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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鬼12號(惡鄰13鬼鄰居篇之二)》第2章
第一章

  今年冬天最強一波寒流侵襲,全台氣溫驟降至十三度。

  唐秋生哆嗦著攏緊身上的厚外套,第一百零八次暗罵自己為什麼非得挑這個鬼天氣出門踩點?

  意志被寒風刮得東倒西歪,她隻得不斷喃喃自語提醒自己:「唐秋生,加油!你可以的,加油!」

  深夜時分,走在這無人暗巷,不知哪兒吹來了一陣陰惻惻刺骨的風,她頸後寒毛瞬間全豎了起來,心臟開始不爭氣地狂跳,怦怦!怦怦!怦怦……

  唐秋生吞了口口水,指尖緊緊掐住外套邊緣,在幽暗的夜色下,努力尋找那棟名列全台十大兇宅之一的「追遠街13號」究竟在哪裏。

  據說這棟兇宅沒人查得出它究竟是何時建造的,因為當地地政處十數年前曾發生過一場無名大火,詭異的是那場火燒掉的資料,就獨獨隻有這條追遠街上獨棟屋宅1至13號的建築年份及屋主更疊轉手紀錄,後來的地籍房舍資料還是近幾年才重新登錄造冊的。

  聽說原本有意趁機搶便宜的投資客,都在出價後的第十三小時後發生各種大小意外,有的是不小心在自家摔斷腿,有的是去超商買茶葉蛋吃時噎到,緊急送醫,還有的是去看別棟投資戶的半路中被懸掛的廣告壓克力闆砸中……

  後來風聲傳出,所有仲介和投資客紛紛嚇得打退堂鼓,一時之間造成附近房價瘋狂慘跌,人人自危。

  聽說這條街因人煙稀少,陽氣缺乏,所以時常陰風陣陣,就連披薩外送人員都特別註明這裏是「太陽一落,打死不送」的終極禁區。

  「13號,13號……見鬼的13號在哪裏啊?」唐秋生又嚥了口口水,拚命壓抑那越跳越狂越慌的心臟,腳步越踩越亂。

  放眼望去,那一棟棟獨立的屋舍宛然不祥的巨大陰影,靜靜棲息在昏暗的夜色裏,像是不懷好意地等待著吞噬迷路闖入的無知人們。

  「唐秋生,冷靜、冷靜……」她嘴裏喃喃,臉上一片力求鎮定之色。

  「唉……」

  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而來一陣隱約幽歎,像是在耳邊,又像是在身後。

  她渾身寒毛一炸,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聽見死寂的四周同時響起了淒厲的狗吠聲。

  「嗷嗚……嗚嗚……」

  「啊啊啊──」她立時抱頭鼠竄,慌不擇路地就衝向最近的那扇大門,瘋狂拚命拍打轉動著門把。「救命啊──」

  喀答一聲,門竟然開了。

  「嗷嗚……嗷嗚……」那淒厲驚悚狗吠聲更急,彷彿就近在她的身後。

  平常愛看鬼片嗜讀恐怖小說期待與靈界接觸的唐秋生此刻卻面白若紙,尖叫跌撞,所有紙上談兵的熱情和勇氣,全然被眼下親臨現場的驚恐和如影隨形的吹狗螺、頸後陣陣呵氣的陰風嚇得四分五裂。

  「見鬼啦!」她一路慘叫亂跑,直到直愣愣地撞上了一堵堅硬的「牆」!

  暖的?!

  顧不得撞得劇痛的鼻子,她牢牢攀住了眼前這個唯一有溫度的東西,「救命──」

  恍惚間,不知何處飄來一陣怪異香氣,夾雜了一縷鬼魅喋笑……

  「可惡!你……」有個低沉渾厚的嗓音帶著明顯的憤怒響起,旋即斷落空白。「們。」

  ……們?

