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門口站著三個人，厲中信，程世，還有程寒瀧……

　　成成轉過頭的那一剎那，他的眼睛就定在那裡再也沒有移開過，也在那個地方，一個人也是定定地望著他，瞬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空白，只剩下兩雙眼睛的對視。

　　“齊先生好興致啊！我們這麼闖進來沒壞您的好事兒吧？”厲中信的一段話驚醒了所有的人。

　　一身惹火的衣服，一個妖豔的臉蛋，成成，你還是我的成成麼？將近一年來的撕心裂肺就換來這樣一個你麼？跨坐在別人的腿上，被別人的目光熱切地注視著，難道他們說的真是事實？你真的就這樣對待你自己麼？

　　“沒事兒！您這話說得我真不敢當，只要我的寶貝兒不介意就行！”齊先生說完獻寶似地往成成的腿上摸了一把，成成這才逃開程寒瀧的視線，想要掙扎，齊先生在他耳邊小地說：“你今天如果讓我沒面子，我就讓某人沒命！”

　　成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逼迫自己低下頭，不去注視那張自己思念過度的那張臉，他怕自己會一不小心被攻破防線。

　　程世感覺旁邊的程寒瀧身體在劇烈地抖動，他顯然是看到了剛才齊先生的所作所為。他握了程寒瀧的胳膊一下，要他先冷靜。

　　“是這樣的，齊先生，我是程世，您懷裡坐著的是我的兒子。十多年前就已經被我收養，只是前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他離家出走，現在我找到了他，想和他好好聊聊，您不會不同意我和我兒子說話吧？”

　　程寒瀧不敢相信地望著程世，很多年前他還毫不客氣地往一個7歲大的孩子臉上甩耳光，如今竟然去承認他和自己的親情關係。程世沒有做出什麼回應，只是淡然地望著齊先生。

　　齊先生對他的話有些懷疑，但是又不能斷然拒絕。雖然他和程世並不認識，但是厲中信對程世的一些事情他還是略有耳聞的，如果自己明面上直接說不行，到最後厲中信還會讓他說行的。與其被逼，倒不如直接爽快一點兒，這樣他們也不好意思做出什麼過分的事。

　　齊先生對程世笑了笑，溫和地說：“既然是父親，那當然可以談談了，我也尊重他的想法，他要是硬要回家，我不攔他……”說完朝成成露出警告的笑容。

　　“好，齊先生這麼痛快我就先和我兒子好好聊聊，您先回避一下！”程世的話裡帶著絕對的不可商量。

　　“可以！”齊先生放下成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慢悠悠地朝門外走去，在經過程寒瀧身邊的時候，程世使勁拽住了程寒瀧的手，上面的青筋都已經爆出來了。

　　屋裡此刻就剩下這四個人，厲中信識趣地拍了拍程世的頭說道：“還在這看什麼？咱們去那邊的房間好好算算帳去！”程世斜視了他一眼，兩人朝另一個房間走去。

　　成成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低著頭，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甚至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怕看到那雙自己深愛的雙眸映射出來的都是厭惡的目光。

　　“為什麼？”過了許久，程寒瀧緩緩地說出一句話，他在使勁壓制著自己的怒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到底是氣他當初的不告而別，還是氣如今的這副樣子。

　　“啊？”成成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從嘴中擠出這麼一個字，多少次夢到這個人就站在眼前，可真的就這樣見到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出現？為什麼要把我最骯髒，最落魄的樣子呈現給你，也許你早就這樣看我了吧！

　　“你以為你一走這筆賬就能算清了麼？你以為我就會這麼輕易放過你了麼？你要怎麼賠給我一年來的痛不欲生？”程寒瀧心痛地望著成成，快一年了，我想你想到快發瘋，你就是這樣快活麼？

　　“對不起，當初的事是我不對，讓吳玉姐這麼大委屈，我現在就在這，你要打要罵都行……我什麼都沒有，賠不了……”

