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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戲,全靠吻技》第3章
☆、第三章 第三吻

 第二天夏嵐又去征程劇團試鏡,一試就連著試了五六天。這個試鏡完全演變成了夏嵐演,顧征挑刺,每天挑刺,每天挑刺,挑到第七天,終於告訴夏嵐:雖然你演技還是不太好,但是可以試一試演這個角色了。

 夏嵐當時表情非常不好,覺得相當暴躁,又不能發作。一開始他還是抱著學習的態度,後來感覺顧征哪裡是在教他,根本是在虐待他麼。

 之前夏嵐只是遠遠看著顧征,跟他沒有過什麼交流,現在一交流,就發現顧老師什麼優雅呀,禮貌而淡漠呀,都是外面的保護層,真的在他手底下演戲,簡直就是被暴君統治。

 第八天,星期六,征程劇團晚上有演出,一大早人就很多,都在排練之類。夏嵐背著個包來到顧征辦公室,看到顧老師早早就坐在那裡,十根手指點在一起,撐著下巴,逆著光沉思。要是幾天前,夏嵐還會被美色震驚一下,恍惚一下,此時得知此人真面目,已經完全不覺得旖旎,把包丟在沙發上,到顧征對面的轉椅上坐下:「顧老師,什麼時候排練?」

 話劇一般而言,先是所有演員對劇本,設計舞美等等,然後開始素排,整個劇拉一遍,再每個場景地排練,之後合排,連拍,綵排等等。因為夏嵐這個演員定下來了,但是演技還不讓顧征滿意,追求完美的顧老師要先對他培訓一個月,才能上崗,也是到時候才會簽合同。

 顧征挑眉:「排練?你當自己能出師了啊,現在讓你去街上給人唱個歌兒,你都能害臊死,還想上舞台?」

 夏嵐對顧征的毒舌已經習慣,點頭:「那老師您說怎麼辦?」

 顧征:「讓你讀的書讀了嗎?」

 夏嵐拿出幾本書:「在讀。」然後內心說了一句:早都讀過了。他當年上學時雖然不是很認真,但該讀的書起碼通讀過。

 顧征似乎看出了他的腹誹,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讓你看的電影呢?」

 「看了。」

 顧征給他佈置了許多要讀的書,中外文學、劇本、理論等等,每天還有一部電影,昨天是經典喜劇《變相怪傑》。這也跟顧征帶著學生們演《傲慢與偏見》一樣,比較神奇,畢竟上學時老師也常帶著看電影,基本看的都是《唐人街》、《四百下》一類的,這種美式喜劇比較少,而且顧征還要求他使勁觀察,儘量記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夏嵐還是照做了,甚至特別有戲劇性的片段,還反覆看了好幾遍。

 然後就覺得金‧凱瑞演得真好,也沒有太多感悟。

 「好的,」顧征站起來,往外走,「我們去舞蹈教室,今天先教你第一課。」

 舞蹈教室有許多人在排練,對劇本,練形體,練台詞等等。顧征站在門口,沒驚動任何人:「還記得金凱瑞演的變相怪傑被警察包圍,然後帶著一群警察跳舞的情節嗎?」

 夏嵐忽然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顧征一指人滿為患的教室:「進去,把那舞跳一段,帶著所有人都跳起來為止。」

 夏嵐看了看教室裡認真的演員們,又看了看顧征,瞪著眼睛,內心是崩潰的:「顧老師,我不記得那個舞是怎麼樣了……」當然記得了,經典場景好嗎,金凱瑞綠著臉對著一群警察扭屁股,實在是太辣眼睛了,根本忘不掉啊!

 顧征不理他,又說:「一邊跳,一邊進行呼吸訓練,還有口腔協調訓練,跳到高潮給我念八百標兵奔北坡,要是吐字不清晰有力就別停了,直接跳一天吧。還有,不許跟別人說話,不然也跳一天!」

 夏嵐還想掙扎,結果被顧征一下子推進人群中,有幾個認識他的演員跟他打招呼,夏嵐也不敢說話,回想著變相怪傑那掉節操的舞蹈,整個人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顧徵用那雙好看又凌厲的丹鳳眼盯著他,無聲威脅:跳一天哦。

 夏嵐要瘋了,別人跟他說話,他也不出聲,於是都覺得奇怪,要麼圍在他身邊,要麼看著他。夏嵐欲哭無淚,記得金凱瑞跳得應該是桑巴舞,桑巴舞,跟拉丁舞有什麼區別來的?好像學過一點,但是怎麼不記得了……只記得金凱瑞瘋狂扭屁股!

