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吻

　夏嵐有點走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顧征又換了個姿勢，翹著腿，撐著下巴，把手肘放在搭在腿上的另一條手臂上，一臉不耐煩，長眉皺起，側臉對著夏嵐，鼻樑挺得像是精緻的山峰，整個人忽然變得濃墨重彩，卻莫名還有些活潑的感覺，不安分而靈動。

　顧征看過來，對他壞笑：「男孩子氣的現代嬌小姐。」

　夏嵐還是上下左右盯著他：「唔……」

　這樣也很好看。

　「即便很男性化的女性，跟男性也有許多不同，當然，也有女性讓人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是個女人來的。或者我們這樣說，雖然人可以分類，但是人人都不同。」顧征做了一個推拉的手勢，「這一週的訓練，你不是感受和表演這個人，你是吃透他，融入他，最終變成這個人。」

　「哦……」夏嵐捏著下巴點點頭，把這句話納入自己的知識體系，覺得還是能理解的。

　他又想：之前還說戲和生活要分開，要是真變成這個人了，入戲太深，豈不是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戲，還是人生了麼？

　「你想要演好麥克白夫人，有什麼研究方法？」顧征不再演姑娘，靠在沙發上，隨意喝了口蘇打水，變回了文雅貴氣的漢子。

　夏嵐看著他喉結上下滾動，不禁自己也嚥了口唾沫，一邊思索，一邊回答起來。回答的同時，他莫名開始幻想，顧征長頭髮是什麼樣呢。想著想著，一不小心幻想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美女。

　顧征不是女的太可惜了！他想。

　又想：但是是男的也一樣挺驚天動地。

　「想什麼呢？！」顧征打斷他的思緒，不滿道。

　夏嵐：想你……

　顧征蹙了蹙眉，夏嵐這才意識到，那句「想你」居然說出來了，於是趕緊又接著說：「說得知識點。」

　顧征：「……」

　顧征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出去：「自己琢磨去吧，最後一週了，演不好麥克白夫人就別再來了，我去找別人演程飛然。」

　夏嵐要撲倒在地去抱顧征大腿：「別呀！」

　顧征作勢要踹：「還不練習去！」

　「哦。」夏嵐傷心地起來，傷心地出門去了。

　門關了，顧征皺著眉頭盯著門口，心想：這小子是不是越來越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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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個第四周的訓練，卻意外地拖長了，因為期間一大半的時間夏嵐都要請假，去忙工作。

　他的工作忽然增多，追根溯源，還是因為顧征。顧征讓他在廣場上「耍神經病」，又唱又跳又搞怪，被人發到了網上，於是小火了一下，連夏嵐的微博都漲了一萬粉。然後很巧，有一個雜誌看中了夏嵐，聯繫到了夏嵐的經紀人梅姐。夏嵐去雜誌社拍照，又通過雜誌社接了類似模特的工作，漸漸工作增多，最終還拍了一個小廣告。

　夏嵐勢頭不錯，梅姐也挺開心，對他多上心了一些，原本完全是放養，現在開始偶爾也會帶一帶他，去飯局，去玩之類的，把他介紹給各種老闆、製作人什麼的認識。

　夏嵐長得好看，氣質乾淨，很愛笑，進退有度，挺會辦事兒，不多說話又會說話，雖然圈子裡拜高踩低，但他人不錯，也不會有人故意來踩，有的時候還會給他介紹點機會，雖然都是一句兩句，不做准的，但是如果梅姐能夠上心給他聯繫，就有可能抓住機會。

　當然，他也想自己就能靠能力抓住機會，但是畢竟人微言輕，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討好別人，卑躬屈膝，但對這些「大人物」卑躬屈膝的太多了，他實在不算什麼，沒背景沒名氣，還是主要仰仗經紀公司。

　夏嵐期盼著能有一個貴人，有一個機會，而且自信一定會努力抓住機會。

　有一天飯局，一個李老闆似乎對他青眼有加，說是可以讓他演自己投資的電視劇。夏嵐還挺高興的，跟李老闆又是碰杯又是暢聊。當天梅姐不在，夏嵐是跟同公司的一個師兄一起，師兄聽了這話，當時就深深看了夏嵐一眼，後來夏嵐跟李老闆聊得火熱的時候，師兄雖然在笑卻冷冷的，看得夏嵐很不舒服。

