刑從連體會不到任何性愛的快感,可又覺得這樣痛苦的結合太適合他們這樣的瘋子,他不斷將性器插入林辰體內,進得更深、更深。

  「啊……額……」林辰的聲音早就變得沙啞,無法組織完整的語句,愛你……我……

  刑從連用力吻著他的頸部,覺得把林辰拆入腹中,他們就再也不用這麼艱難。

  他沒理解過林辰,從林辰出現在他家門口的那瞬間開始,他就從沒有真正理解過林辰。

  「對我說實話,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把性器猛然抽出,拽住林辰髮根,發狠般地質問林辰。

  「我,痛……好痛……」林辰眼眶中溢滿淚水,「刑從連……」

  「告訴我!」他怒吼道。

  林辰近乎悲戚地喊道:「我愛你,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做同事,我想和你在一起。」

  「繼續!」他將抽出性器再度狠狠插入林辰體內。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你怎麼就不知道我喜歡你呢?我命這麼差,遇到的壞人又那麼多,我隨時隨地就會死啊,你快愛上我啊,一不小心我就會等不到那天。」林辰完全是疼,感受不到任何情欲的歡愉,說的話也亂七八糟毫無邏輯,「我會死,我很快就會死……死了你就不知道我愛過你……很好……這樣很好……」

  刑從連很清楚,但凡林辰清醒的時候,這些話他一輩子都不可能聽到,也因此心疼得無以加複,卻只能將完全性器嵌入林辰體內,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發洩的管道。

  「我愛你,你不能知道,但是宋聲聲死了,他那麼好都會死,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我想試試,我真的想試試……我不應該那麼做,可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愛你啊!」林辰痛得咬上他的肩膀。

  刑從連滿嘴血腥和淚水味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緊緊抱住林辰,他比林辰更加無助和惶恐,除了不斷說「我愛你」和「對不起」,他笨拙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想那麼做,我沒有拋棄你,沈戀不能死……我死她都不能死,但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想不出任何辦法了……我怎麼這麼笨……我怎麼那麼笨……」林辰不知道想到哪裡,開始拼命用手捶頭,「你不要傷心,你不能難過,是我太笨了,太笨了。」

  「我知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盡力了我知道……」刑從連拉住林辰的手,為那瞬間想要分手的想法羞愧難當,「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有什麼好,我一點都不好,我殺過很多人,我又蠢又自私,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這太難了,明明是應該他把林辰捧在手心裡視若珍寶愛他到無以加複,可無論他怎麼做,都總也及不上林辰對他的愛意。

  他停止一切動作,小心翼翼親吻著林辰的眼睫,他試圖讓自己動作輕緩下來,可又覺得只有痛才能解決一切。

  林辰用腿纏著他,用手摟著他,林辰每說一句「我愛你」,都讓他的動作變得更加瘋狂。

  他們交纏、接吻、做愛、像獸類,人類本就是野獸,理智早就失去作用。

  「刑從連啊,我對不起你!」

  到最後的時,林辰僅存的力氣這麼喊道,嗓音沙啞,痛徹心扉。

  在那一刻,刑從連發現,他對林辰早已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除了和林辰生死相守,他沒有任何其他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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