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10.現世——初始

　「出國了？」尉勳看著視頻電話中的人， 冷冷道，「他出國了， 你為什麼還在國內？」

　「抱歉，勳爺， 尚先生偷偷訂了兩張機票，中途趁我不注意上了另一架飛機。」

　「去了哪裡？」

　「F國。」

　尉勳參加完商會， 當天晚上便訂機票飛往F國，但在追查到的酒店裡並沒有找到尚可， 線索到這裡便中斷了，直到他回國，也沒有半點消息。

　起初，尉勳絕對相信尚可不會丟下自己的研發成果一走了之。但是，當他發現戚辰也在差不多時間失蹤後， 心中便產生了懷疑。雖然他沒有限制尚可的自由，但憑他一己之力，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徹底， 唯有戚辰有這個能力也有足夠的理由送他離開。

　「Evan， 無論你用什麼手段，盡快幫我把他找到！」

　這邊，尉勳正循著虛假的線索在幾個發達國家尋找尚可，卻不知道尚可被他家人扔在了大洋彼岸一個默默無聞的偏僻村鎮。

　這裡沒有正規的治安隊，隱藏著不少非法窩點，魚龍混雜，信號極差，每天只有一趟出入村鎮的破舊客車。

　尚可在垃圾堆裡滾了幾圈，將自己弄得像一個四處遊蕩的混混。花了一天時間走街串巷，將地形環境摸了個通透，順便從幾個小偷身上「借」了一點錢。

　適應兩天後，尚可採辦了一些生活物資，便坐上了前往g城的客車。離開前，他用小刀在自己醒來的那個巷子牆壁上刻了一個機器人圖案，隨後加上一個箭頭，指向g城。

　【我來時一無所有，走時兩袖清風——20.7.2】

　尚可並不急著聯繫國內的親友，也沒打算立刻回國。尉家人下手如此狠絕，現在回去也只是給自己添堵。

　g城是T國某個三線城市的下級縣區，人口不過三十幾萬，生活水平相當於國內八、九十年代。尚可在這裡逗留了一週多的時間，主要是為了辦理一些相關證據。證件當然是假的，不過他可以利用黑客技術將它變成真的。雖然經不起深入調查，但用來購票、通行、抽檢、打零工等等還是沒問題的。

　辦理證件期間，尚可沒法打工賺錢，只能跟著一位拾荒老人到處撿垃圾，順便瞭解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

　尚可並不覺得拾荒是一件十分丟臉的事，面對他人的嘲諷輕蔑也毫不在意。每天和老人早出晚歸，撿著瓶瓶罐罐，吃著一兩塊的乾麵包。老人很健談，尚可喜歡聽他講敘各種誇張的奇聞異事。偶爾也會遇到一兩個小混混，但都被尚可輕鬆解決掉了。

　T國是不禁-槍的，而且還有各種錯綜複雜的種族矛盾。特別是在相對貧窮的區域，治安更加惡劣。所以尚可平時行事極為低調，日落之後絕不出門，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或者平白無故被人給嘣了。

　十幾天過去，倒也平安無事。尚可拿到證件後，便告別拾荒老人，搭上客車前往下一個城市。離開前，同樣在某個地方留下了信息。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穿越了數十個城鎮。在此期間，他端過盤子，發過傳單，擺過地攤，偶爾還做過義工。最後，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主要職業——流浪藝人，帶著一把二手吉他，每天在街頭巷尾人口聚集的地方彈唱賣藝，雖然收入不多，卻勝在愜意。

　閒暇時，他也沒忘記關注國內的新聞。最先讓他吃驚的是尉家老爺子突然中風入院，上層陷入暗潮洶湧的換屆風波。不過尉家底蘊深厚，雖然有些動盪，卻不影響大局。

　從零星的花邊報導中，尚可得知尉勳還在國內主持科技園的建設，順便和某位女鋼琴家約約會、喝喝茶。

　尚可坐在網吧，一邊咬著漢堡，一邊瞪著網頁上的大幅圖片。該死的傢伙，他在外國啃草，他卻在國內偷香。

　「你完了，你知道嗎？」尚可惡狠狠地指著圖片中的某人。

　他三下五除二地將漢堡吃完，又喝了幾口飲料，擦擦手，然後開始在鍵盤上活動起來。

　Z國，實驗室中。

　一群技術員正在分析機器人初號的程序代碼，然而一兩個月過去，他們並沒有研究出太大的成果。更準確地說，他們研究出來的成果，與預期完全不同。按照這個代碼重新編譯程序，根本沒有初號那樣的智能，僅僅比目前市面上的機器人稍高一點，但這樣的差距不足以讓他們的產品脫穎而出。

