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5
“怎麼回事?”杜攻跑到時候,正看到于小同從醫生的值班室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單子。
“沒啥!”于小同滿臉憔悴,與平時判若兩人。但是話說的還是很乾脆,沒有什麼悲痛欲絕的反應。
杜攻這才鬆了口氣,和于小同一起朝病房走。于小同的父親躺在病房裡面,臉色蠟黃,整個人瘦的像是一根木頭,與當初到程寒瀧家裡接于小同的那個人簡直就不是一個人。杜攻在旁邊看著,心裡都有些難受。
于小同先是把他的父親扶著坐了起來,然後餵了他一點兒粥,他的父親一邊喝粥一邊往外吐,弄得身上到處都是。幸好脖子上還帶了一個圍襟,要不然會更狼狽。
沒過一會兒,于小同又拿起盆子,到外面打了熱水,把父親外面吐髒的衣服換了下來,然後幫他擦身體。杜攻在旁邊幹站著,卻不是知道該幹什麼。
導尿管連接的3已經滿了,于小同提著它往衛生間走,杜攻攔了下來說:“我去吧。”
于小同說了一句靠邊,就提著滿滿的一桶尿去了衛生間。
“坐吧!”于小同的父親費力地說了一句,沖杜攻使勁擠出來一個友好的笑容。杜攻點點頭,不好意思的說:“叔叔,真是不好意思,這次來的匆忙,也沒給您拿點兒東西。”
“這是什麼……話,你來看我我很知足了,杜攻是吧?我們家閨女老提你。”
“誰提過他啊?爸,你別為了客套說一些不符合實際的話成麼?”正說著,于小同提著尿桶走了進來。杜攻看到她滿頭大汗的樣子時,忽然間覺得這個女孩子很不容易,平時自己看他看得太表面了。
杜攻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看于小同的父親說話也不方便,要是自己老是在那反而會打擾到人家,沒過多久便起身告辭了。
“叔叔,我先走了,您在這好好養著,早點兒出院啊!”杜攻站起來,和于小同的父親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小同,送送人家。”
杜攻本來以為于小同會說送他幹嘛,沒想到于小同真的站了起來,把杜攻送到了門口。杜攻看了她一眼,想說讓她別太累,但是沒說出口。
“晚上我媽來接替我,你有時間麼?我有點兒事情想和你說。”
“成,隨時都可以。”杜攻爽快地說道,于小同聽完說轉身進了屋裡,杜攻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到于小同在那裡收拾來收拾去,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杜攻覺得于小同瘦了。
“你在幹什麼啊?”成成從林安安身邊經過,看到她正在拿著兩根小棍在那裡繞來繞去。
林安安一聽成成的話就笑了,她把這兩根小棍興起來給成成看,說:“這個是竹簽,織圍脖兒用的,我正練著呢,你沒看見現在咱們班女生都織這個呢麼?”
成成有些想不能,他問林安安,“為什麼要織圍脖兒啊,不是那麼多賣的麼?多浪費時間啊,你們的作業什麼時候寫啊?”
“這叫勞逸結合。”林安安認真地說,“平時我們老是學習很膩味,我想做一些新鮮的事情嘛,再說了,這又費不了多長時間,我們晚自習的時候就把作業做完了啊!”
“哦。”成成點了點頭,看來整個班裡只有他做作業最慢了。
“你要不要試一試?”林安安把竹簽遞給成成。
成成連忙擺手,我可不要試,這種東西男孩子碰不得,如果整天拿著一個竹簽在哪裡織圍脖兒,他就真的會天天被笑話了。
林安安把竹簽放在胸口,笑得特別甜,“如果把自己織的東西送給自己喜歡的人,肯定特別感動人,你覺得呢?”
成成木木地點點頭,林安安笑了,有些神秘地看著他,問道:“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成成點點頭。
“那她喜歡你麼?”
成成猶豫了一下,雖然他總說自己讓他操心,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吧,成成又點點頭。
“那她要是給你織個圍脖兒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這下成成不點頭了,趕緊搖頭,“這不可能,他不可能會給我織。”要程寒瀧做這種事情,別說他自己不會做了,連成成都說什麼都不肯同意。
“為什麼?是因為她比較高貴,不肯做這種事情?”
“不是啊……”成成越來越覺得這個問題如果再說下去,後果可能不堪設想。於是他趕緊岔開話題,“那個……你為什麼做作業做得那麼快啊?我也想知道,我每天做得很晚,我哥總罵我。”
“你哥,是天天接你上下學的那個人麼?”林安安問。
“哦,是,你看到了?”
“不是,是因為你哥好帥哦,開學那天我說記住他了。”林安安有些興奮,成成心裡面有些酸酸的,為什麼他就那麼招人喜歡,連這樣一個文靜的女孩子都變得這麼花癡,會不會哪天程寒瀧有更好的就不想要他了。
林安安見成成臉色微微變了,忙加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其實你也很帥,只不過不是你哥哥一個類型的,你比較可愛。”
“我不是……”成成剛要解釋,林安安又插了一句話,“成成,你知道我這個圍脖兒是送給誰的麼?”
