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之後的一段時間，過得還算順利。

簡昊明每天都開著越野車沿著峽谷跑著，不停地變換著躲藏的位置。露露說九大家族應該已經獲得了增援，現在大概正在搜索這一帶，幸運的是他們暫時沒被找到。

這種遠離城市的生活，簡昊明也漸漸適應了過來。

只是露露對楊霄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讓楊霄手足無措，一連驚惶了好多天。

甚至於在每次喂飽了孩子之後，露露只要行有余力，都會用同樣的方式替楊霄也補充一些能量。楊霄雖然不適應，但他能感受到露露誠摯的善意，漸漸地也和露露親近了起來。

簡昊明將兒子抱在懷裡，看著楊霄跟在露露身後亦步亦趨地幫著忙，露露生火楊霄就生火，露露烤肉楊霄就烤肉，莫名地有了點仿佛自己養大的孩子被別人拐走了的微妙醋意。

但每次楊霄烤好了肉，都會第一時間遞給簡昊明。每次露露離開得遠了，楊霄都會在發現簡昊明即將離開自己的視野的時候及時停下跟隨的腳步，回到簡昊明的身邊。從始至終，簡昊明都是他最喜歡也最依賴的一個人。

每次認識到這一點，簡昊明的心底都會湧出一種異樣的滿足之感。然而面對楊霄這種毫不保留的喜愛與依賴……簡昊明卻已經沒法和以前一樣坦然接受了。

簡昊明知道自己的心裡生了一根刺，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他也知道自己的發病期一般不會超過一個月，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個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自愈了，這讓他多少松了口氣。

那邊露露又開始為楊霄補充能量，舉著個木杖一道白光又一道白光地刷著，刷到她筋疲力盡為止。說實話，同時喂養兩個孩子對她而言消耗很大，她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但看著自己的王一天天健康成長，楊霄原本萎縮的核心也徹底飽滿，她非常自豪。

只是有一件事讓她非常在意。雖然楊霄的核心已經飽滿，但每次給楊霄補充能量的時候，露露都感受完全探不到底，仿佛一直以來的補充都只是杯水車薪，而楊霄就是個無論多麼努力都無法填滿的無底洞。

露露嘆息著收回了手杖。

楊霄撲到簡昊明身邊，高高興興地想要將兒子接回到自己的手裡。

簡昊明故意將兒子舉高，點著兒子的鼻頭說，“叫爸爸。”

寶寶：“咿呀！”

“有前途。”簡昊明這才滿意地將兒子塞給楊霄，“發音比上次接近多了。”

楊霄差點笑成一團，“沒那麼快的……”

簡昊明一本正經，“我們兒子這麼聰明，多練練肯定有用。”

楊霄笑著蹭了蹭兒子的臉。

“話說回來，”簡昊明又問，“我們兒子該怎麼叫你？”

這個問題讓楊霄頓了頓。他嘴角的弧度一瞬間好像有點哀傷，但很快又笑了起來，對著懷裡的小東西說，“寶寶，乖，叫沙叔。”

簡昊明一怔，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寶寶：“?呀！”

楊霄笑著又蹭了蹭兒子的臉，這才抱著兒子跑去一邊玩了。

簡昊明默默地挪動到露露身邊，壓低著聲音，問了一件其實早就該問的問題，“在你們星球，沙叔就是爸爸的意思嗎？”

“sasu，”露露同樣壓低著聲音回答他，“古語的爸爸，不過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這麼叫了。”

只是兩個爸爸容易混淆，所以這麼區分罷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只是個退而求其次的稱呼。不管哪方都會覺得“爸爸”這個字眼更加親切，但林希也好楊霄也好，都選擇將這份親切留給自己的另一半。

簡昊明默然無語了很久。

直到楊霄將兒子頂在頭上在他眼前跑過了兩圈，他忽然叫住了楊霄。

“霄霄，”簡昊明問，“寶寶該有個名字了，你覺得叫什麼好？”

楊霄將兒子從頭頂拿下來，驚訝地看著簡昊明。寶寶該有個名字了，楊霄自然知道，但他更知道簡昊明早就在為這件事做准備，字典都翻了好多遍，口袋裡的小筆記本滿滿幾頁都密密麻麻地寫著備選名。

“我想的名字太多了，結果挑不出來了。”簡昊明面不改色地解釋，“我覺得我已經失去了對漢字的審美，一看就眼花，霄霄，現在只能靠你了。”

楊霄並沒有懷疑。

他謹而慎之地盯著懷中寶寶的臉，看了好一會，說了一個字，“佑。”

“佑？”

楊霄點了點頭，“護佑的佑。”

其實這個字他已經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說。從那天林希以一己之力在外面阻擋了所有的敵人，楊霄看著終於出現在自己手中的兒子，他的腦中就一直停著這個字。

更何況，從這孩子出生到現在，其實他們一直被這孩子護佑著。

簡昊明思考了一會，冥冥中稍微體會到了楊霄的想法，忍不住笑道，“這個字確實很好……單名一個佑？”

楊霄又點了點頭，“簡佑。”