　　成成的話還沒說完，程寒瀧就徹底爆發了。他沖上去一把撕下了成成身上穿的那身根本不適合他的衣服，還有那臉上的痕跡，成成任他擺弄著，當程寒瀧企圖擦成成那抹得光鮮亮麗的臉時，才發現面前的人已是淚流滿面，所有的妝都花了，像是一隻流浪的小貓。

　　程寒瀧煞那間所有的憤怒都轉化成了心疼，他將成成一把擁入懷裡，再也不想讓他跑開。

　　“成成，哥好想你，哥不能沒有你。”

　　成成在程寒瀧的懷裡劇烈地顫抖著，哭得幾乎喘不過起來。十多年了，從沒聽他說過一句需要自己，如果不是他來找自己，成成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別哭了，小臉都哭花了！”程寒瀧愛憐地擦去成成眼角的淚水。

　　成成這才真正抬起頭看他，快一年了，程寒瀧瘦了，不知是旅途的奔波還是什麼，他的臉上盡是憔悴。

　　“你為什麼來找我？你都那麼討厭我了為什麼還要來這裡找我？你真的是為了和我算帳麼？”成成一見到程寒瀧，大腦立刻恢復癡傻狀態。

　　程寒瀧聽了這話剛壓下去的火又上來了，不知道這個孩子怎麼就這麼讓人生氣。他使勁攥著成成的肩膀，揚起手怒視著他，但是巴掌最終也沒捨得打下去，實在是，太過心痛。

　　“真好……”程寒瀧苦笑了一下，“一年沒見你本事了，什麼都敢想，也什麼都敢做，什麼樣的東西都往臉上抹，什麼樣的衣服都往身上穿。想怎麼想我就怎麼想我，你知道我這麼幾個月是怎麼過的麼？你知道我跑過多少條街，求過多少個人就為了把你找回家麼？你可真行，一句“討厭你”就把我的苦心全部當成了白費，挺好……走得挺乾脆，活得也挺滋潤，知道給自己找條求生之路。”

　　成成的臉蒼白得可怕，他沒聽過程寒瀧當面說這麼羞辱他的話，如果是別人說的，他還能忍受，但是這個人卻是他是視作生命還重要的人。

　　許久，成成緩緩地開口：“對啊……我沒有本事，只能靠這個生活……你不應該來的，來了也是給你丟人。”

　　“砰！！”屋裡一個名貴的茶具被程寒瀧全部摔到地上，他聽著成成剛才的話，已經是沒辦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再說一遍，你被這個老頭...老頭包養是心甘情願的？”程寒瀧朝著成成怒吼。

　　成成默默地看著他，許久之後點了點頭，在那一刻，他仿佛聽到自己剛剛拼起來的心又一片片破碎的聲音。

　　程寒瀧這次不再摔東西了，也不再說話了，表情變得絕望而自嘲，他強忍住自己的難過，看著成成溫柔地說：“成成，哥在這裡，你別怕，你告訴我是不是被逼的，只要你說，我立刻把他廢了，把你帶走。”

　　成成轉過身，看到的是齊先生給自己準備的化妝品靜靜地擺在桌子上，就像是一個很諷刺的警示，是為另一個人的生命永遠還不清的一筆債務。成成深吸了一口氣，背對著程寒瀧說：“我是自願的，你走吧……”

　　程寒瀧險些站不穩，很長一段時間，他在那裡站著只是為了消化那句話。最後，程寒瀧麻木地轉過身慢慢地往門口走，背影顯得無比憔悴。

　　“哥！”成成聽到了腳步聲，急忙轉過身，在後面哭著喊了出來。

　　程寒瀧一下子站在了原地沒有再往前走，這一聲“哥”有多久沒有聽到了，他是他的弟弟，從12歲那年就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他照顧著他，包容著他，時時刻刻想著他，甚至……無法自拔地愛著他。

　　“對不起，你走吧，我過得挺好的，以後別來看我了，我祝你和吳玉姐幸福……多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

　　成成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程寒瀧仿佛什麼都聽不到般，顧自走出了那間屋子。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腦子一片空白，見到屋子外面所有的人，程寒瀧才明白這是這是別人的家，他只是個訪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