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成成從齊先生家艱難地走了出來，打了一輛車，去了最近的一家診所。

　　成成的除夕就是在這家小診所過的，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輸液，腹部的疼痛已經緩解了不少，雖然花了一些錢，但是比起齊先生那些破爛醫生，已經不算什麼了。

　　成成一邊輸液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在另一個屋子裡，那家人和和美美地在吃團圓飯，不一會就傳來一陣笑聲，還有碰杯的聲音。真羡慕他們啊，成成心裡不禁感歎。

　　成成四處望望，發現手邊就有一個遙控器。還好，還可以看看電視，成成拿起遙控器，隨便撥了一個台，現在還不到八點呢！春晚還沒有開始，一些台正在播各地人們的過年場景。

　　“現在我位於北京的長安街上，我們可以看到，為了喜迎奧運年，北京的大街小巷都比往年要裝點的熱鬧，街上一些鑼鼓隊，秧歌隊在路上喜迎春節，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成成望著自己無意間播到的北京電視臺，看到自己曾經還走過的街道，玩賞過得地方，那種離開家的痛苦又一次席捲過來。本來已經不抱什麼幻想了，如今再看到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場景，心還是會像針紮一樣地痛。

　　他應該還好吧？

　　成成禁不住想起那個人，那個讓他每天使勁壓在心底的人，那個讓他想到痛不欲生的人。如今，他應該坐在一個新的家裡過年吧！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站在樓底下放煙花，還會不會吃到別人為他包的餃子。

　　“他會想起我麼？”成成小心地掏出藏在毛衣裡面的紅繩和吊墜，忍不住問道。

　　時針已經指向了11，成成的液已經輸完了，他走出診所，來到熱鬧的街上，一個又一個的煙花升上夜空，成成望著那一朵朵轉瞬即逝的火花，在這一刻，只有他是一個旁觀者。

　　“5，4，3，2，1……”隨著一聲0的?喊，成千上萬多禮花同時升上夜空，鞭炮齊鳴，街上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所有的燈都亮了，整個夜空被照得像白晝一樣。

　　成成抬起頭望著夜空中一簇簇升起又落下的煙火，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的興奮和笑臉，不知道該以一個怎樣的表情去配合這個時刻的到來。

　　忽然有人蒙住了成成的眼睛，成成以為是別人認錯人了，想拿開他的手，不料卻聽到那個人在他耳邊大喊：

　　“小傻瓜！新年快樂啊！”

　　成成猛然轉過身，謝楠那親切的面龐清晰地出現在面前，成成幾乎是跳著喊了出來：“大哥，你回來麼？你來和我一起過年麼？”

　　“對，我還帶了好東西，你要的鹵饃饃，為了早點兒讓你吃上它，我可是坐飛機回來的。”

　　成成看著拿在謝楠手裡的東西，久久說不出話來，這一刻他自己忽然間感覺很幸福，很滿足，起碼有一個人還在一直惦記著他。

　　“傻啦？回去熱熱再吃吧。”謝楠摸著成成的頭。

　　這個動作如此熟悉，成成一陣恍惚。謝楠忽然開口說：“來，我們沒有煙花，我們就找一個好的地方觀賞吧！”謝楠說完，就拉著成成去了一個地方，他經常在這個樓頂上一個人坐著，上去很容易也很安靜。

　　“我拉你上來！”謝楠拉住成成的手，一把把他拉了上來，兩個人席地而坐看著遠處鼎沸的人群和頭頂上絢麗的夜空。

　　“大哥，我告訴你我真正的名字吧！”成成扭過頭說。

　　“嗯，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假的。”謝楠靜靜的說。

　　“你怎麼知道？”成成有些驚訝。

　　“直覺吧，這個名字不適合你。”

　　“哦，我叫程成，小名成成。是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我最開始是沒有家的，是一個人才讓我有了家……”

　　成成靜靜地說著，謝楠就在旁邊靜靜地聽，成成把他從小到大發生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也包括自己從愛上程寒瀧到最後不得以離開的事。謝楠擔心地看了幾次，都沒有發現成成流淚。

　　“你真的很堅強，如果是我，可能眼淚都會嘩嘩掉了。”

