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03.回溯之匙⑨

　經過幾天的觀察，尚可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混血精靈的生活和教育方式完全不適合小精靈。以馬蒂為主的幾個混血精靈，在衣食住行上並沒有虧待小精靈，相反，他們給小精靈準備的東西，都是很精細的，但他們並不知道小精靈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這一點，尚可倒是可以理解。在自然神木和生命之泉消失後，精靈們便遭到了器鬼族的追殺。當時各族還沒有建立聯盟，精靈們孤立無援，被趕盡殺絕，只剩下少數一部分僥倖存活，逃入了其他種族的領地。為了延續血脈，他們不得不和外族通婚，從而誕生了混血精靈。

　混血精靈從小接受外族的教育，在複雜的塵世中長大，逐漸偏離了自然之心，發展到如今，混血精靈除了擁有精靈血統之外，其他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思維模式，都與純血精靈有了很大的差異。

　人族是這片大陸數量最多的種族，在人族中長大的混血精靈也是最多的。人族關係複雜，利益傾軋，每個人從小都必須經過系統的學習和制度的約束，從而建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不同的觀念、閱歷、身份和立場等等，可以衍生出各種不同的心性，然後再形成更加複雜的善惡是非和利益關係。

　但純血精靈不同，他們崇尚自然，思想單純。大自然就是他們最好的導師，他們生於自然，長於自然，對金錢和權利毫無興趣。馬蒂他們按照自己的方式，用葷食喂養他們，用華服包裝他們，用規矩約束他們，無疑是對他們美好天性的抹殺。

　最讓尚可無法容忍的是，有一部分人對殘疾的小精靈總是帶著異樣的眼光。雖然嘴上不說，但在表情和行為上，卻無可避免地會流露出一些真實情緒，或輕蔑，或傲慢，或遷怒，或不耐煩……孩子都是敏感的，在日積月累的壓抑和排斥下，難免會生出自卑和怯懦。

　尚可原本打算等實體化後再處理這件事，不過現在等不了了，他的寶貝，由他守護！

　計畫的第一步，便是佈置魔法陣。聖地靈氣充足，是佈置陣法的最佳場所，只要神木不朽，泉水不枯，靈氣即可延綿不絕，保證陣法自行運轉。

　驅逐混血精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明白，誰才是聖地真正的主人。只有擁有自然之心的精靈，才有資格接近自然神木和生命之泉。

　魔法陣，啟動！

　混血精靈，驅逐！

　一股宏大的力量，以自然神木為中心，驟然向四周盪開……

　伊維在八天後，獨自返回翡瑟森林，並沒有驚動其他人。自從可可變成自然神木後，他開始習慣獨來獨往，戰鬥也是如此，因為擔心小精靈的安危，他一般不會參加遠距離作戰，最多數十天就會趕回來。

　他不需要榮耀，不需要讚譽，只為心中那份責任感。然而這份責任感，也隨著前世的死亡而煙消雲散。這一次，他只想帶著小精靈遠離戰火，竭盡所能地保住他們的生命，直到，他再次為化身自然神木的可可而戰死……

　在森林中穿行了一會，伊維突然停下腳步，抬頭朝某個方向望去。不遠處的樹林中隱約傳來騷動的人聲，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

　伊維眉頭一凝，循著聲音快速趕過去。來到距離腹地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一群混血精靈正聚集在一起激烈地討論著什麼。伊維聽了片刻，才大概明白了一些情況。

　就在今天上午，聖地出現了一座威力巨大的魔法陣，以自然神木為中心，方圓一千米的範圍都被魔法陣所籠罩。原本身在聖地中的混血精靈，無論是正在授課的馬蒂，還是負責保護小精靈的守衛，全被強制驅逐。魔法陣的氣息明顯來自於母樹，換言之，將他們驅逐出聖地的便是母樹。混血精靈們無不惶恐，難道他們無意中觸怒了他們的母樹？

　伊維卻是心中巨震，快速衝到魔法陣邊緣，緩緩伸出手，觸及那片透明的光幕，熟悉而溫潤的感覺自手尖傳遞過來，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種感覺的來源。當初可可在蔚霄森林所布置的陣法，便和眼前這座相差無幾。

　伊維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終有一天還會與可可相見。然而前世直到他死，也未能如願。但眼前這座原本不存在的魔法陣，讓伊維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難道……神木恢復意識了？他的可可回來了？

　沒有絲毫猶豫，伊維腳上用力，如一陣風般朝魔法陣掠去。

　「伊維閣下，你不能過去！」一名混血精靈正好瞥見他的身影，忍不住驚呼出聲。

　大長老皺眉道：「沒關係，他很快就會被陣法驅趕出來的。」連擁有精靈血統的他們都無法進入，伊維一個外來者又怎麼可能進得去？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伊維竟然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這樣順利地通過了魔法陣的禁制。

