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3

　　“吃飯吧！你一天到晚這個德行他也不會來看你。”

　　吳振把飯放在吳玉的旁邊，坐在旁邊看著她。從那天她從程寒瀧家裡回來的時候，就一直這個樣子。不吃也不喝，披頭散髮的，整個人像是一個女鬼，眼神木木的，有時候又帶著一股殺氣，看得吳振一陣陣地揪心。

　　“你說你至於麼？我早就說過，你跟了程寒瀧就得做好心理準備。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你能怪誰，還不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吳振歎了口氣，吳玉還是沒說話，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吳振緩和了語氣。

　　“別哭了！”吳振用手擦去吳玉臉上的淚痕，無奈地說：“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你照照鏡子，還像個人麼？以前你沒程寒瀧時候多好啊！整天樂呵呵的，誰看見你誰不高興啊？你再看看你現在，整天像一個怨婦似的，剛20歲路還長著呢！以後還會有更好的，你瞧瞧現在的年輕人哪還有像你這麼較勁的？”

　　“程寒瀧！”吳玉忽地就喊了出來，“程寒瀧他就較勁，憑什麼啊？他對成成就那麼上心，你怎麼不問問誰像他那樣？”

　　“你怎麼還這麼強著？你怎麼不看看成成對程寒瀧怎麼樣，從我上初中起我就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那程寒瀧是他伺候到現在的，你給過他什麼？你以為哭幾聲，塞幾片安眠藥就是愛了？你怎麼還不明白，他們倆那是感情，不是感覺，那是一輩子都割不斷的。”

　　“不……我就是想不通……”吳玉踹開了被子，整個人在床上一邊哭一邊打滾，吳振將她拽了過來，一把摟在懷裡。

　　“妹，你聽哥的好不？哥真的沒辦法了，你怎麼就這麼鑽牛角尖，你再這麼鬧下去我都受不了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吳玉停止了掙扎，她感覺到有一滴液體流在了她的臉上，吳振輕輕抽泣著，從小到大，他就重視這麼一個妹妹，看著她長大，從最初的和她爭著爭那到最後的寵她，疼她。吳振都覺得是自己心甘情願的，為什麼她就不能好好地生活？非要鬧成現在這個樣子，要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妹妹被一步步毀掉，自己卻無能為力。

　　也許，最初就應該制止她，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吳玉睡著了，可能太累了，吳振輕輕放下了她，來到陽臺上看著窗外。

　　還記得小的時候家裡住的是平房，每家每戶都有一個院子，那時候家裡並不富裕，吳振和吳玉就每天在小院子裡玩不出去。手上攥著一兩塊泥巴能玩一個下午，吳玉拿著一個布娃娃就能笑上一天，那時候，儘管沒有如今的車，如今的房，可那個時侯真的知道什麼是滿足。

　　吳振又想起小時候的程寒瀧，經常拿著一個玩具來找吳振，到最後這個玩具就歸吳振了，他好像什麼也不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小的時候他總有別人沒見過的玩具，起初吳振跟隨他大概就是因為那些玩具吧！後來漸漸熟悉了，長大了，才明白什麼是感情，什麼是哥們兒。

　　程寒瀧怎麼對吳玉，吳振都不恨他，他知道錯不在程寒瀧。

　　“寒瀧，可以出來聊聊麼？我有點兒話想和你說。”

　　吳振放下電話，看了屋子裡的吳玉一眼，靜靜地下了樓。

　　“挺長時間沒看見你了，忙什麼呢？”程寒瀧依舊是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吳振覺得那個微笑像是在撕扯自己的心一樣。

　　“自己包了一個酒店，我爸給出的錢，先瞎幹著唄！前兩年也沒打算掙什麼錢。”吳振尷尬地笑了一下。

　　“不錯啊！有自己的產業了，我還得自己打拼，家裡還有一個要養活的呢！”