 外面忽然響起清亮好聽的男聲:「putyourhafire!」這台詞功力,絕對是顧征。接著,輕快的鼓點打起來,一首歡樂的桑巴舞曲《》開始大聲迴蕩。

 音樂中,夏嵐自暴自棄地大叫了一聲,然後擺了個舉胳膊扭胯的姿勢,大喊:「hitit!」

 夏嵐在人群中隨著音樂開始狂舞,一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只是踢腿,劃拉胳膊,火烈鳥一樣大跨步走路,抖肩扭腰,一臉壯烈。周圍人都震驚地看著他,往旁邊散開給他空出一個位置。夏嵐對著一個沒人的方向撅著屁股狂扭,扭到一半發現後面有個娃娃臉女演員,十分驚恐地看著他,頓時希望自己死了算了。

 顧征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嵐身上,走進來抱著胳膊靠在牆邊,與夏嵐眼神交匯的時候,用口型說:口腔協調。

 夏嵐跳得天旋地轉,什麼恰恰,爵士,倫巴,拉丁輪著來,漸漸完全不要臉了,自己也莫名有點嗨,大聲說:「下一節,嘴部運動!」,然後抖肩,喊:「迂!」,扭胯,喊:「誒!」,再抖肩:「迂!」,扭胯:「誒!」

 「迂!誒!迂!誒!迂!誒!迂!誒!」

 「八百標兵奔北坡!」

 廣播體操來一套!

 「炮兵並排北邊跑!」

 不會還有健美操!

 「炮兵怕把標兵碰!」

 幸虧跳過廣場舞!

 「標兵怕碰炮兵炮!」

 不會那就社會搖!

 夏嵐瘋狂社會搖:「八百標兵奔北坡!」抖肩,「北坡八百炮兵炮!」扭胯,「標兵怕碰炮兵炮!」抖肩,「炮兵怕把標兵碰!」扭胯!

 「八了百了標了兵了奔了北了坡!炮了兵了並了排了北了邊了跑!炮了兵了怕了把了標了兵了碰!標了兵了怕了碰了炮了兵了炮!」

 「嘿!」夏嵐漸漸跳得特別起勁兒,在人群中間各種扭,像一條磕了藥的水蛇,完全是解放天性。周圍演員也都會跳舞,有的人就不自覺地開始扭,一群人都跟嗨了一樣開始甩頭。

 夏嵐又抖肩:「迂!」,扭胯,「誒!」,抖肩,「迂!」,扭胯,「誒!」

 又是一段音樂響起,顧征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大聲說:「探戈走起!來六十六歲的劉老六!」

