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入戲16

　　　夏瑾的手術總算告一段落，慢慢調養的這些天，人看上去也有了幾分起色。

　　　不過於明熙和肖父肖母仍然不讓他出去了，稍微有個動作，就能把他們嚇到。

　　　肖父肖母已經守了他十多天，公司的一切事宜全都放在一邊。因為於明熙不想讓肖越和阿瑾在同一家醫院，等肖越的急救手術做完，找了個藉口就把他送到有著名專家的醫院去了。

　　　肖父肖母兩頭跑，讓夏瑾心裡也有些內疚。十來天，不算很長，他們已經瘦了一圈。

　　　夏瑾不准於明熙把事實的真相告訴肖父肖母，因為大兒子要害小兒子這種事……他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釋懷。他們才是這件事裡，最無辜的人。

　　　不過這下子，肖越大概會後悔一輩子吧。

　　　他的神色莫名，外面飄飛的雪花，將一切的黑暗全都掩蓋起來。因為室外溫差太大，窗戶上也白濛濛的。夏瑾不再對那兩個人有任何關注，他在窗戶上寫下一個名字。

　　　——祈淵。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寫下這兩個字。

　　　為什麼，一想到這個名字，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疼。

　　　夏瑾站在醫院門口，單薄的身影看著讓人越發心疼。

　　　因為室內外溫差大，沒過多久那個名字便被霧氣重新覆蓋。

　　　於明熙開門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場面，夏瑾單薄得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他的心跳幾乎停止。於明熙走到夏瑾身邊，然後強硬的將夏瑾抱到床上：「阿瑾，你身體不好……又是冬天，別冷到了。」

　　　於明熙的廚藝已經好了很多，做出來的粥像模像樣的，甚至一週七天還能換著花樣吃。

　　　不過天天吃粥……還是會膩……

　　　房間裡有暖氣，夏瑾卻還是裹了裹身上的衣衫。

　　　「於小熙，是不是快過年了？」

　　　於明熙很自然的替他按摩著腿部的肌肉，這段時間這種事一直都是他在做：「是啊，怎麼了？」

　　　夏瑾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我能不能……不在醫院過年啊？」

　　　於明熙被這樣期盼的眼神看著，幾乎妥協，他嘆了口氣卻仍是搖了搖頭：「阿瑾，你不會忘了你最近才做了手術？不行，今年過年就在醫院過，我也陪著你。」

　　　夏瑾知道這是於明熙擔心他，可還是忍不住期盼。

　　　「我是想去你家過年來著，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守歲，放煙花……額，那個應該不可能了，我現在的身體估計跑不動了。不過守歲還是可以的……於明熙，你覺得呢？」

　　　夏瑾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像是在交代著臨終遺言的口氣，讓於明熙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夏瑾一怔，然後無奈的給他擦眼淚：「幹什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於明熙的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干，他狠狠的將夏瑾抱在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阿瑾，阿瑾……」

　　　夏瑾的眸光染上水汽，溫柔的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頭：「在呢，在呢。」

　　　於明熙哽嚥著：「對不起，阿瑾。我找了好多醫生，他們都只會搖頭，只會給我這種爛答案，我治不好你……我怎麼可以治不好你！」

　　　他的話，多麼語無倫次，裡面的意思也很絮亂。可他的樣子，讓夏瑾的心臟疼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這具身體有心臟病，不該這麼大的情緒起伏，可他就是忍不住：「我知道，沒關係的。」