　　吳振看了看程寒瀧，他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幸福。

　　“我自打回來之後，覺得你變化挺大的，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程寒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問：“怎麼變了？”

　　“以前認為你這人不冷不熱的，對誰都一樣，現在看你……怎麼說呢，開始變得挺感情化的。”

　　“你說的是我對成成吧？”程寒瀧絲毫沒有任何避諱，“我知道我自己變了，而且變化挺大的，以前我沒覺得成成對我有那麼重要，現在真是離不開了。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他受累了。”

　　“你真的是gay麼？寒瀧，雖然我知道你對女人沒有那麼上心，可我一直覺得你不是，你對成成只是捨不得，放不下。”

　　“我不是gay，我很清楚我的性取向，我從來沒覺得男人有哪個地方吸引我。可我真的愛成成也沒錯，而且已經很久了，就是他走了之後我才發現。”

　　“那就是說你沒愛過吳玉？”吳振看著程寒瀧。

　　程寒瀧沒有回答，他看了吳振一眼，平靜地說：“你恨我麼？因為你妹。”

　　吳振苦笑了一下，“你沒愛過她幹嘛要和她在一起？我只想問這個。”

　　程寒瀧幫他把酒滿上，和他碰了一下杯，兩人一起乾了。

　　“我最初是認為自己喜歡她的，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愛，我只覺得我真的該擁有一份愛情了，你知道，我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沒有結果的感情上面。我沒想到後面發生這麼多事，我知道你對我肯定有怨恨，畢竟我傷害了你妹妹。可是我不想騙她，愛就是愛，不愛了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

　　“我不怨你，一點都不。”吳振的回答早在程寒瀧的意料之中，程寒瀧沒有表示什麼，一臉淡然地聽著他繼續往下說。

　　“程寒瀧，今天我來就是把話都和你說明瞭，吳玉被……那件事其實……”

　　“我已經知道了！”程寒瀧打斷了他的話，“我早就知道，我從沒因為這事懷疑過成成，我一開始也沒懷疑過吳玉。但是……後來也知道了一些事，明白了怎麼回事，這事我沒理由怪你什麼，而且成成現在在我身邊我挺滿足的。”

　　“可我心裡難受。”吳振喝了一大口酒，“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是這麼回事，還挺沖，就把成成罵走了，事後我真的後悔，可她是我妹妹，她跪在我旁邊求我，要是你你也做不到當時就那麼毀了她。寒瀧，我真的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成成，我一直想去看他，可我一直沒臉去……”

　　“好了……”程寒瀧一下子打斷了他，“事情不是你做的，你沒有必要向我道歉，我不會把兄弟之情牽扯到別的方面。”

　　吳振頓了一下，猛地喝了一口酒，握住程寒瀧的手說：“吳玉到今天這個下場，我知道她是自找的，我也不求你能怎麼樣，只要你別恨她就行，有什麼氣你往我身上撒。”

　　吳振懇求的看著程寒瀧的眼睛，程寒瀧諷刺性地笑了一下，“把氣往你身上撒？你知道成成這一年是怎麼過的麼？”

　　吳振抖了一下，程寒瀧直直地看著吳振，仿佛這一刻的眼神才是不帶任何修飾的，片刻之後，程寒瀧一字一頓地說：“吳玉是吳玉，你是你，吳玉犯的錯要她自己來承擔。”

　　吳振臉上一下子就變了，他向前一步，走到了程寒瀧的面前，顫抖著手問：“你怎麼要她承擔？”

　　程寒瀧沒有回答。

　　“你是要她的命還是要她給成成磕頭認錯？程寒瀧，我知道，我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成成。可是吳玉她也只是個孩子啊！她今年才19歲，從小被人寵，被人慣著，她什麼都不肯讓人。你就把她當成一次任性而犯的錯誤不行麼？難道真的要以死償命你才樂意麼？”