  唐秋生紊亂的腦子才剛剛浮現這個問號,下一刻,莫名暈眩燥熱了起來,發出的疑問竟變成了離奇的嬌媚低喘。

  「誰……呀?」

  那個低沉磁性的好聽男聲不知又說了什麼,卻是模模糊糊,隨著她越來越熱的四肢百骸漸漸化為春水……

  「冷靜點。」

  誰?誰在說話?什麼冷靜……唔,好熱啊……熱……

  溫溫熱熱的氣息撩人地吹拂過她敏感的耳際、頸項,渾身竄過了某種奇異蕩然的震顫酥麻,她不禁口幹舌燥了起來,呼吸變得又沉又亂。

  唐秋生意識越來越昏,心臟卻因驚悸而跳得一下比一下重,她拚命想睜大眼睛,保持清明,努力拉住最後一寸殘存理智。

  「走開──別碰我──」她嗚咽著,嬌喘著,猛烈地搖著頭,試圖擺脫那越來越酥軟火熱的陌生渴求感,皮膚發燙得輕顫了起來,雙手卻自有意識地撫摸攀附了上去。

  男人氣息熾熱,渾身緊繃,彷彿在痛咒些什麼,她聽不清楚,隻感覺到狂奔的血液在耳際震動,不知名的飢渴感在黏纏上他強壯的身軀時,終於獲得了一絲慰藉和滿足……但不夠,遠遠不夠!

  「我……我想要……」她低泣著,兩手不自覺地撕扯起身上厚重的衣衫,可是她要什麼?

  「對不起。」那低沉渾厚的嗓音隱約帶著咬牙切齒的怒意、懊惱及歉疚。

  四周詭麗濃香越發蒸騰瀰漫,她腦中最後一絲理智終於消失了,在身體灼熱扭動間,柔軟雪乳已掙脫出了綴著蕾絲的胸罩,敏感疼痛如豆的乳尖蹭上了他強壯結實的胸膛──

  瞬間,一切全面失控!

  接下來唐秋生完全跌入了個迷離詭麗火辣辣的古怪春夢裏,在夢裏,氣息吞吐曖昧熾熱,有人慾火焚身,交疊起伏,有人粗喘不休,抽搐低泣……

  天光乍現,床單淩亂,交歡後甜膩麝香味依然在空氣中繚繞不去,猶趴在床上呈現挺屍狀的雪白纖瘦女體上,斑斑紅瘀吻痕見證昨夜的慘烈戰況。

  「要命了……我的腰,我的腿,我的……痛痛痛……」唐秋生漸漸甦醒,沉重眼皮還未睜開就先呼痛。

  昨天晚上是有一隊軍用大卡車從她身上直直輾過去嗎?

  她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到處都又麻又痛又酸,尤其是下身害羞的私密處更是火辣辣地疼,好像曾經被什麼東西捅……捅?

  唐秋生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昨夜發生的種種登時曆曆出現在眼前:陰風……吹狗螺……喋笑……猛男……

  她睜大了雙眼,驚得心神俱裂。

  「啊啊啊啊啊──」

  霍玄左手持著馬克杯,右手指堵住一邊耳朵,英挺臉龐面無表情,處變不驚地走進房間。

  「先喝完這杯咖啡。」他高大挺拔的身段居高臨下地杵在她面前,令人感到格外地壓迫與畏懼。

  「你、你你是誰?」唐秋生駭然地瞪著他,衝口而出後才感覺到奇異的熟悉,下一瞬慌慌張張地往床角縮去。「不、不要過來……」

  他動也未動。

  「昨天晚上……你……我、我們……」她結結巴巴地開口,小臉漲紅得像快滴出血,眼圈也不知不覺地紅了。

  「嗯。」他點點頭,「做了。」

  她臉上血色瞬間消退得一幹二淨,整個人驚恐震撼到呆滯、失魂。

  「是意外。」霍玄歎了一口氣,把馬克杯塞進她冰冷的手裏,淡然道:「對不起,我會負責的。」

  雖然他也是受害者,但他是男人,不該也不會規避責任。

  「為、為什麼會這樣?」唐秋生嘴唇顫抖了起來,泫然欲泣,悲慘得活像剛剛遭受過一頓毒打的小狗。「你、你為什麼要對我……做……我、我從來沒有……」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他面色有一絲古怪。