 一個男生撲進夏嵐懷裡,兩個人拉著手,開始探戈就是趟著趟著走。

 「在蘇州有一個六十六條胡同口,那麼住著一個六十六歲的劉老六!他家有六十六座好高樓,在那樓上有六十六簍桂花油!」

 有人喊:「顧老師也來!」

 顧征把跟夏嵐跳舞的男生拽開,自己握住夏嵐的手,兩個人貼著,像艘遊樂園裡的海盜船一樣,左邊開,然後右邊開,趟著趟著走。

 顧征說繞口令聲音也那麼好聽:「簍上蒙著六十六匹綠縐綢,綢上繡著六十六個大絨球!」

 夏嵐:「樓底下釘著那六十六根檀木軸,在那軸上拴著六十六條大青牛!」

 其他演員:「牛旁邊蹲著那六十六隻大馬猴!」

 夏嵐:「這個劉老六,他坐在門口把那牛頭啃,打南邊來了這麼兩條狗,兩條狗搶骨頭搶成仇,碰到了六十六座好高樓,碰灑了六十六簍桂花油!」

 一群人:「油了那六十六匹綠縐綢,髒了那六十六個大絨球,拉躺下六十六根檀木軸,嚇驚了六十六條大青牛,嚇跑了六十六隻大馬猴!」

 夏嵐大聲:「這正是,狗啃油簍簍油漏,狗不啃油簍簍不漏油!」然後自己特別興奮,又滿臉通紅地加了一聲,「嘿!」

 顧征笑得很開心,跟夏嵐幾乎抱在一起,夏嵐以為自己完成了,便想抱住他大喊一聲,結果顧征一把推開他:「邊去!」周圍人狂笑。

 顧征還在放音樂,特別優雅地太空步往後退,很有節奏地說:「沒完呢!金凱瑞模仿得一點都不像,讓你注意觀察都看到哪去了?好好回憶繼續給我跳,不然讓你連著跳三天!」

 夏嵐簡直想哭,無奈地只能繼續大力跳,抖肩:「迂!」,扭胯,「誒!」,抖肩,「迂!」,扭胯,「誒!」

 「八了百了標了兵了奔了北了坡……!」

 -

 可憐的夏嵐連著跳了三天,第二天是《三傻大鬧寶萊塢》裡面的印度舞,第三天是《東成西就》裡面梁家輝女裝對張國榮跳的「帥哥你是真滴帥」舞。更可怕的是,第二天是在征程劇場的院子裡,對著掃地的大爺拖地的大媽跳,第三天到了征程劇院門口,來來往往的路人看著他的目光……夏嵐都不想提。

 第四天,夏嵐神經衰弱地來到了劇場,為了——自暴自棄地——方便跳舞,他穿了一件黑色修身短袖,一條黑色修身運動長褲,跟顧征一起坐電梯上樓。

 顧征還是一身西裝,完全不覺得熱似的,而且簡直是個神仙,都不出汗。跟顧征站在一起,夏嵐就看不出那麼高,也沒他成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跳舞跳多了,還顯得腰挺軟。顧征看著他的腰,還比較滿意:「你這個身材倒完全是程飛然的感覺,就是個子再矮兩公分就好了,你多高?」

 「一米八。」

 「嗯,」顧征說,「我一八五,這樣的話還得穿個三公分的鞋墊。」

 夏嵐:「……」顧老師,您怎麼不穿高蹺啊?最好是裡面有兩個噴氣筒的那種,直接送您上天當一顆閃亮的衛星得了。

 顧征一挑眉,簡直魅力四射,可惜說得不是好話:「腹誹我什麼呢?」

 夏嵐瞪大眼睛看他:我天,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顧征一隻手按在夏嵐肩膀上,轉身來面對著他,頓時夏嵐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對著顧征那看著就一肚子壞水兒的笑容,感覺肩上像是壓了一座泰山。

 「顧老師……」

 「昨天在門口跳的是吧,」顧征微笑道,「今天去中心廣場,這三天的三個舞一起,加上口腔協調訓練,兩個繞口令,」他點了點下巴,「哦,還有要模仿猴子,企鵝,巴哥……注意是巴哥犬,就表情特別無辜可憐的那個,不能是別的狗,還有……」

 夏嵐非常想哭,電梯到了,又按向下,一直苦著臉。

 顧征捏著下巴觀摩他,點點頭,微笑:「確實很像巴哥。」

 夏嵐對著顧征齜牙咧嘴,很兇猛地做了一個咬他的動作,顧征笑了笑,伸手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然後拍了拍他的腦袋:「乖,乖哦。」

 「……」夏嵐被揉得沒脾氣了,上了顧征的車,跟他一起去中心廣場丟人現眼。

 於是,接下來的三天夏嵐又在各種廣場發瘋,被人錄了視頻發到網上,還引起了一波轉發,好在沒把警察引來,於是最後一天顧征允許他帥一些,挑了幾個好看的舞,唱了幾首好聽的歌。夏嵐覺得自己臉皮厚得可以繞地球三圈,覺得過了這個坎兒讓他當眾裸奔,他都不會再害怕。

 但是,最氣人的是,這個階段喪心病狂的課程結束後,顧征給了夏嵐一個禮盒。夏嵐本來以為是禮物,還很受寵若驚,一打開,發現是一頂帽子,更加受寵若驚,馬上就打算哭,顧征示意他戴一戴試試,夏嵐開心地拿起帽子,「嘩啦」一聲,一堆硬幣和一塊錢湧出來,鋪滿了盒底。

 顧征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你這幾天的收入,可以吃頓飯了。」

 夏嵐:「……」

 他在那丟人,顧征居然在旁邊收錢?!什麼時候,他怎麼沒發現?

 算了,起碼賣藝的錢還給了自己。夏嵐自我安慰。

 顧征說:「好了,掙錢了,現在拿掙的錢,請你親愛的老師我吃飯吧。」

 夏嵐:「……」

 尼瑪,原來夠吃頓飯,是夠我請你吃頓飯嗎?!

 夏嵐怒得氣喘如牛,喘完了之後帶著顧征出去想吃點好的,再怎麼可惡,也確實是親愛的老師啊!雖然丟人丟大發了,但現在台下有多少觀眾他也不害怕了!

