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賜婚
走出萃英樓,就看到嚴瑤安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一見嚴裕出來,她便興高采烈地圍了上來,一臉的好奇與求知:「六哥你跟阿蓁認識麼?你們何時認識的?你跟她說了什麼?」
嚴裕根本不打算回答她這些問題,繞過她走上馬車,等她上來後,對車夫說一聲回宮,便坐在車壁上閉目沉思。他要娶謝蓁,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如果太子已經跟元徽帝開了口,那他便要跟兄長上演爭奪一個女人的戲碼。如果太子沒開口,依照謝蓁的庶女的身份,做皇妃恐怕有點困難。
但是好在他出征前,元徽帝曾允諾過他一個條件。
他需善加利用才是。
正在嚴裕條分縷析地分析時,嚴瑤安不死心地湊了過來,還是跟剛才一樣的問題:「六哥,你們究竟怎麼認識的?」
他的思緒被打斷,不僅想起小時候的事,慢吞吞地說:「我們以前是鄰居。」
嚴瑤安恍然大悟,她知道嚴裕回宮以前,曾在宮外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饒是如此,得到這個答案還是有幾分稀奇,「那上回我們在明秋湖,你為何要裝作不認識她?」
嚴裕不出聲。
不是他裝作不認識她,而是那個小混蛋壓根把他忘得乾乾淨淨!他當時太過生氣,轉身便走了,後來一直在暗處看著她,一個沒忍住便把她抓了過去。按理說等了這麼多年,他不應該著急才是,但是他等得太久了,迫切地想從她那裡尋找溫暖,所以當她沒有想起他時,他才會那麼生氣。
嚴瑤安沒在意,因為她還有很多疑惑:「你跟阿蓁說了什麼?你不是在下面等著,為何要上去找她?」
嚴裕闔上眼,許久才再度睜開:「和儀。」
他很少叫她的封號,一般這麼叫的時候,便是有非常嚴肅的事情。
嚴瑤安登時挺直了腰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什麼?」
馬車行走在寬敞的道路上,車軲轆發出沉悶的響聲,車廂裡卻很平穩,感覺不到一點顛簸。沉默良久,嚴裕才緩緩道:「我要娶謝蓁。」
嚴瑤安以為自己聽錯了,下巴掉到腳底下,結結巴巴地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麼?」
他沒有重複,而是直接說:「我回宮後便會求父皇賜婚,若是他不答應,你便替我說幾句話。」
元徽帝愛慘了惠妃,於是對他們兩個也格外疼愛。如果一個人去說沒有用,那麼兩個加在一塊,終歸是能把他說服的。
嚴瑤安驚愕地說不出話,「你……為什麼要娶阿蓁?」
從來沒聽他說起過謝蓁,而且每次面對謝蓁也都不冷不熱的,今天不是他們重逢後第一次見面麼?怎麼就要成親了?二哥怎麼辦?
嚴瑤安還有一點理智,知道這事不那麼好辦,「二哥都跟皇后娘娘說好了,你橫插一腳,他能願意麼?若是父皇已經把阿蓁許給他了怎麼辦?」
嚴裕烏瞳一沉,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如果真這樣……他不能想像謝蓁嫁給嚴韜是什麼場景,如果真有這麼一天,他大抵成為瘋子,不顧一切也要把她奪過來。
思及此,嚴裕掀開布簾命令車夫快馬加鞭,速速趕回宮中。
昨日歡歌宴舞一整天,元徽帝今早退朝後,便一直留在宣室殿內休息。
嚴裕聽老公公說後,不問緣由,掀開長袍便跪在殿外的丹陛上。他身軀挺得筆直,眉眼堅定,即便是跪著,也有種不卑不亢的味道。
老公公嚇壞了,忙上去扶他:「殿下這是做什麼?您若是有急事,老奴進去通稟一聲便是,何必下跪呢?」
然而扶了半天,也沒成功把人扶起來。嚴裕此人頑固無比,一旦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別提一個老公公了。他一動不動,直視前方,「不必告訴父皇,他何時醒,我便在這裡跪到何時。」
老公公要愁壞了,哪裡像他說得這麼簡單。若是聖上睡醒發現最寶貝的兒子跪在外面,他們做下人的都不好過啊。
老公公眼角都擠出褶子來,既著急又無奈,「您究竟為何要跪?也讓老奴好跟聖上交代一聲,地上石板涼,免得膝頭子跪出病來。」
好說歹說說了半天,他還是不為所動,就像沒聽到老公公說話似的。他不讓任何人叫醒聖上,鐵了心要一跪到底。
老公公勸不動他,最後只好任由他去了,端著拂塵在簷下長吁短嘆。
這一跪便是兩個時辰,直至日落西山,薄暮暝暝,才聽下人說聖上醒了。老公公片刻不敢耽誤,忙進去通稟。
元徽帝此刻剛起來,正在由宮婢伺候著穿衣,他到了不惑之年,鬢邊已有幾根華髮,然而他整個人看起來仍舊十分精神。一抬眼見俞公公進來了,隨口一問:「朕不是讓你在外面等著?」