　混血精靈看著伊維消失的身影，臉上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幾名混血精靈不信邪，又嘗試了幾次，結果都在踏入的下一秒被傳送出來。

　「為什麼他可以進去？」這是此刻所有混血精靈心中的疑問。擁有精靈血統的他們被母樹拒之門外，伊維這個龍族反而可以自由進入精靈的領地？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就在眾人懵逼時，一名混血精靈突然小聲道：「你們還記得神木精靈與伊維閣下的關係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神木精靈曾經化名尚可，與伊維關係密切，如同戀人一般。這件事一直讓混血精靈諱莫如深，在他們看來，神木精靈應該是高貴而神聖的，任何人都不得褻瀆。但伊維的存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這也是他們一直不待見伊維的原因。他們無法接受神木精靈像普通凡人一樣成為某人的伴侶，這個人甚至還是一名外族。

　「神木精靈真的甦醒了？」大長老望著遠處的自然神木，低聲呢喃。母樹一旦擁有了感情，是否還能保持原有的公正和無私？魔法陣的出現，又預示著什麼？

　【凝體達到50%，靈體呈可見狀態。】在魔法陣啟動後，系統的聲音適時響起。

　神木之下，尚可的身影逐漸顯現，輕盈通透，形體樣貌與他離開前一般無二。

　「可可！」小精靈們歡快地圍上來，好奇地伸出幾隻小爪子，小心翼翼地觸摸。

　尚可的身體在他們的碰觸下，如同湖水般，輕輕盪開一片波紋。

　幾隻小爪子連忙收回去，生怕把尚可給弄壞了。

　尚可朝他們微微一笑，告訴他們沒關係，隨便他們怎麼戳都可以。不過他的聲音，小精靈們暫時聽不見。嗯……也不完全，好像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無音。無音的聽力有缺陷，但事實上，他只是聽不到普通的聲音。

　萊蕾：「可可，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好想你。」

　無音翻譯：「可可說他也想我們。」

　泡泡：「可可，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無音：「可可說他養分不足。」

　沙狄：「可可，你以後都不會離開了吧？如果要離開，一定記得帶上我們。」

　無音：「可可說再也不會離開了。」

　「可可，可可……」

　小精靈聽不見尚可的聲音，無音聽不見其他小精靈的聲音，但是他們的溝通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尚可輕飄飄地落在生命之泉的上方，對他們說：「過來。」

　小精靈們來到泉水邊，或站或蹲，只是看著沒有其他動作。

　萊蕾遲疑道：「可可，大長老他們不讓我們隨便靠近生命之泉。」

　「生命之泉是屬於你們的。」尚可緩緩下落，直到下半身都沉入水中，然後張開雙臂，對他們微笑道，「小精靈們，到我身邊來。」

　小精靈們對視一眼，而後將衣服一脫，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地跳進水中，濺起大把水花，笑鬧聲一片。

　尚可的手劃過泉水，光芒閃過，水中突然出現幾個巨大的泡泡，將小精靈籠罩其中，輕盈地在水上飄動，隨後，泡泡又變成花、變成船、變成魚、變成雲朵、變成猛獸……任由小精靈駕馭著，在水中追逐嬉戲。

　小精靈們開始還有些拘謹，畢竟被約束了太長時間，但隨著各種千變萬化的形態在眼前衍化，他們逐漸放開顧慮，肆意玩鬧起來。在尚可的引導下，小精靈開始發揮各自的想像力，用魔法塑造自己喜歡的東西。接下來，就看到水上出現了許多詭異的、難以名狀的奇怪物體……

　尚可傳授魔法的方式與馬蒂截然不同，馬蒂將魔法當作一種戰鬥力，要求小精靈掌控它，利用它，強化它，讓它成為自己最強大的武器。尚可卻讓小精靈親近它、融合它、守護它，讓它成為自己最親密的夥伴。自然的力量從來不是武器，而是一種可以創造無限的生命力。

　尚可想讓混血精靈明白，真正的精靈，是何等的美麗。

　正在這時，一個煞風景的聲音突然在尚可腦中響起：【經過系統的檢測，發現宿主站立姿勢不對，凝體降為49.9%，呈不可見狀態。】

　尚可：exm？

　不待尚可詢問，答案很快出現。

　樹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飛射而出，幾個縱躍，穩穩落在岸邊。

　就在他出現的瞬間，尚可半透明的身體消失在空氣中，讓來人錯過了見面的機會。

　尚可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咬牙切齒：系統，你丫就是個混蛋！

　【系統願意接受宿主這個嚴重不符合實際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