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有」兩個字，已經決定白茉莉沒有任何的退路。

　　她發現這個尹少爺真的十分任性妄為，老是想怎樣就怎樣，完全沒把她的意見當意見。

　　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尹希澈明天就要出院了。

　　真是謝天謝地，照顧他一個多月，他明天一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而她也正式解脫了。

　　「東西都整理好了吧？」下班之前，她不忘提醒他，「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尹希澈原本以為還會在醫院多住幾天，沒想到黑心蘭今天莫名其妙的宣佈他的傷口已無大礙，明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了。

　　這個消息來得又急又快，殺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接到消息的第一次時間，他的反應與白茉莉是兩極化。

　　瞧她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原本死氣沈沈的她，莫名的臉上出現朵朵笑花，一整天都輕快愉悅。

　　「我要出院了，你很高興，是嗎？」他坐在病床上，望著她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穿上外套，不以為意的看著他，「病人出院，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啊！」真的是，有誰喜歡老是待在滿是藥水味的醫院啊！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是因為再也不用看見我，正暗自竊喜呢？」他挑起眉，不悅的說。

　　奇怪，每個女人見到他，都巴不得他不要離開，為何眼前這朵小白花一見他要出院，就只差沒有舉雙手歡呼？

　　「沒有。」她微微收斂嘴角的笑痕，克制自己別笑得太囂張。「我只是為你大病痊癒感到高興，身體健康是一件好事。」

　　瞧她說得虛偽，他冷淡的呿了一聲。

　　原本他還想利用她在姊姊們的面前當一下擋箭牌，沒想到還沒怎麼利用到，竟然就要他出院了？

　　一想到從明天開始便見不到她，他的心情又有些鬱悶外加煩躁。

　　「尹先生，我下班了。」她為他收拾好行李，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準備回家。

　　「外面雨下這麼大，你確定現在就要走？」他挑了挑眉頭。這小妮子怎麼都不會珍惜和他相處的最後時間呢？

　　「颱風來，風雨當然大了。」她忍不住望向窗外，不但下大雨，狂風還吹得窗戶嘎嘎作響。「還好我住得近，就算下大雨也不怕，很快就到家。」

　　「颱風是很危險的。」看見她真的要走，他的眉頭緊蹙。「你確定今晚不留下來嗎？」

　　她眨了眨眼，沒聽出他話語中那一絲乞求，依然搖搖頭，「你這麼大了，應該不需要人陪吧！」他胸口鬱結，一口氣差點吐不出來，她竟然把他當成吵鬧的小孩子一般哄著。

　　「你要走就快走！」

　　馬的！這女人的神經已經粗到無藥可救了。「那我走了，晚安。」她拿起自己的包包，檢查一下之後便走到門口，臨走之前還不忘交代，「記得睡前要吃藥，晚上早點睡，明天一早才好辦出院手續。」

　　「你快走！」他冷哼一聲。白茉莉也沒多想，一心只想在風雨變得更大前趕回家休息，於是離開病房。

　　病房裏又恢複一片寂靜，只剩下風雨不斷敲打窗戶的聲響，就彷彿寂寞敲打他的心房，令他心煩。果然計劃永遠都是趕不上變化，他好不容易才覺得這個小看護還挺順眼的，沒想到明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了。

　　這不就表示他以後都見不到她了嗎？

　　Shit！見不到就見不到，他鬱悶什麼呢？

　　他煩悶的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讓寂靜的病房裏有點聲音。

　　自從她當他的看護之後，每天她下班之後的時間，他的心就像是找不到寄托，總是懸在半空中。

　　而今天似乎更加嚴重，電視看不下去，他打開筆記型電腦，想要做點正事，卻發現助理傳來的每一封E-mail都看不下去。

　　「該死！」他低聲咒罵，最後決定下床。

　　雖然他身上手術的傷口已經癒合，也已經拆線，可是左想右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去找黑心蘭，也許他身上還有其他地方需要重新做檢查。

　　一打定主意，他穿著拖鞋踏出病房，進入電梯，電梯門才關上，就聽見轟隆一聲，電梯震動了一下，所有的機器都停擺，他的身子也晃動一下，接著電梯裏的電燈全都熄滅。

　　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電燈又亮了，機器重新恢複運作，將他載送至一樓，電梯門打開，他急忙走出電梯。

　　這時，他發現醫院一樓大廳的大部分電燈沒有亮。

　　「停電了。」醫院的守衛來回奔走。「雖然醫院有發電機供電，但是麻煩大家先不要搭乘電梯。」

　　尹希澈上前，攔住守衛。「怎麼會突然停電？」

　　「這次颱風的風雨太大了，把鎮上的電塔吹倒了。」守衛一手拿著手電筒。「現在全鎮都停電了，聽說有棵大樹倒下，砸中了街上某棟房……欸，這次颱風太強了。」

　　「全鎮都停電？」他愣了一下，那不就表示白茉莉家中也是漆黑一片嗎？「有說什麼時候會修好嗎？」

　　「今晚是不可能了。」守衛老實的回答，「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得先去看看B棟的發電機供電是不是正常。」