俞公公叫一聲聖上,「六殿下來了,已經在殿外跪了好幾個時辰。」
元徽帝皺了皺眉,不大理解,「為何不進來,跪在外面做什麼?」
俞公公哪裡知道原因,他問了嚴裕不下十次,但是他都不肯說。「奴才也不知……聖上還是親自去問吧。」
元徽帝穿戴完畢,這才舉步走出宣室殿,一眼便瞧見直挺挺跪在丹陛上的嚴裕。
他登時豎起眉毛,讓人把他從地上扶起來:「這是什麼意思?你做錯了什麼,來跟朕認錯的不成?」
他不為所動,侍衛到底不敢真拿他怎麼樣,虛扶了兩下沒扶起來,反而被他喝斥了聲「退下」。
侍衛為難地看向元徽帝。
元徽帝又問:「難道還要朕親自扶你起來麼?」
嚴裕搖搖頭,唇瓣乾澀,聲音也有點沙啞低沉,「我出征前,父皇曾允諾過答應兒臣一件事……這話還作數麼?」
哪曾想他居然是為了這個,元徽帝既好氣又好笑,「當然作數,朕一言九鼎,還會賴你不成?」
他抿了下唇,跪得太久,兩條腿都麻木了,身子很沉重,頭腦卻很清醒,他說:「我有一件事,想求父皇同意。」
元徽帝不急著問他什麼事,反而饒有趣味地問:「你跪了這麼久,便是為了這件事?」
他也不覺得丟人,乾乾脆脆地點頭,「是。」
「說吧,何事?」
嚴裕垂眸,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我要謝蓁。」
元徽帝一懵,「誰?」
他咽了咽唾沫,不知為何忽然有點緊張,喉嚨火燒一般生疼,「我要娶謝家五姑娘為妻,求父皇成全。」
元徽帝聽明白了,也有點樂,感情跪了這半天,就是想求自己賜婚?
原本賜婚不是什麼麻煩事,他難得有中意的姑娘,當爹的應該儘量滿足才是。但是好巧不巧,前天太子剛跟元徽帝說了這事,也是定國公府家的五姑娘,搞得元徽帝非常好奇,這五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他兩個兒子都惦記上?
元徽帝遲遲沒有表態,嚴裕就一直跪在原地。
宣室殿底下,一干宮婢公公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丁點兒聲音,生怕打擾了兩人的思緒。一時間風靜雲止,好半響,元徽帝叫他起來,「別跪著了,起來說話。」
嚴裕倒是想起來,可惜兩腿已經失去知覺,根本沒辦法移動分毫。
侍衛從左右兩邊攙扶著他,才勉強把他從地上撈起來。
元徽帝好整以暇地問:「你為何要娶謝五姑娘?你認識人家,何時認識的?」
這明擺著是要逼他老實交代,他只得道:「幼時我住在青州,與她家是鄰居。」
元徽帝哦一聲,沒有懷疑他的話,只是沒想到中間還有這層關係。謝立青之前在青州擔任知府,他又在青州住了七八年,這一切可真巧。元徽帝心裡這樣想,表情卻很嚴肅,「你是不是從小就看上人家了?」
「……」
嚴裕頓了頓,別開視線,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七八年下來,這個兒子的性格元徽帝已經摸得十分清楚,口是心非,面冷心熱,典型的死要面子。就比如現在,明顯對人家姑娘很有好感,卻偏偏不肯承認。他要是直接承認,他就同意他了,說句實話有這麼難麼?
元徽帝沒捨得為難他,負手在簷下踱了兩個來回。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委實是一對良配……
就是謝蓁庶出的身份,嫁給嚴裕做皇妃……他看向嚴裕,問道:「先做側妃行麼?」
嚴裕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兒臣要娶她為妻。」說著又要跪下。
不是側妃,更不是妾。
元徽帝讓人攔住他,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語氣也嚴肅起來,「要朕答應你並非不行,只是你二哥前幾天也跟朕要了人,朕允諾他考慮幾天……你若執意要娶謝五姑娘,想好日後怎麼面對你二哥了麼?」
嚴裕遲疑了下,緩緩點頭,「兒臣想好了。」
看來他是已經有主意了,元徽帝惆悵地嘆一口氣,「容朕再想想,你回去吧。」
一般元徽帝這麼說,便是同意的意思。
嚴裕懂得見好就收,彎腰一拜:「多謝父皇。」
元徽帝又嘆一聲,終於知道兒子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不出幾日,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
俞公公跟禮部的人一塊來到定國公府,讓謝家二房的人前來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