  她茫然地一手抓著馬克杯,對撲鼻的咖啡香氣恍若未聞,另一手攏緊身上的被子,好像怕他又獸性大發對她怎樣。「我……」

  「是你先撲倒我的。」他濃眉微蹙,平心而論地指出。

  「……什麼?!」她呆住。

  霍玄看她手上的杯子抖呀抖地,索性拿走杯子往旁邊床頭櫃一放,轉身走到不遠處的椅子坐下,「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要……談什麼?」她心一緊,滿眼警戒地瞪著他。

  「昨天晚上的事。」

  她臉色又開始發白了。

  「昨晚你闖入我家,自己脫掉衣服,黏在我身上磨蹭,然後──」霍玄冷靜地一項一項扳指數算出來。

  「亂講!我怎麼可能──呃……」唐秋生激動地抗議到一半,驀地,一個混亂的印象突然躍進了腦子裏。

  隱約恍惚間,她記起了自己好像曾經跨坐在一具強壯結實的身體上,雙手在那結實的胸肌上胡亂摸來摸去……

  嗯,我要……

  完了。她小臉一片慘白。

  「記起來了?」霍玄濃眉上揚。

  唐秋生慘白的小臉漸漸發青,然後轉為更悲慘了,滿眼震驚呆然地望著他。

  如果剛剛她像是被毒打過的小狗,那現在這副表情就是被毒打過還不夠,又活生生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裏旋轉了四十五分鐘後,一身濕淋淋慘兮兮被拎出來的落魄苦情模樣。

  他從來沒有看過有人的表情可以悲到這種地步。

  霍玄默默舒展了下被「貓爪」抓得道道血痕生痛的肩背,看她已經慘成這樣了,便強忍住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不紳士衝動。

  算了,再提醒她昨夜激烈的「戰況」也於事無補,他如今也隻能盡量做出事後亡羊補牢的處置。

  「總之,我會負責的。」他揉了揉眉心,悶悶地道。

  唐秋生呆呆地望著他,總覺得他那句「我會負責」前面好像很想加個類似「他媽的」、「該死的」、「×××」的兇狠語詞,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實際上她現在整個人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有的記憶、情感和現實明明都很清楚,可是偏偏連接拼湊不起來,腦袋裏隻迴盪著失身、一夜情、強佔男人……最後落在了報紙頭條大大「兇宅旅遊團新手女導遊暗夜成淫魔,藉機私闖民宅強暴無辜男子」的字眼上。

  不!

  「對對對不起,我我我會賠償的,你你你要多少錢?」她心驚膽戰地望著他,越問越小聲。

  霍玄沉默不語地看著她。

  「分分分期付款可以嗎?」她促局窘迫地低下頭,羞愧得恨不得鑽進床底下。「我我我昨天第一天上班,還還還沒領到薪水……」

  「上班?」他眸底掠過一絲意味深長的警覺。

  「不、不是『那種』班啦。」她拉緊被子,牢牢包住赤裸輕顫的身體。「我、我是兇宅旅遊團的導遊。」

  他看不出喜怒的深邃黑眸微微瞇了起來,語帶保留,「所以你昨晚要找追遠街13號?」

  「對對對。」唐秋生頓時忘記了羞慚,急急抬起頭,熱切地問:「你也知道13號的兇宅嗎?它是不是真的很恐怖?真的鬧鬼嗎?你住附近有沒有聽過什麼奇怪的傳聞?它真的一到晚上就會有女鬼在窗前摘下腦袋梳頭髮嗎?」

  他微挑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晚你是嚇到屁滾尿流的衝進我家來的?」

  隻是過了一夜,天亮後她膽子就變大了?