　最後，他們得出兩種可能，一是初號的智能被誇大了；二是真正的核心代碼並不在初號身上。

　他們並不知道，尚可研發的機器人擁有識別主人的功能，除了主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篡改核心程序，一旦觸發警報，初號的主程序立刻會通過網絡，逃入尚可在網絡中預留的安全屋。

　當尚可開啟安全屋時，初號立刻順著數據流找到他的位置，潛入電腦，通過攝像頭掃瞄面部，然後用語音驗證他的身份。

　【可可，好久不見。】初號無喜無悲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好久不見，初號。」

　【可可，我的身體被壞人霸佔了，你一定要幫我搶回來。】

　「沒問題，等我回去就幫你教訓那些壞蛋。」

　【可可什麼時候回去？】

　尚可想了想，回道：「等他找到我。」

　「Evan，還沒有可可的消息嗎？」尉勳面色陰沉地望著窗外華燈閃爍的夜景。

　「抱歉，勳爺，還沒有找到。」Evan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們找到了戚辰。」

　尉勳眼神一凜：「他在哪？」

　「兩個小時前剛剛登上前往T國的飛機。」

　「T國？」T國和F國相隔十萬百千里，與情報中的路線完全相反。

　「戚辰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什麼話？」

　「『早知如此，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他留在你身邊』。」

　尉勳皺眉，什麼意思？可可不是被他藏起來了嗎？難道這件事另有隱情？

　「Evan，重新梳理可可失蹤的線索，與他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要放過。」尉勳像是想到什麼一般，臉色越來越難看，「另外，立刻給我訂一張前往T國的機票。在我抵達T國前，希望你能調查出新的結果。」

　尚可背起吉他朝河岸走去，準備開始新一天的賣藝生活。

　天氣逐漸轉涼，尚可的手指被凍通紅，眼神卻依然明亮。

　他坐在長椅上，輕輕彈唱著悅耳的歌曲，為來往的人們驅趕寒冷和疲憊。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緩緩走到他身邊，熟悉的氣息讓尚可心頭劇跳，驚喜地抬起頭，看到的卻是……戚辰？

　為什麼會是戚辰？為什麼是戚辰？為什麼是戚辰……這句話不斷在腦中循環滾動。

　尚可怔怔地望著他。

　「我來接你回家了。」戚辰朝他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中，赫然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尚可一臉疑惑，在他記憶中，戚辰的手心並沒有痣，如今為什麼會突然多出一顆痣？而且他身上的氣息也變了，變得如此熟悉。如果不看他的臉，他幾乎以為眼前的男人是尉勳偽裝的。

