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關於如何處理後遺症

“簡先生。”林希早就在邊上聽得臉黑成碳，果斷下了逐客令，“您應該是很忙的吧，在這裡耽擱這麼久合適嗎？”

其實這句話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很婉轉了，雖然實際上依舊那麼直接。

氣氛一下子又降到了冰點。但簡鋒身經百戰，這麼點小尷尬並不放在心上，只是轉過頭來，微笑地將林希的長相給記住了，“我再怎麼忙，也不會連和兒子談天的時間都沒有。”

“爸，我剛才好像看到張伯也來了。”簡昊明發現林希身上的不耐煩狀態又多疊加了一層，眼看著就有爆發的趨勢，連忙將那個逐客令給加工了一下，“你上次不是還說有事情要和他說嗎？快去找找看，別又讓他給跑了。”

之前將簡鋒引來的梁天業看出情況不對，也跟著勸了勸。

於是這個說說那個說說，簡鋒也確實沒那麼多空閑，過了一會之後總算讓一行人擁著他又出了門，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

只是簡昊明剛剛才扮了孝子，不得不也陪著簡鋒出去一趟。

要換了以前，林希就直接將大門給關上了。但或許是今早楊明遠那番長談的效果，林希看著簡昊明在門口和簡鋒拉拉扯扯，一副其實很想回來只是找不到好時機的模樣，最終竟然只是將門虛掩了起來。

“小楊啊。”過了一會兒，林希甚至還略顯遲疑地招呼了一聲，“你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簡昊明現在不是還離了你不行嗎。”

楊霄卻是搖了搖頭，顯得情緒低落。

“怎麼了？”林希問。

這個時候楊明遠也總算從廁所裡出來，“是因為簡昊明剛才那些話吧？”

林希這才有些了然。剛才簡昊明一口一個只是朋友，一口一個要找女人結婚，絲毫不顧及楊霄就在身邊，乍聽起來確實很過分啊！不然他也不會那麼不耐煩。

不耐煩歸不耐煩，林希到底是有過經驗的人，知道簡昊明那只是在應付簡鋒。但這種話，如果由他來勸，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不合適。林希看了一眼楊明遠，結果楊明遠竟然也在那裡笑而不語，一點都沒有調解專員的覺悟。

“在意的話，你就直接去問他。”最後林希只好說，“有不對的就問，別自己瞎想。”

話音剛落，牆上鐘表的時針一擺，距離簡昊明出門整整半小時。虛掩的門立馬被推開，簡昊明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他首先看向還坐在沙發上的楊霄，邊松下一口氣邊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才向林希和楊明遠說，“我回來拿個東西……老爸說要帶著我多逛逛，現在還在外面等著。待會可能只能宴席上見了。”

“宴席上見。”林希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楊明遠則又看了看時鐘，距離宴席開始也是剛好半個小時——這後遺症還發作得夠規律的啊。

“霄霄，”簡昊明又去拉楊霄的手，一臉戀戀不舍，“待會一定要等我來找你。”

楊霄點了點頭。

然後簡昊明風風火火又出去了。

那點因為剛才的對話而起的疑慮，楊霄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這根本就沒有好問的。就算簡昊明懷了他的孩子，就算簡昊明說過愛他，他也曾經願意和簡昊明重新開始，卻並沒有認定自己會和簡昊明成為一輩子的伴侶。

畢竟在楊霄的心裡，簡昊明一直變心那麼快，這個時候早就應該愛上其他人了。之所以現在還要和他黏在一起，純粹只是因為催眠的後遺症。

楊霄想著，這後遺症果然還是得早點治，這樣不尷不尬的完全不是個事。

簡昊明卻想著，能不治就不治，留著更好。

然而天不遂簡昊明的願。簡昊明應付了簡鋒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宴席快開始的時候，左右來的人都多了，簡鋒時而和這個打招呼時而和那個打招呼，忙得不得了，簡昊明連忙就趁機脫了身。結果還沒等他找到楊霄，剛好也在這兒的那個心理醫生柯舟便先認出了他。

“這不是簡先生嗎？”柯舟很關心地湊了上去，“你上次忽然就走了，過了這麼好幾天了也沒聯系。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妥的？”

“沒什麼不妥。”簡昊明果斷表示。

“呵呵。”柯舟微笑。

面對這微笑，簡昊明忍不住因剛才拙劣的謊言而臉上一紅。

“簡先生，就算我收了你的錢，如果有人要求我不對你負責的話，其實我也不會太介意。”柯舟說，“但你確定……你也要對自己這麼不負責嗎？”

簡昊明嘆了口氣。

然後兩人默契地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聽完了簡昊明的敘述，柯舟的表情一變再變。後遺症的症狀並不讓人意外，簡昊明的態度卻著實讓他驚訝，“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這種問題你想放著不管？”

“這樣確實挺好的。”簡昊明回答，“我覺得我更愛他了。”

柯舟扶額。

但還不等柯舟說出什麼，簡昊明又是一笑，“雖然我也知道這只是個錯覺。”