  「昨晚喔……」唐秋生一時啞口無言,隨即尷尬地摸著頭幹笑,「呃,啊,就……一下子沒有心理準備。」

  她本來以為自己那麼熱愛看恐怖片,聽鬼故事,搜尋各種靈異怪譚奇聞,渴望和靈界進行第三類接觸的人,一到現場絕對是如魚得水,樂不思蜀的,沒想到……不過凡事都有第一次,人有失手,馬有亂蹄,膽子也是可以練出來的。

  霍玄懶得建議她先回去好好秤秤自己的膽子有幾斤重再說,隻是淡然道:「我這裏是追遠街12號。你昨晚走錯房子了。」

  「現在……知道了。」她笑臉一僵,心虛地閉上嘴,隻覺得這輩子再也沒有比今天更悲慘的一天了。

  霍玄看著她那副活脫脫捅破了天、又不知該如何收拾的畏縮表情,忍不住嘴角輕揚。

  這個養眼猛男……不對,是受害者居然對她笑了?

  而且他的笑容真好看哪!好像冷硬的冰山突然間被暖風吹化了,一瞬間春色綻放,眩目迷人,美不勝收。

  唐秋生全然沒意識到自己正跟個花癡般對著他直愣愣傻笑。

  霍玄凝視著她,笑容斂止,英挺臉龐掠過一絲古怪的複雜之色。

  她對他笑得那麼害羞,這是與陌生男人滾床後應有的正常反應嗎?

  唔,也許是他隱居宅太久,所以已經跟不上現代新女性的思維模式了?

  那,他到底該不該對這個連姓名都未曾交換過的女人,說出昨夜兩人為何會失控得顛鸞倒鳳的「殘酷真相」?

  念頭甫閃過,他又忍不住微瞇起眼,冷冷地瞪了她背後牆上那張若隱若現的妖豔鬼臉。

  九尾狐,果然是你幹的好事!

  霍玄,濃眉大眼,身材挺拔高大,偶然出現在附近超商時,總是身穿黑色皮衣,戴著鐵灰色雷朋墨鏡,還有一頂壓得低低的黑色棒球帽。

  據超商的小妹癡迷描述──

  「他好酷,好帥哦!每次來都是買一杯大杯無糖熱拿鐵,一份藍莓貝果,結完帳會簡短有力地說一句『謝謝』,厚!那個聲音之低沉渾厚迷人,我腿都酥了。」

  據超商的小弟崇拜形容──

  「他一定是黑社會老大,而且是最厲害最神秘又最危險的那種,我的天啊!每次隻要遠遠聽見那怒吼咆哮的哈雷機車引擎聲,我就知道一定是大哥來了……」

  霍玄從來不知道這些在他背後歡快熱烈的議論,他隻是來去匆匆,一買到維繫生命之所需的咖啡因和澱粉熱量後就立刻打道回府,窩回這棟兩層樓舊式洋房建築。

  他在檯面上的職業是暢銷猛鬼小說家,私底下完全不想承認的身份是終南山道法霍天師的第十二代傳人。

  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特殊身份的這回事忘得一幹二淨,可偏偏有「人」卻一直不斷提醒他這個事實。

  「玄兒,九娘娘我也不是故意的呀,這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人家好歹跟你家第二代先祖是老相識了,就看在他的份上也得多多關照你這個小孫孫哪!」坐在沙發上的古裝妖豔嫵媚美人嬌聲嚦嚦,說得委委屈屈,身後雪白狐尾有一下沒一下地輕甩,一副賣乖賣萌的模樣。

  「用媚術迷人、下春藥……」霍玄雙手抱臂地坐在電腦皮椅上,面無表情,不為所動。「這是做人家長輩應該做的事嗎?你就不怕我被人當成迷姦犯報警抓走嗎?」

  九尾狐瑟縮了下,楚楚可憐地道:「哎呀!話怎麼說得這麼嚴重?我瞧你和小姑娘昨晚挺歡樂的呀!」

  「歡樂?」他按捺下的怒火又熊熊冒了起來。「我看你倒是看戲看得挺歡樂的,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該怎麼收拾?人家唐小姐又是倒了什麼楣要遇到這種事?萬一她想不開──」