成成搖搖頭,林安安有些害羞,不自然地說:“反正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成成還沒聽清楚這句話,上課鈴就響了,成成趕緊走回了座位。
“你和林安安說什麼來的?說這麼起勁?”裴千羽粗重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嚇了成成一跳。
“沒有,我就是看他在那裡織圍脖比較好奇。”成成小聲說道,上課鈴已經響了,老師卻沒有進來。
裴千羽聽成成這麼一說,費力地從抽屜裡拿出兩捆線(因為比較胖),還有織到半截的圍脖,扔到桌子上面說:“她算什麼,我都織了三條了,這條是給那傻竹子織的。”
“你喜歡竹子?”成成好奇地問。
“靠!”裴千羽使勁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成成腿都有些發麻,“竹子是女的,我又不是同性戀,我織圍脖就是為了減肥。”
成成頓時不做聲了,其實他真的不知道竹子是女的,他就是記住了林安安的話,織圍脖是送給自己喜歡的人,沒想到裴千羽這麼大的反應。成成心裡有些難受,原來同性戀在別人眼裡都是這樣難以接受的東西,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喜歡男人,還是自己的哥哥,不知道該怎麼厭惡他了。
晚上,杜攻來到醫院,大老遠看到于小同一個人站在門口縮著脖子,好像挺冷的樣子。
“怎麼沒多穿點兒?天轉涼了。”杜攻把外套脫下來,給她。
“不用了,你自己穿著吧!你的衣服上都是煙味兒。”
杜攻一聽連忙把衣服抽了回來,“我還不樂意給你穿呢,反正受凍的是你。”
于小同和杜攻找了一個安靜的長廊,坐在那裡。醫院此時變得很安靜,杜攻忽然間覺得有點兒不自然。
許久之後,于小同緩緩地說了一句:“我爸得尿毒癥了。”
杜攻猛地抬起頭看著于小同,此刻的她已是滿臉淚水,再配上亂糟糟的頭髮,像是一個瀕臨絕望邊緣的人。杜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她,只好把衣服脫了下來,披在她的後背上,輕輕地拍了她幾下。
“尿毒癥又不是絕症,應該可以治的吧!”
“已經是不可逆轉的腎功能衰竭了,只能換腎。”
杜攻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要換腎,那肯定要不少錢呢!“小同,雖然我沒什麼錢,但是我還是能給你湊點兒的,你先別著急,只要能把叔叔的病治好,花點兒錢不礙事的。”
于小同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有任何反應,沉默了良久,她終於開了口,“我爸爸要換腎,醫院測出來的結果我的他是匹配的,但是我爸媽都不同意做,說我還年輕,以後日子長著呢,萬一出點兒事就麻煩了,你說他們怎麼這麼糊塗呢?都到這份上了,寧願我爸受罪都不願意試一試,一個腎怎麼了?不是能照常工作嗎?可是我爸沒有一個能好好工作的,他怎麼說這麼傻啊!”
于小同說著說著便痛哭出聲,壓抑了許久的痛苦張終於發-泄出來。她先前就知道他爸爸的腎不好,都沒想過這麼嚴重,這次回來,人瘦了一大圈,卻沒人告訴過她家裡的情況。如果不是那樣拖著,現在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沒事……”杜攻去肩膀貢獻給了于小同,朝她說:“你爸媽那不是糊塗,那是心疼你。他們拼了一輩子還不是為了你麼?咱倆一樣,家裡都不富裕,父母哪個不是能省就省,就為了我們,你把身上一個器官弄出去,就算是給你爸爸,你爸爸也不會要啊!”
于小同沒有說話,杜攻歎了口氣,他知道于小同脾氣強,只要她決定的事,沒有人能說得動她。杜攻也覺得于小同捐腎是對的,如果是他的父母出了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捐出來,關鍵是父母這裡不能拖了。
“醫院沒有匹配的腎麼?”杜攻問道。
于小同搖搖頭,擦了擦眼淚。“這個我不知道,就得是有,也是要花一大筆錢的,現在就花了不少錢了。如果去買腎的話,那肯定到最後會背一大筆債,我不得念書,我爸現在掙不了錢,什麼時候能還清啊?要是用我的不就沒那麼多事了麼?”
“要是醫院有匹配的,我也勸你多花一點兒錢,總比冒險好啊!”
“要是沒有呢?我爸的病再拖就沒辦法治了,我決定了,不念書了,打工去,現在就掙錢。”
杜攻一聽便急了,扶住于小同的肩膀對她說:“你這樣想太偏激了,書哪能說不念就不念啊!好不容易考上了,因為這點兒原因就放棄了,再說了,你打工能掙幾個錢?你認為你這樣做就對得起你爸爸麼?你爸要是知道這樣他死也不會做這個手術的。”
“那你說怎麼辦?”于小同吼了出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現在的人怎麼幹點兒什麼事都這麼磨嘰啊!命擺在那裡呢,什麼有它重要啊?你倒是說啊……”
于小同拽著杜攻的領子撕扯,過了一會兒還覺得不解氣又使勁給了他好幾拳。心裡的鬱悶無從發-泄,憋了好久,哭出不管事,鎮定也無法做到,只能這樣去讓自己舒服一點兒。杜攻沒有攔她,沒有還手,甚至站在一個地方就沒去過。直到今天,她才看到一個真正的于小同,不是愛罵人的,不是脾氣爆的,是善良的,重感情的,有責任心而且堅強的女孩子。
打了許久,于小同停了下來,頹廢地坐在長廊的長椅上,這個夜晚又開始變得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