　「可可。」戚辰坐在他身邊，輕輕將他擁入懷中，「對不起，我來晚了。」

　尚可身體僵硬，右眼不停跳動，思緒有些混亂，任由戚辰裹著，帶上出租，一路駛向酒店。

　「先在這裡休息幾天，等你的證件下來，我就帶你回家。」戚辰關上門，望著尚可挺直的背影、紅腫的手指以及身上灑落的寒霜，忍不住一陣心酸，伸手緊緊抱住他。

　「戚辰？」

　「對不起，對不起……」戚辰將頭埋在他的頸側。

　尚可身體有些發熱，感覺此刻抱著他的人就是他的愛人，但他明明是戚辰……

　出神間，嘴唇一熱，戚辰不管不顧地吻了上來。

　尚可猶豫了兩秒，隨即突然感覺大腦一陣刺痛，神智一清，猛地推開戚辰。

　「我累了，先去洗個澡。」尚可快步走進浴室，留下一臉沉凝的戚辰。

　靠在門上，尚可仰頭望著天花板，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終於確認了。

　他不是自己的愛人。

　他是……勿獨。

　將辰霄和守默送入詛咒輪迴的罪魁禍首。他身上熟悉氣息，應該是屬於辰霄留在輪迴燈中的那一魂。

　難怪系統一直沒有提示，因為它被覺醒的勿獨控制了。

　難怪輪迴燈會在這一世被激活，因為勿獨也轉世到了這個世界。作為輪迴燈原來的使用者，雖然已經失去大半詛咒之力，但他的記憶，足以讓他重新獲得輪迴燈的掌控權。

　面對恢復記憶又擁有系統的勿獨，他和尉勳恐怕都不是對手，即使他已經沒有法力，但系統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尚可握緊雙拳，眼看就剩下最後一世輪迴詛咒，難道要功虧一簣？那他之前不停找死豈不是都白找了？

　找死……

　尚可眼中一亮，似乎捕捉到什麼關鍵。

　輪迴重啟的任務是什麼？是讓他在不同世界英勇赴死。

　「赴死」是詛咒。

　但「英勇」，是契機。

　他之所以能夠獲得回溯之匙，是因為英勇值的積累。所以，「英勇」就是破除詛咒的關鍵！

　經歷了那麼多世，勿獨對輪迴燈的控制早已被削弱。只要他完成最後一個英勇任務，應該就能徹底打破禁-制，擺脫勿獨的詛咒。

　所以，他還是要英勇地死上一回啊。

　尚可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視線逐漸模糊，心中既有解脫的喜悅，又有離別的傷感……

　兩個小時後，尉勳帶著兩名親信登上了飛機。

　飛行了數十個小時，剛剛走出機場，尉勳便收到了Evan的信息。儘管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真相刺痛了。他完全不曾懷疑過他的家人，自以為瞞得很好，結果他們早就暗中佈好了局。利用保鏢的家人威脅他，騙取可可的信任，等他完成研發，立刻將他如同垃圾一般處理掉。

　想想父母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若無其事，屢次利用爺爺的病情絆住他的腳步，逼他去相親，製造虛假的線索混淆視聽。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懷疑到他們身上，一直專注於尚可和戚辰的奸-情上。

　「他現在在哪？」尉勳聲音冰冷地問。

　「我只查到最初的地點：斯魯鎮。」

　死路鎮？

　「MD！」這是哪個混蛋取的地名，聽都沒聽過！

　尉勳讓保鏢租了一輛車，然後風馳電掣趕往目的地。

　在路中，尉勳已經對斯魯鎮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治安混亂、充滿黃、賭、毒、暴的貧瘠鄉鎮。

　尉勳簡直不敢相信尚可被送到那種地方會遭遇什麼！

　「混蛋！」尉勳重重砸了一下車窗，「快點，再開快點！」

　車子一直行駛了三天才遞到斯魯鎮。

　尉勳首先找到當地的幫派首領，給他們看了尚可的照片，然後出錢讓他們幫忙尋找。同時還聯絡了自己的人，讓他們盡快趕過來。

　尚可是外國人，雖然做了偽裝，但還是很快有了消息。

　「是這裡嗎？」尉勳看著眼前這個陰暗潮濕的巷子，臉色難看到極點。

　「是的，我當時看到他就是從這裡出來的。」一個當地人顫巍巍地說道。

　尉勳抿了抿唇，邁步走進這個巷子，一股難聞的氣味沖鼻而來，地上到處都是散亂的垃圾和油黑髮臭的污水。

　尉勳高大的身軀讓狹窄的巷子顯得更加逼仄。

　尚可就被人扔在這種骯髒的地方？一個人，身無分文，無依無靠。他會說T國語嗎？沒有錢怎麼吃飯？睡在哪裡？有沒有被人欺負？

　尉勳猛地朝牆上錘了一拳，眼中滿是懊惱和憤怒。正在這時，眼角餘光突然不經意瞥見牆上的痕跡。

　【我來時一無所有，走時兩袖清風——20.7.2】

　→g城。

　親愛的，來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