  「可小姑娘又沒有想不開……」九尾狐小小聲抗議。

  「那是因為她腦子有洞──」霍玄氣到口不擇言,頓了頓,強抑怒氣咬牙切齒道:「嗯,寬宏大量,傻氣老實,所以才不跟我計較,還把亂性這件事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去。你說,我這樣對得起她嗎?你又對得起我們嗎?」

  居然連他都中鏢……霍玄隻要想到這裏,就氣到險險失控噴火。

  行啊,她是唯恐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對唐秋生施了媚術還不夠,又在他身上下了春藥,難怪他昨天晚上失控得厲害。

  媽的!

  「玄兒越大越兇了。」九尾狐身子越縮越小,最後怯怯地玩起了手指頭,「還是孩提時笑嘻嘻地抱著我喊『貓咪』的時候比較可愛……」

  他的黑臉瞬間炸紅了,神情卻難看至極。「不要轉移話題。」

  「哎哎哎,人家下次不敢了嘛,怎麼說娘娘我也是長輩,而且昨天晚上的事又不是隻有我……」九尾狐纖纖玉指往天花闆上一指,「豔鬼也有份的!」

  她話聲方落,室溫驟降,寒氣大盛,眨眼間一抹紅色影子自天花闆飄了下來。

  「九娘娘,你沒有江湖道義!」

  淒美的豔鬼風姿遠勝當年鬼片經典「聶小倩」,眼波流轉間,令人在寒意直冒之餘,又不禁心蕩神馳,憐意大生。

  可惜霍玄自出生起至今看了三十年,早已免疫。

  「豔姨,最近地府很閑嗎?連你也來亂?」他嘴角微微抽搐。

  豔鬼現身,不敢再像往日那樣手來腳去地調戲「小孫孫」,反而一改淒豔,努力對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燦爛笑臉來。

  「多時不見,玄兒別來無恙否?」

  「如果你們這些長輩多多有長輩的樣子,我想我就會很無恙的。」他字一個一個自齒縫中迸出。

  豔鬼和九尾狐交換了一個「哎呀!糟糕,禍闖大了」的心虛眼神。

  「為什麼要這麼做?」霍玄開門見山的問,不再兜圈子。

  「就……」九尾狐是主犯,認命地出來自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玄兒都三十了,也該娶個媳婦兒了。」

  霍玄聽了差點想翻桌,俊臉上卻努力波紋不興,隻是冷笑。「這是我叔叔嬸嬸,還是霍家曆代列祖列宗的意思?」

  「呃,就是有人啦。」九尾狐目光可疑地亂飄,就是不敢迎視他。

  「那為什麼是她?」

  「當然是因為她的命格最適合你呀!」九尾狐想當然耳地道。

  「就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就亂搞一通?」他越想越火。

  「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怎麼對人家負責?」

  「就娶了唄!」

  「娶——」他幾乎嗆出一口血來。

  「其實依我們這些姨姨的心思,你也到了該交配——呃,娶妻生子的時候,還有,你也別擔心將來生了孩子沒人幫你帶,我們這票姨婆個個當仁不讓!」九尾狐越想越興奮,狐媚鳳眼發光。

  「對呀對呀!」豔鬼想起白胖胖粉嫩嫩的小娃兒,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幫娃娃做虎頭鞋,繡肚兜兒……」

  「我還能叫一些徒子徒孫來給他當布娃娃玩呢!」

  「大熱天的時候我負責「吹」冷氣幫他打涼。」

  「若是女娃娃,我就教她狐族獨門媚術,保證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那些名魔什麼都得閃邊去。」九尾狐哼了一聲,不服氣地道:「嗤,這全天下的妖魔本娘娘可見多了,又有哪幾隻比得上本娘娘的傾國傾城、顛倒眾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有名個什麼勁兒……」

  「九娘娘錯矣,是名模,不是名魔,此模非彼魔……」

  見一妖一鬼自顧說得眉眼亂飛、好不熱鬧,完全沒有休息打烊的意思,霍玄閉上眼睛默默自一數到三十,然後起身抓過筆電袋大步往外走。

  再不離開這裏,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做出「忤逆長上」的激烈行為來。

  話說回來,他這輩子會這麼視女人如大敵,還真是拜她們所賜。

  霍玄才一甩大門走出戶外,眼角餘先就瞥見了不遠處那個小小的鬼祟身影。

  她中午才拒絕他相送,怎麼一到黃昏又來了?