　　尹希澈一聽見全鎮都停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茉莉。

　　他記得她是一個人住，現在颳風下雨又停電，她一個嬌弱的女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走到醫院門口，他看著外頭狂風大雨，強大的颱風連他一個大男人都很難站穩，何況是剛下班回家的她呢？還有，倒下的大樹會不會剛好就這麼倒黴的砸中她家呢？

　　他緊蹙眉頭，一顆心為了她而懸在半空中，最後還是忍不住奔回病房，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之後，又跑去找護士，打聽她的住處。

　　在他的威脅利誘之下，終於要到白茉莉的住址，穿上輕便型雨衣，便衝進雨陣……

　　咦？

　　在風雨中平安回到家的白茉莉，才剛洗完澡，踏出浴室，就發現屋內一片漆黑。

　　「停電了啊？」她嘟起小嘴，碎碎念著，然後在屋內東翻西找，終於找出了手電筒。

　　黑暗中有了一道亮光，她環顧屋內，只聽見外頭狂風暴雨的聲音。

　　剛剛她還聽見一陣巨響，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她也沒在意，反正颱風天停電也不算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拿著宇電筒，來到廚房。

　　因為停電，她只好簡單的煮一鍋湯麵，打算隨便吃吃。

　　不一會兒，面煮好之後，她舀了一碗，端著來到客廳，準備配著外頭的呼呼風雨聲，舒服的享用晚餐。

　　只是才剛吃一口面，她就聽見敲門聲。

　　「白茉莉，你在不在家？」

　　咦？她愣了愣。怎麼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停下所有的動作，她認真的聆聽。

　　「茉莉……」

　　她瞠大雙眼，覺得叫她的聲音好熟悉啊！

　　連忙放下碗筷，她站起身，來到大門口。

　　「誰？」她小心翼翼的對著門板詢問。

　　「是我。」外頭的男人喊著，「尹希澈。」

　　尹希澈？！

　　白茉莉一聽見這三個字，趕緊打開大門，迎面而來是帶著水氣的狂風。在暴風雨中狂奔的尹希澈早就一身濕漉漉，十分狼狽，不複以往帥氣的模樣。

　　「你……你怎麼……」她吃驚的望著他，「你怎麼會從醫院跑出來？」

　　「你沒事吧？」他皺起眉頭，打量著她。「你離開醫院之後，我聽說全鎮都停電了，還有棵大樹壓倒民宅，我怕你一個女孩子在家不安全，就過來看看。」

　　「我沒事。」她發現外頭一片漆黑，而且風雨似乎比剛剛更大了。從醫院回來的一路上，她差一點就要飛走了，更別說現在這等風雨……她看著有如落湯雞的他，忍不住想像他是怎麼穿越暴風雨的。

　　「沒事就好。」尹希澈見她怡然自得的模樣，沒有一絲害怕的表情，才發現他太過小題大作了。

　　只不過是颱風嘛！他幹嘛搞得像災難片，還以為她被困在漆黑的屋子裏萬般無助？

　　可是親眼見到她平安無事，他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來，比起剛剛瞎猜來得踏實。

　　「那我回醫院了。」他打了一個噴涕。「你這個笨蛋記得關好門窗，現在全鎮都停電了，有手電筒就拿出來用，沒有就找找看蠟燭，用蠟燭的時候要小心，記得睡前要吹熄……」

　　白茉莉一把將他拉了進來，然後重重的關上大門。

　　「外面風雨這麼大，你也別回醫院了吧！」

　　他還沒回過神來，只見她穿著拖鞋走向浴室，然後拿了條浴巾來到他的面前，接著遞到他的手上。

　　「把雨衣脫下來，你全身都濕透了吧！」她皺著眉頭，望向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老是狂妄自我的尹少爺竟然會擔心她的安危，冒著風雨趕來。

　　說沒嚇到她是騙人的，不過心底有一絲溫暖的感覺，原來尹希澈不是她想像的那麼冷漠無情。

　　還以為在他的眼裏，她與他只是一般的看護和僱主關係，對於她的一切，他是一點都不關心的。

　　可是，今晚他的行為大大的扭轉了她對他的看法。

　　其實他也不是她想像的那般冷漠無情，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他還記得她獨居的事情。

　　此時，被她拉進屋裏，他也沒有半推半就，直接就大方的褪下雨衣，一身濕漉漉的披著浴巾踏進玄關。

　　開玩笑！剛剛他由醫院來到追遠街的一路上，不時會有飛來的雜物差點擊中他，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左躲右閃，哪可能安然渡過危險，完好無缺的找到她家。

　　「我看你去泡個澡吧！」發現他走過的地面都留下濕答答的腳印，她將他推進浴室。「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他挑了挑眉頭，這朵小白花還真是神經粗到一個不行，孤男寡女處在一個屋簷下已經屬於高度戒備狀態，她竟然還要他去洗澡，這是變相的勾引他嗎？