是啊，這只是因為後遺症而引發的錯覺。柯舟本來也是准備說這句話來著，沒想到被簡昊明搶了台詞。

“我現在看到他，所感受到的並不是心動，而是安心。”簡昊明又說，“我曾經所追求的那種……那種會因為對方的每一個回眸而怦然心動的感情，其實我已經在他身上找不到了。但是你的催眠很有效，雖然還是沒能讓我維持住那種‘愛’，卻至少現在我知道，那並不是愛情的全部。”

“你不要一直搶我的台詞啊。”柯舟表示。

簡昊明笑。

“所以你現在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了？”柯舟又問。

簡昊明點了點頭，“我以前的愛情觀太偏執，總想著這世界上一定有屬於我的完全愛情。”

柯舟說，“追求完美其實不算是問題。”

“但我太自以為是。”簡昊明說，“當我覺得眼前的愛情是完美的，我就去追，當我覺得它不夠完美，我就會拋棄。我甚至一直以為愛情是我一個人的事，和我愛的人無關，和愛我的人也無關。”

“這和你的成長環境有一定關系……”

“或許是的吧，追根尋底也沒什麼意思。”簡昊明表示，“總之我的問題大概就在這裡了。我總是以為我愛上了某個人，但如果真愛上了某個人，怎麼會和那個人毫無關系？”

柯舟顯得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簡昊明能說出這些話。

看來在這幾天裡，簡昊明一個人悶不吭聲地想了很多啊！

“或許我確實愛上過他們。”簡昊明繼續說，“但是我的自以為是讓我放大了那些愛。所以當我沉浸到了那份自以為完美的愛情中之後，我所愛的就不是他們了，而是那種……‘我愛他們’的感覺。”

“這種說法太過武斷。”柯舟搖了搖頭，但是並沒有提出更多的反對。這種態度其實相當於認同了：就算過於武斷，也確實不是無稽之談。

然後簡昊明嘆了口氣，“我想要改變。”

“你改變的方式，就是明知道有後遺症還放著不管？”柯舟皺了皺眉。

“怎麼管？”簡昊明問。

“這個後遺症，有很大程度是因為那場催眠在中途因意外而終止了。”柯舟說，“它放大了你內心缺乏安全感的弱點，所以首先應該將這個弱點給填補上。”

“比如說每天都跟對方在一起？”簡昊明表示，“只要看到他，我就覺得好多了。”

“開什麼玩笑？”柯舟哭笑不得，“這會讓你對他產生不正常的依賴，別說填補了，根本會讓你越陷越深啊。要想治好，你得先習慣和他分開才行。”

一聽這話，簡昊明果斷說，“那還是別管了。”

柯舟被噎了個半死。

過了好一會，柯舟緩過氣來，“你圖什麼？你現在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晰，這是個很好的現像，只要不放棄治療，最後肯定會有一個讓人滿意的結果。”

“讓人滿意的結果？”簡昊明問，“比如？”

“你不是想要正常的戀愛嗎？”柯舟反問。

“不是。”簡昊明說，“我就是想要愛他。不管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

柯舟不說話了。他看著簡昊明，滿臉都是費解。此時回響在他腦子的還是那三個字：圖什麼？

簡昊明在他的目光下摸了摸肚子，但柯舟完全不明白這個動作有什麼含義。

“總之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然後簡昊明就開始做結束語了，“你不需要因為收了我的錢而覺得你有什麼責任，我對你的治療效果很滿意，真的非常滿意。就這樣吧，我們錢貨兩清了，再見了柯醫生。”

“可是……”柯舟連忙拉住他的手，還想說點什麼。

然後簡昊明往他手裡塞了一張紙。柯舟一看……是張支票。

“……昊明？”這個時候楊霄剛好從某個方向走過來，看到了這一幕，“這一位是？”

“很早以前的前男友，那時候忘記給分手費了，結果被他找上來了，我也不想的。”簡昊明一本正經地解釋著之前的拉拉扯扯，“你看，現在給他了。”

柯舟咽了一口血，默默看著手裡的“分手費”。要換個人肯定會把支票砸簡昊明臉上，但柯舟是個很現實的人，所以他最終將“分手費”揣進兜裡，默不吭聲的走了。

而“前男友”這個字眼果然令楊霄十分厭惡，這直接導致他放任了柯舟的離去，根本沒有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霄霄，”然後簡昊明又粘了過來，“我想死你了，孩子也想你了。”

前半句讓楊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後半句他卻沒法抗拒。

“你這後遺症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楊霄表示，“等宴席撒了之後，還是趕快去找那個心理醫生吧。”

“好啊。”簡昊明說。

當晚他們就去了b市，但根據簡昊明所給的地址，找到的卻是一間空屋。

“難道搬家了？”簡昊明無不遺憾地說。

楊霄默不作聲地看著簡昊明。

簡昊明的演技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楊霄現在已經有些懷疑了。

但是他何必在這種事情上演戲？

還不等楊霄思考出所以然來，邊上簡昊明就又拉起了他的手，“看來心理醫生找不到了，接下來怎麼辦？”

楊霄搖了搖頭，“你覺得呢？”

“你接下來幾個月有事嗎？”於是簡昊明又問。

楊霄又搖了搖頭。

然後簡昊明緊緊握著他的手，笑著說，“那你就來陪我結個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