　　“我的眼淚已經在離開家的那天流乾了，大哥，你會討厭我麼？”成成看著謝楠。

　　“討厭，為什麼討厭你？”謝楠有些不解。

　　“因為我喜歡男人，而且還是我的哥哥。”成成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都是悲傷。

　　謝楠看著有些心疼，“你再怎麼喜歡男人我都不會討厭你，我整天待在那種地方早就習慣了。”

　　“可是我每天看到他們都討厭他們，我一想到自己也是那種人我就恨自己。”

　　“你和他們不一樣。”成成轉過頭來，謝楠溫柔地說：“你是純潔的，你的愛沒有錯，而他們每天只知道用肉體來發洩自己的欲望，他們才是令人作嘔的，你明白麼？”

　　“真的麼？你不討厭我？”成成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真的不討厭你，我還很喜歡你，我想應該每個人都喜歡你，包括你的哥哥。你要相信，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我瞭解男人，你哥哥一定在北京想你，也許你是誤會他了。”

　　“我哥對我真的很好……”成成把頭藏到了膝蓋裡，眼睛望著地面。“我是我哥養大的，我媽很早就走了，我上學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哥哥負責的。那時候開家長座談會只有我哥哥一個人是孩子，非典的時候我發燒了，他為了讓我出汗就抱著我睡。他還送我生日禮物，帶我去遊樂場，和我一起照相，他還說等我長大了帶我去看海……”

　　謝楠能夠感覺到成成心裡的痛苦，他輕輕靠了過去，用手摟住成成的肩膀。成成似乎是累了，把頭枕在了謝楠的肩膀上。兩個人望著已經平息的夜空，享受著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寧靜。

　　過了許久之後，謝楠才開口說話。“成成，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之後你哥哥會瘋狂地找你？”

　　成成抬起頭看了謝楠一眼，又躺了回去，有些無力地說：“沒想過，他知道了我喜歡他，知道了我不正常，怎麼還會想把我找回去呢？”

　　“你把手機號都扔了，他的一點消息你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找過你？”

　　“可是是他讓我走的，他既然讓我走幹嘛還要把我找回去？”謝楠感覺到成成的身體在晃動，連忙扶住了他的肩膀。

　　“也許不是他讓你走的，你親耳聽到他說了麼？”

　　成成不說話，謝楠歎了口氣說：“你是不是有一點兒恨你的哥哥？覺得他太狠心了。”

　　“沒有……我只有在晚上想他的時候才有一點點的恨，不過是恨我自己，我和我哥，已經沒有機會再見了，我也不會讓他再看到我了。”

　　“成成，你何必呢？”

　　“大哥，我們不說了好不好？我心裡難受，今天過年，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就開心點兒好麼？”

　　“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謝楠揉了揉成成的頭髮，成成沖著他甜甜地笑了。

　　兩個人就這樣坐了很久，直到也已經很安靜了，謝楠才和成成一起回去。成成給謝楠包了一頓餃子，謝楠吃了讚不絕口，他真的覺得這次趕回來是值得的。

　　謝楠臘月二十七到的家，家裡人看見都高興得不得了。謝楠的媽媽老淚縱橫的，說以後他如果能常回家來看看，哪怕不往家寄錢他沒都樂意，謝楠當時感覺挺愧疚的，想趁這個機會多在家待幾天，補償補償父母。

　　沒想到第二天謝楠就感覺到了嚴重的不適，劇烈的疼痛讓他猛然間清醒，是經理的藥起作用了！

　　等他想聯繫成成的時候，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靠著頑強的意志才沒讓自己暈倒，後來謝楠的媽媽發現了他很不正常的臉色，說什麼也不讓他動，請來了村裡的中醫。

　　中醫說他腸胃部分有很嚴重的損傷，需要調理幾天。他就喝了一天中藥就趕了回來，只給父母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爸媽對不起，兒子有重要事情要趕回去，請二老放心，這個年以後一定好好補上。”

　　在飛機上的時候，謝楠想著父母看到紙條時的傷心神情，偷偷掉下了眼淚。不過還好成成沒有事，謝楠總算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