　飯局結束的時候，李老闆把夏嵐堵在樓梯間，手攬在他腰上，曖昧笑道：「小夏，我們接著去玩啊，去我住的酒店喝一杯？」

　這個李老闆將近五十歲，一米七不到，保養得還可以，家裡有太太和三個孩子。

　夏嵐僵硬了一下，他以前也遇到過這種事，都拒絕了，也因此被公司冷處理，於是一陣子沒工作，沒跑飯局，清淨了許多，幾乎忘了任何機會都是有代價的，這個圈子裡，基本上這個代價就是大家都懂的。

　「李老闆，我們改天再喝吧，」夏嵐笑道，忍著渾身不舒服，順著李老闆的肩膀胳膊摸了一下，一副欲拒還迎吊胃口樣子，自己把自己噁心得要命，拚命勸自己千萬別衝動打人，而後低聲說，「改天，我約您，嗯？」

　大概是顧征的「酒吧撩妹特訓」起了效果，夏嵐眼中像藏了一汪酒水，笑容很蠱惑，而且隱隱有種強勢的不容拒絕，當時就把李老闆擺平了。李老闆握著他的手，兩個人又扯了幾句，居然被夏嵐說服了，就那樣放他走了，說是過兩天約，都沒想起來自己連夏嵐號碼都沒要到。

　夏嵐坐公司的車回家，開車的是師兄的助理，先送師兄再送他，師兄上了車，似乎馬上要吩咐司機開走，結果卻看見夏嵐跑過來，等他上來，冷笑一聲：「呦，你還回去啊？」

　夏嵐不吭聲地坐進去，關了門，怕李老闆回過神來又追來，請司機趕緊開車。師兄還在冷言冷語：「多好的機會怎麼不抓住呢？你的電視劇泡湯了。」

　夏嵐問：「只有這種方法才能接到角色？」

　師兄：「哦，那你是有背景還是運氣特別好？」

　夏嵐看了他一會，覺得哪裡不太對，最終問：「林哥，包你的老闆比李老闆厲害吧？」

　不然為什麼師兄也很不錯，李老闆卻不貼過去，李老闆貼到自己這邊來，師兄雖然不爽卻也不阻止，畢竟一個公司的資源是有限的，給了你就不能給我。

　師兄沒生氣，只是冷笑，不回答他，過了一會說：「林哥我是憑真本事的，不過說句為你好的話，接受了吧，李老闆雖然是個男人，也不是特別大的老闆，但是風評很好，出手大方，上了歲數也還有腹肌呢，你是幸運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盯著前方的那團黑暗，光影在他英俊的面孔上劃過，似乎流光溢彩，又似乎只留下麻木。

　夏嵐於是不再說話了，他下了車，回了家，看到梅姐的未接來電，沒去管，先到衛生間去打上洗手液、消毒水，反反覆覆地洗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洗手，恨不能蹭掉一層皮，心中想：媽的，操，去他媽了個腿兒的幸運！

　第二天是週六，夏嵐沒有工作，還是沒接梅姐的電話，還有陌生號碼找他，夏嵐短信微信都不看，跟顧征約了時間，一大早去了征程劇場。

　顧征抱著胳膊坐在轉椅上，一挑眉：「呦，大忙人。」

　「不好意思，」夏嵐強笑道歉，「估計接下來就會清閒許多了。」

　顧征看了他一會，忽然探身過來，伸手在他眼前叫魂一樣抓了一下：「怎麼了？」

　夏嵐盯著顧征的手出神，看了一會，又盯著顧征的眼睛出神。顧征被他看得有點發毛，往後躲了躲：「幹嘛？」

　手機又震動起來，拿出來，是打了他電話無數遍的陌生號碼，過了一會又響起來，格外來勢洶洶，是梅姐。

　夏嵐猶豫著要不要關機，顧征說：「接啊。」夏嵐只好深吸了一口氣，接起來。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不管怎樣總要面對。

　梅姐暴怒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夏嵐懷疑顧征能聽見電話裡說什麼，想往外走。

　梅姐怒吼：「你要死啊，耍李老闆？你怎麼這麼能得罪人，我還要不要做人了啊？！李老闆哪裡不好啦，你的屁股是24k金的啊！要給你角色啊你前途不要了……！」

　夏嵐還想往外走，顧征卻皺起眉頭，走上來擋在門口，攔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