簡昊明稍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麼果斷。後來簡昊明想著楊霄隨的也是楊明遠的姓，以為這大概是他們家的習慣，也就沒有提出異議。而且兒子能隨自己的姓，簡昊明多少還是有些暗喜的。

“簡佑。”楊霄用鼻子蹭著寶寶的小鼻頭，“佑佑，小佑。記住了，簡佑就你是，你就是簡佑。”

“咿呀咿呀！”寶寶似乎非常認同這個名字。

楊霄笑著將簡佑再次擱在頭上，繼續頂著他兜風。

看著他們兩個熱鬧的小模樣，簡昊明也忍不住笑眯了眼。簡佑，簡佑，真好啊，自己的兒子有名字了。

就在這個時候，露露卻忽然在他身旁嘆了口氣。

“怎麼了？”

露露用木杖在泥地上戳了幾個洞，有些猶豫該不該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我覺得……王父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聽到是有關楊霄的事情，簡昊明心裡一緊，趕緊催促露露快說。至於王父王母什麼的……他已經習慣了。

“王父這次‘啟幼’的時間太久了，一般情況下現在至少該有點恢復原狀的趨勢，王父卻還毫無變化。如果是因為能量還沒恢復，我最近每天都在給他補充能量，也完全沒有效果。”露露用楊霄聽不到的音量說，“我不知道我給他補充的能量去了哪裡，反正肯定不在核心裡了，他的核心早就滿了。”

“……所以？”簡昊明聽得有些茫然，他需要一個地球人聽得懂的解釋。

“我懷疑王父從父輩那裡繼承了過多的能量。”露露說，“他一口氣得到的，遠大於他所能承受的。”

簡昊明一愣。這次他聽懂了，但是……“這會怎麼樣？難道讓他繼承那麼多能量反而會害了他嗎？”林希應該不至於那麼沒分寸吧？

“一般而言，他是可以消化掉那些能量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過多的能量會強行撐大他的先天界限，但是不會直接改善他的核心。然後他應該自己控制著，將能量用在擴張核心上面，漸漸讓核心能容納下那些能量，這樣才能保證能量的平衡。”露露嘆了口氣，“但是他當時太衝動……”

楊霄非但沒有及時強化自己的核心，還因為胡亂地揮霍，直接將自己耗到了幼年期。

“如果他將所有的能量——連同從父輩那裡繼承到的那些一起——都徹底耗干了，其實還好一點，只是需要重頭開始積攢而已。”露露說，“就怕他根本還連徹底掌握所有能量都沒有做到，只耗干了他能掌控的。”

“這會怎麼樣？”簡昊明握了握手心，感到自己已經緊張出了一點冷汗。

“在‘啟幼’的過程中，強化核心的效率只能是正常時候的幾十分之一。”露露說，“在將核心強化好之前，那些裝不下的能量就只能……溢出來。”

就像一個裝水的木桶，擺在一個房間裡。現在水太多了，房間也變大了，但木桶還是那麼大，溢出來的水就只能在房間裡浸著。浸的時間一久，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還好在‘啟幼’的過程中，能量本身會處於一種非常穩固的狀態。”最後露露所說的終於不再是一個壞消息。

簡昊明皺起眉頭，看向依舊玩鬧得開心的楊霄，心裡說不出的沉重。

“所以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等他就這樣慢慢地將核心增強到足夠用，然後再讓他恢復原狀？”簡昊明問。

“是的，這能將他身體的損傷降到最低。我認為王父應該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遲遲不恢復。”露露的表情並沒有變得輕松，“但是尊敬的王母……這太久了，命運不一定會給他那麼多時間。”

簡昊明說，“但是我們只能這麼試一試。”

露露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邊楊霄和簡佑又已經玩得累了。露露看著天色不早，起了身，打算出去撿點干木料回來生火。

等露露走遠後，簡昊明發現她掉了一個東西。

簡昊明撿起來一看，心裡立馬一緊。是那個儲存著照片的裝置。

簡昊明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在地上刨個坑，將這玩意嚴嚴實實地埋起來。

但還不等他做出來什麼動作，一聲尖嘯忽然傳入了他的耳中。

是露露。

露露正在警告他們，她遇到了敵人！

因為王的意志而無法再利用精神感知找到他們的九大家族，這些天並沒有變成無頭蒼蠅，而是一直成片地梳理著這一帶。梳了大半個月，他們的好運氣終於到了頭，被那些家伙們發現了蹤跡。

“快跑！”簡昊明趕緊撈過簡佑與楊霄。

還不等他想一想露露該怎麼辦，已經有數個斯蓋星人從層層樹叢後露出了身形。

簡昊明咬著牙，退後了兩步。他可以不用再擔心露露了，他們現在自身難保。

忽然楊霄掙脫了他的胳膊。

簡昊明看著楊霄用小小的身影擋在他和孩子的身前，忽然意識到了將要發生什麼。一件他剛剛才決定要盡最大的努力不讓它發生的事情。

“不要！”簡昊明伸出手，想要按住楊霄的肩，“霄霄，不要！”

但楊霄背後的小翅膀撲扇了一下，一下子就張大了。

楊霄將簡昊明扇到身後，整個人則向前撲去，電光石火一般，只留下一個頎長的背影。

他恢復了原狀。

沒給任何人阻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