　　　「所以，於小熙，今年大概是我過的最後一個年了，你忍心讓我在醫院過？」

　　　於明熙的身體僵硬起來，聲音輕輕的顫抖：「好，今年過年，就在我家。」

　　　「我們一起守歲，我放煙花給你看，我還學了幾道菜，可以做給你吃。」

　　　——阿瑾做不到的事，他都可以做給阿瑾看。

　　　夏瑾終於重新掛起一個燦爛的微笑，他說：「好！」

　　　…………

　　　………………

　　　雖然兩人約定好了，不在醫院過年，可於明熙擔心夏瑾的身體，到大年三十的當天，才辦好出院手續。

　　　於明熙囑咐他：「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還有……」

　　　夏瑾耳朵都聽起繭了：「還有，不舒服就馬上回醫院，醫生隨時候命。於明熙，你都說了多少回了？我都倒背如流了！」

　　　他不滿的嚷嚷，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生氣。

　　　於明熙的心才放下一點點。

　　　夏瑾坐在車上，將窗戶打開，一直都在傻笑。

　　　於明熙忍不住問他：「阿瑾，你在看什麼呢？」

　　　夏瑾一本正經的說：「年味兒啊！」

　　　於明熙把他伺候得像個大爺，面對夏瑾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寵一點，再更寵一點。

　　　到家之後，已經是晚上了。這個冬天真的太冷了，氣溫創歷年新低，他無論穿多少，都是冰涼的。因為外面的霜雪，夏瑾幾乎冷得發抖，而且根本止不住。

　　　於明熙家其實很暖和，他一早就知道阿瑾怕冷，早就把空調開了。

　　　看到夏瑾這個樣子，於明熙從背後深深的抱住了他。

　　　兩個人直接滾到鬆軟的沙發上，夏瑾的眸子閃了閃，不知道為什麼，於明熙的這個舉動讓他有些心悸：「怎麼了？」

　　　於明熙閉著眼睛，微笑：「我幫你暖暖。」

　　　夏瑾也忽然笑了，一片溫馨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好啊，要暖多久？」

　　　於明熙認真的看著他：「暖你一輩子。」

　　　夏瑾微微睜大了眼，心跳亂了幾拍。

　　　正在此時，外面忽然有煙火綻放，在高高的黑夜裡，逐漸消散成碎末。

　　　夏瑾的注意全在外面，望著美麗的煙花，許久都沒回答剛剛的那句話。

　　　於明熙也不著急，而是抱著他，走到窗邊。

　　　在陽台上，他堆滿了許多煙花，就是為了放給夏瑾看的。

　　　這房子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雖然過年是有點冷清了，於明熙點燃煙花，煙花直衝上天空，然後碎開。雖美，卻只有一瞬，於明熙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只是害怕夏瑾看到，生生的憋回去。

　　　「快給我玩玩兒！」夏瑾忽然有些貪玩。

　　　「不行，外面這麼冷！」於明熙義正言辭的拒絕。

　　　夏瑾有些不滿，覺得自己跟智障兒童一樣被於明熙管著：「哼，越來越管著我了。」

　　　於明熙嘆了口氣：「你可是我大爺，我哪兒敢啊？」

　　　夏瑾覺得他這話有理，瞬間就被順了，也不炸毛，笑眯眯的看著他。

　　　等煙花放完，於明熙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裡面很暖，用不了多久他全身都暖和起來，放完煙花時間也還早，起碼還有三個多小時才到十二點。於明熙問：「阿瑾，你餓了嗎？我做了點吃的。」

　　　夏瑾喝粥喝得有心理陰影了：「又是粥？！」　　於明熙搖了搖頭。

　　　夏瑾眼睛一亮：「肉嗎？」

　　　於明熙忽然有點心虛，還是誠實的告訴他：「湯。」

　　　夏瑾的胃一陣翻湧，於明熙多愛帶粥，肖母就多愛帶湯。

　　　「那還是算了吧。」

　　　看著吃癟的夏瑾，於明熙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外面家家戶戶都在放煙花，聲音很吵，卻有過年的味兒，夏瑾喜歡這種熱熱鬧鬧的感覺。兩人無聊的坐在沙發上開始看著電視，於明熙把夏瑾抱在懷裡，卻覺得他真的是太瘦了。

　　　這十多天，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他時常嚷嚷著肖母瘦了，可肖母卻暗中抹眼淚，告訴於明熙一定要照顧好夏瑾。

　　　其實消瘦得最厲害的人……是阿瑾。

　　　「好想每年都這麼跟你一起過年。」

　　　夏瑾有些困，打了好幾個呵欠。閉著眼睛嘟囔著這句話。

　　　於明熙的眸子暗了暗：「會的，我們每年都一起過年，直到你嫌棄我為止，好不好？」

　　　夏瑾輕輕笑了起來：「怎麼可能嫌棄……」

　　　他躺在他的懷裡，竟然慢慢的睡了過去，呼吸很淺，淺得讓於明熙以為他的阿瑾又要離開他了……

　　　於明熙的手忽然顫抖起來，他竟然不敢去探一探阿瑾還有沒有呼吸？

　　　他甚至在想，自己和阿瑾約定三月要一起看桃花，是不是錯了？

　　　阿瑾的身體越來越差……醫生說，活著，都對他是種折磨。

　　　是他的任性，讓阿瑾繼續受苦。

　　　於明熙的心頭顫了顫，終於還是吻上夏瑾的額頭：「繼續睡吧……到了新年我喊你。」

　　　「嗯。」

　　　夏瑾的意識終於沉睡了過去。

　　　一兩個小時過去，新年的鐘聲響起。

　　　沒想到夏瑾沒讓於明熙喊他，他就醒來了。

　　　「新年了！」夏瑾睜開了眼睛，大步走到窗邊。

　　　外面煙火齊放，把天空裝點得猶如白晝，夏瑾笑彎了眼睛。

　　　於明熙也慢慢走了過去，夏瑾對他說：「新年好！」

　　　於明熙淡淡的笑了起來：「嗯，新年好。」

　　　在一片煙火之下，夏瑾的聲音傳到於明熙的耳邊：「你剛剛說……我暖我一輩子，是真的嗎？」

　　　於明熙呆呆的點了點頭。

　　　夏瑾卻忽然回眸看他，淡淡的勾起一個微笑。

　　　而他的笑，讓於明熙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好，我等著！」

　　　夏瑾重新望向天空，煙花燦爛，照亮漫漫長夜。

　　　於明熙所做的一切彷彿都在告訴他——

　　　這份邂逅，並不只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