　　可惜她的心思單純得很，也很直率，母親去世得早，她是由父親和四個哥哥帶大的，因此與單身男子相處時，她倒是沒想得這麼多。

　　她只是泊他感冒生病，體貼的要他先進浴室衝去一身寒氣，腦子想得很純粹，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的猥瑣。

　　尹希澈也沒拒絕，反正一身濕冷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就直接關上浴室的門，準備好好泡個澡。

　　這晚，外頭風雨交加，他的內心也莫名的激動澎湃……

　　泡過澡的尹希澈，果然暖了身子。

　　白茉莉暗暗慶幸著自己在離家之前有拿一套哥哥的衣服，原本是預備哥哥到她這裏來住一晚時可以換穿，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哥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剛好，簡單的T恤加上休閑長褲，身上還散發出沐浴乳的玫瑰香氣。

　　「你吃點面、喝點湯吧！暖暖身子。」她剛剛趁他洗澡時，做了義大利肉醬面，還用濃湯速食包煮了熱湯。

　　「嗯。」他一向都不嫌棄她的廚藝，跟她並肩坐在地毯上，圍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擺了一隻小獨台。

　　她吃著有些冷掉的湯麵，目光落在他的俊顏上。

　　也許是微弱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比往常還要柔和。

　　她咬了咬唇瓣，之前還不覺得他長得這麼好看啊！畢竟她自小生長在美男、俊男和猛男齊聚的環境中，對於男人的皮相，早就啟動免疫機制。

　　今天她與他點著據燭用餐，兩人靠得有些近，甚至還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熱氣。

　　雖然哥哥們早就交代她在颱風天要關好門窗，但是這種關心的感動沒有現在感受到的衝擊來得大。

　　明明是性格驕傲、老是不把人放在眼底的尹希澈，竟然會為她這種小角色自醫院急奔而出，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他邊吃麵邊打量四周的擺設，簡潔幹淨。

　　「是醫院承租的房子，房租很便宜。」她老實的回答。

　　「這麼好？」他有些懷疑的挑起眉頭，「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不會害怕嗎？」

　　「不會啊！」她直率的搖頭，「我不會害怕，不過這是我第一次自家中搬出來，一個人住倒是有些寂寞。」她歎口氣。

　　望著她的小臉，他莫名的喉嚨一緊。怎麼覺得她愈來愈可愛了呢？他趕緊低下頭，多吸了幾口麵條，想要將這異樣的感覺全都嚥回去。

　　「對了。」她突然抬起頭，凝視著他。「謝……謝謝你擔心我，還讓你冒著風雨前來關心我。」

　　她想，也許是因為人在異鄉，那雪中送炭的感覺更加溫暖吧！畢竟她一直都是溫室裏的花朵，如今離家這麼遠，哥哥們無法陪在她的身邊，而他的出現，趕走了她心底的寂寞。

　　聽著她直率的道謝，反而讓他更加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假裝不在意的哼了一聲。

　　「我擔心你，是因為我不想你發生什麼意外。」他瞇了瞇黑眸，望著她甜美的臉龐。「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回家給我媽瞧瞧。」

　　「啊？」她什麼時候答應的啊？「有嗎？」她怎麼不記得了？

　　「不是說好你要扮演我的女朋友？」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真有這麼一回事，而不是自己趕鴨子上架。「戲都演了，一定要演到完畢。」

　　這下換她攢起眉頭，「可是……不是說好只有在醫院裏嗎？」

　　「我本來也以為在醫院裏就可以完事。」他繼續厚臉皮的說，「誰知道我那麼快就可以出院啊！」

　　她就不懂了，他都要出院了，接下來應該不關她的事情吧？為什麼她還要繼續幫他的忙呢？

　　見她露出懵懂的表情，他輕咳一聲，「做人不能虎頭蛇尾，所以咱們做事要有始有終。」

　　「我……」她還想抗議。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呢？

　　「我吃飽了。」他三兩下就把盤子裏的義大利肉醬面吃完了，然後站起身。「今晚風雨真的太大了，我就聽你的話留下來，明天一早再回去辦出院手續。」

　　「噢。」她也連忙起身，一時之間不餓了，跟著他，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幹淨，走向廚房。

　　走在他的後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愈想愈不對，怎麼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決定的呢？

　　她就像被牽著鼻子走，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見與想法。

　　「給我。」他突然轉身，微微彎腰，要接過她手中的盤子。

　　陷入沈思的她迅速抬起頭，紅唇正好抵著他的唇瓣。

　　霎時，她倒抽一口氣，就像石化一般無法動彈，瞠大的美眸將他的俊顏盡收眼底。

　　別說她被嚇得怔愣住，連他也被嚇到，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

　　不過，他喜歡這個意外。

　　親都親了，那他就順應意外，薄唇更加緊貼著她的唇瓣，成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