  他的目光隨著她的身形移向那棟大門深鎖的岑寂屋舍,追遠街13號。

  昨晚被嚇成那樣,今天又這麼不怕死送上門,這家夥腦袋瓜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麼?豆渣嗎?

  霍玄站在自家門口階梯上,電腦包背在左肩頭,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嗯,他倒想見識見識一個人的腦袋究竟能渣到什麼地步?

  唐秋生雙手抓著鐵門欄杆,顧不得那斑駁鐵鏽壓得掌心生疼,滿腦子隻盤算著到底是該爬過鐵門還是翻牆進去?

  雖然追遠街13號應該是無主之屋,她光天化日之下硬闖好像也不太好,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昨天晚上獨自來踩點的原因,可是如果不趁現在提前熟悉一下環境,她又要怎麼安心進行明天晚上的「兇宅探險行程」呢?

  她猶豫遲疑半天,雙眼卻自有意識地往對面那間12號瞄去……猛地一驚,心臟蔔通狂跳,雙頰也不知怎的滾燙了起來。

  他他他……站在那裏多久了?

  唐秋生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轉身快逃!

  「唐小姐。」

  她才跑沒三步又僵在原地,內心交戰了很久很久,才終於硬著頭皮回過頭來,結結巴巴開口:「霍……霍先生。」

  「還痛不痛?」他俊臉上有一絲可疑的紼紅,清了清喉嚨。

  耶?

  唐秋生先是一愣,隨即會過意來,小臉蛋轟地飛紅了,嗯嗯啊啊了老半天,這才含糊地嗯了聲。

  然後四周再度陷入一片岑靜。

  話說,這一幕還真是詭異到極點,兩人昨晚翻雲覆雨無比親暱的景象彷彿還在眼前,現在卻是各自站在一頭,尷尬得像是兩個被追打招呼的陌生人。

  是說,他們本來也就是陌生人啊!

  一想到昨晚的放縱混亂,唐秋生的臉更紅了,腳下開始悄悄地住後退,一副想找機會逃走的樣子。

  「你不用怕我。」霍玄揉了揉鼻子,心底有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嗯,我不是壞人。」

  「我、我知道。」其實她什麼也不知道,隻是昨晚發生的事實在太勁爆太震撼了,她到現在心裏還是一片亂糟糟,除了不知該怎麼面對他之外,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

  她居然……失身了,而且是在胡裏糊塗的情況下。

  光想到這點,她就又有了再度痛哭流涕的衝動。

  那種心慌忐忑,終日惶惶不知所措的感覺再度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連帶她頭都抬不起來,更不敢迎視他黑亮的目光。

  「我真的會負起責任的。」霍玄再次強調,語氣十分慎重。

  聽他這樣鄭重的說會負責,唐秋生一方面有些感動,一方面卻又惶惶不安,總覺得事情會搞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本來就有二分之一的責任,可是想起昨晚她「淫聲浪語需索無度」的情景,她當下真恨不得有仰天自刎的衝動。

  嗚嗚嗚……她怎麼不去死一死啊?

  霍玄見她面色古怪,一下子紅一下子白,上一刻像是快哭出來了,下一刻又咬牙切齒,簡直比川劇變臉還精采。

  不過仔細想想倒是不奇怪,連他自昨夜至今,都不時會有股莫名的殺人衝動了,更何況是她?