 好在顧征還算個人,沒讓他拿二十塊錢請自己吃山珍海味,就去家常菜館搓了一頓,只讓夏嵐賠了不到一百塊而已。

 結賬時,夏嵐看著自己可憐巴巴的錢包嘆氣,顧征悠悠地從他身後飄過,微笑:「你這幾天都是吃得劇組的盒飯,一盒也要十塊錢了,別數了,收支挺平衡的。」

 夏嵐趕緊說:「我不是心疼錢,也沒多少錢,」雖然他也沒多少錢,不過還是表忠心,「顧老師你就算要吃海參鮑魚我也請。」

 顧征停住腳步,盯著他看了一會,一下子有種偶像劇男主的氣場,目光放到偶像劇裡絕對可以標註兩個字兒「深情」。本來他們兩個帥哥就很受矚目,此時互相對視,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好孩子啊,」顧征又拍了拍夏嵐的肩膀,然後順勢勾住他的脖子,愉快道,「走,那我們再吃一頓海參鮑魚。」

 夏嵐震驚:「您還吃得下?」

 「不捨得了?」

 「沒有……」夏嵐淚流滿面,打腫臉充胖子。

 顧征:「好孩子啊!」

 嗯,最後當然沒去吃。

 晚上,夏嵐回到租的房子,躺在床上,心想這幾天的事情。顧征教他不怯場,教他觀察的方法,雖然方法十分讓人想原地爆炸,但是仔細想想,顧征看人看事的犀利,分析問題的習慣等等,都十分令人敬佩,確實讓夏嵐學到了很多。而且,顧征性格也不像一開始見到那樣高冷,還會開玩笑,其實挺接地氣的。有能力,情商也高,怪不得雖然對人不太熱絡,還是人緣很好。

 夏嵐抱著被子,不禁開始笑,發現自己在笑,嚇了一跳,趕緊把嘴角扯下來。

 夭壽啦,要變成抖m啦!

 -

 轉眼又到了週末,平時顧征有各種工作,夏嵐也時不時有些工作,每天能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週末就能稍微延長一些。

 這一天,舞蹈教室又有不少人,顧征帶著夏嵐進來,說:「來,你給大家演一個喜怒哀懼愛思驚的『喜』。」

 中醫說七情,是喜怒憂思悲恐驚,《禮記‧禮運》說七情,是喜怒哀懼愛惡欲,看來顧征是給結合了一下。

 夏嵐又有一點緊張,這跟跳舞又不一樣,跳舞只是尷尬,覺得自己蠢,而演戲,而且是在不少很好的演員眼前演戲,就還有「別人會不會覺得自己演技差」,「是不是演得不夠好被看出來」的恐懼。

 「隨便演,沒事,」顧征說,到角落的椅子上坐著,翹著腿,身形簡直筆挺好看得可以去拍畫報,「你可以用任何你學過的方法來演,任何一個情景也都可以,放鬆。」

 嗯,體驗派、方法派、表現派……還是解放天性。只是「喜」的話,最直接的還是從體驗派開始吧。

 夏嵐想著,開始各種「喜」,傻笑啊,吃到好吃的開心啊,見到喜歡的人開心啊,賺錢了開心啊,等等等等。周圍有的人在做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看他,夏嵐本來還是緊張的,但是因為顧征說「隨便來,放鬆」,那股緊張莫名就消失了。

 於是夏嵐傻笑、蹦跶、手舞足蹈了一兩個小時,累成了一個傻逼。

 更悲慘的是,接下來還有「怒哀懼愛思驚」,後面的幾天,夏嵐或者憤怒得像個神經病,或者哀痛得像個神經病,或者恐懼得像個神經病。顧征讓他用各種方法來表演,也會做示範,夏嵐每天都被他的演技震驚一下,然後感覺自己真渺小。

 夏嵐喜演得不錯,怒、哀也還行,懼一般,愛更一般。

 夏嵐非常苦惱,顧征問:「你沒愛過別人?你父母呢,女朋友?喜歡的東西,食物也可以。」

 夏嵐就交過一個女朋友,還是高中的時候,當時好像是很喜歡,過了這麼多年,已經不太記得了,只好開始表演親情的愛,但是又總不到點子上。

 「我最初試鏡沒選你,就是因為你對於愛慕莫晨嶺的表演,處理得不到位,看來真是不擅長。」顧征無奈,脫了外套走過來,坐在他對面,「愛確實很難,每個人都會喜怒哀懼,卻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夠有一個真心相愛的人,我做個示範,你感受一下。」

 「哦。」夏嵐盯著顧征。

 顧征的眼睛形狀優美,也注視著夏嵐,夏嵐心突突一跳,忽然覺得有點慌,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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