　　“一次任性？”程寒瀧咬著牙看著吳振，“一次任性就可以讓成成過一年居無定所的日子，一次任性就可以讓別人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麼？吳玉是孩子，成成不是麼？她讓一個17歲的孩子露宿街頭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過今天的後果呢？”

　　吳振慌了，程寒瀧扭頭想走，吳振一把拽住了他，哽咽地說：“寒瀧，你真的有那麼恨麼？吳玉再怎麼可恨她也深深地愛著你啊！你走了之後，她成天不吃不喝，滿嘴念叨的都是你。就算她犯了錯，可是三年的感情不能就這樣一日撇清吧？難道你真的看著她死你才解恨麼？你對她，就沒有一點點感情麼？”

　　程寒瀧站住了，轉眼三年都過去了。三年前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他還記得那一刻他覺得眼前站的小女孩似曾相識，總有種親切的感覺。這三年裡她哭過，笑過，苦苦掙扎過，揮刀自盡過，程寒瀧從來都是包容忍讓，一退再退，如果說沒有愛，程寒瀧可以承認，但是沒有感情，程寒瀧絕對不是鐵打的。

　　“我對她是有感情，她呢？她在利用我的這份感情，她利用去讓我愧疚，讓我就算認清了自己愛的人是成成也要還她一個人情。這樣的人也可以叫孩子？”

　　吳振已經是滿臉淚水，啞著嗓子說：“你是一定要她承受和成成一樣的痛苦你才解恨是麼？”

　　程寒瀧低沉地回答吳振：“成成所承受的痛苦，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那你就沒有想過成成麼？”吳振喊了一聲，程寒瀧的心猛然一震，他回過頭怒吼：“不要永遠拿成成來當我的軟肋來要脅我，這個時候你想起成成來了，那吳玉把成成逼走的時候呢？她想過誰……”

　　“我知道了……寒瀧，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了，我只說一句話，你真想讓成成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麼？”

　　程寒瀧在原地站得筆直，眼神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殺氣。吳振緊握著最後一個籌碼，在不遠處看著曾經的昔日好友那個陌生的表情，心漸漸涼到徹底。

　　手機鈴聲響起，吳振一哆嗦，拿出電話，卻發現上面並未顯示任何內容，他抬起頭，程寒瀧正在遠處拿著手機。

　　“哥，你在哪啊？”

　　程寒瀧的怒氣消了一半，柔聲說：“我在外面，一會就回家了，你沒滿處亂跑吧？”

　　“哼！我才沒跑呢，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和你說一個好玩的事，你聽不？”

　　“你說吧！”

　　“我和你說，我用一次性手套灌上水然後系好了放進咱家冰箱裡了，這會兒再拿出來就凍成一隻手了，咯咯……”

　　程寒瀧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成成還在那頭笑，程寒瀧的思緒卻已經走得很遠。讓成成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的確是他的權利。但是這樣真的好麼？在成成的眼裡，什麼東西都是很簡單的，尤其他和身邊朋友的相處。如果硬是把這件事告訴成成，成成的生命裡又將多了一道陰影。

　　程寒瀧深深地矛盾著，是要成成真的學會勇敢去面對這個社會的複雜，還是讓他永遠保持一顆童心呢？似乎哪個都不盡完美。程寒瀧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成成，這麼多年他最得意的就是成成一直活得那麼單純快樂，可是越是這樣就越容易被傷害。

　　“寒瀧，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很抱歉。”吳振通紅著眼從程寒瀧身邊走過，程寒瀧卻叫住了他。“吳振，明天我去見吳玉吧！”

　　吳振猛地回過頭，滿臉的絕望，程寒瀧從那張臉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當一個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面臨險境，你就無能為力地站在遠處觀望。

　　“我不會傷害她什麼，我只是和她把話說清楚，讓一切都結束吧。”

　　吳振一臉的不可思議，他還想說些什麼，程寒瀧已經大步走了下去。

　　成成，讓你永遠快樂地活著是我最後的選擇，我願意一直站在你身邊保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