  任憑誰都不希望好好的生活突然被攪弄得天翻地覆、崩離四散的。

  九娘娘跟豔姨……真是天殺的欠揍!他恨恨地想著。

  「那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一個比螞蟻還小聲的聲音悄悄咕噥。

  「你還是沒有放棄闖進追遠街13號?」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和她深談未來的時候,因此刻意轉移話題。

  唐秋生有些訕然地摸了摸頭,「呃,嗯,對啊,工作嘛。」

  「你不怕真的撞見什麼?」他銳利目光上下掃視她,怎麼看她都像是個天生膽小的,還要負責帶團闖兇宅,她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認定自己可以做到的?

  「我、我不怕!」她睜大雙眼,有些不服氣。

  「我還成立了一個靈異事件網站,點閱率己經破十萬了。真的。」

  「理論和現實是有很大的差距。」霍玄看她蒼白得像是從未曬過太陽的素淨小臉,長長的黑髮,白色毛衣和黑長褲。

  「我個人覺得你可以考慮去劍湖山的鬼屋應徵。嚇人比被嚇更適合你。」

  其實如果兩眼無神,臉色慘白的她換上白色長袍,披散著長髮,深夜往牆角那麼一站,追遠街鬧鬼的傳聞肯定更加甚囂塵上。

  唐秋生聽得眼帶茫然,他這是侮辱還是讚美?

  不過看他表情很嚴肅很認真,語氣裏也沒有絲亳惡意,那應該是在稱讚她吧?

  「嗯,謝謝。」於是她也很誠懇地道謝。

  霍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問出心裏的疑惑:「你是怎麼安全活到這個年紀的?」

  「什麼?」她小嘴微張,越發一頭霧水。

  「算了。」他擺了擺手,「沒事。」

  跟腦袋有洞的海綿寶寶較真,那就輸了。

  「我不怕鬼。」她再次強調。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聳了聳肩,「你說是就是吧。」

  「本來就……是。」她聲音可疑地飄了一下,隨即深吸了口氣,抬頭挺胸勇敢地道:「霍先生,你要是不信的話,歡迎明天晚上十點來加入我們「兇宅旅行團」的探險行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不用了。」

  「不收你團費。」唐秋生突然熱心了起來,「你覺得好不好?明晚十點,十點在這裏集合?這是很難得的靈界探索體驗,有緣分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跟另外一個空間搭上線。」

  霍玄想到自家屋內的一妖一鬼——

  「謝謝,我沒興趣。」他很禮貌地婉拒。

  可是不知怎的,唐秋生忽然一改見到他就想落跑的膽小德行,反而蹭上前,一臉陪小心地笑道:「霍先生,不然你來當導遊?我可以跟公司報帳,呃,自費請你也行,反正追遠街這邊你肯定比我熟……」

  「為什麼一定要我在現場?」他微睞起眼。

  她愣了一下,隨即心虛弱弱地道:「呃……」

  「想我給你壯膽?」

  「噯……」她蒼合臉上湧現了一朵羞慚的酡紅。

  「有、有一點。」

  「可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幫你壯膽?」他挑眉追問。

  唐秋生被問住了,臉上先是尷尬地一白,隨即低下了頭來。

  對啊,她到底是憑什麼叫人家陪?他沒追究她昨晚的私闖民宅、獸性大發,就己經是對她很寬容了,她怎麼還可以厚臉皮把人家的隨和當隨便?

  「對不起。」她幾乎當場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女人,統統都是麻煩精!

  霍玄濃眉打結,深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僵硬地道:「你說十點?」

  她猛地抬起頭來,雙眼發光。

  「你、你會來?」

  「嗯。」他注視著她不敢置信、感激涕零的小臉,有一絲不自在。

  「謝謝你,謝謝你,真的,謝謝謝謝……」唐秋生緊緊抓住他的雙手激動地上下搖著。

  霍玄看著這身高隻到自己胸口的小女人,那副感動到語無倫次的傻樣,心軟化了些許。

  算了,昨晚他也有錯,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想清楚究竟該怎麼對她負責,那就從這一步開始吧!

  總之,明晚不過就是過過場,陪著進去13號繞一圈再出來,會難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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