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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錯到底(為他人做嫁衣裳4)》第9章
第八章

 八張繡

  編繡夾錦十字花,鋪棉打點緩戳紗;點點滴滴,韶光漏逝,老樹棲寒鴉。

  最後,花相思還是回到了花府,卻是開始安安靜靜、專心一致地繡起寶嬌公主的百花嫁衣。

  紅緞做底,繁花賽錦,配色圖繡以薔薇作主,百花為輔,“針舞花刺繡法”一催發,但見朵朵花兒嬌豔若舞,芳蕊輕吐,卻是亂中有序、繁中有秀,美得連花老爺都看呆了。

  不知情的花老爺滿臉歡喜讚歎,不斷將繡好了九分的嫁衣翻來覆去地欣賞觀瞧了好幾十回。

  “瞧瞧這針腳多麼靈活細致啊,一朵朵花兒仿佛是鮮摘著綴上去的,真是美極了!”他簡直樂壞了,“這下皇上和公主肯定會滿意得不得了,哈哈哈!”

  相較於花老爺的歡天喜地,一旁又開始低頭繡起霞披的花相思卻是默然得出奇。

  “咦?寶貝兒,你怎麼了?”花老爺這才注意到始終不發一語的女兒,忙放下嫁衣,關心起連日辛苦操勞的女兒。“哎呀,短短幾天,你怎麼就瘦了一大圈?是不是太耗神了?噯噯噯,那咱今天不做了,別做了。”

  花相思抬起頭,盡管小臉清減憔悴了,一雙點如寒星的眸子卻灼然生光。

  “爹,我很好,我沒事。”她溫柔卻堅定地道:“我會趕著繡好它的。”

  “呃,我可是……距離三月之期還遠著呢,”花老爺愣了下。“你慢慢繡便行了,還是身子要緊,萬一累壞了可不好。”

  是他錯疑了嗎?

  這麼覺得最近他的寶貝女兒好像怪怪的,有哪兒不對勁似的。

  “我不累。”她對父親一笑,“而且最近我也很少再咳了。”

  最近只覺得心口很酸很沉,但是喘咳倒是越來越見少,只是一到入夜,她只能淺淺地睡上兩個時辰,其他辰光倒是睜著眼等待天方魚肚白的居多。

  她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但是她也不在乎了。

  “說的也是,爹也覺得這些天沒聽見你咳嗽……”他驀然驚喜道:“該不會是沾了公主金枝玉葉的貴氣福分,所以你的身子也漸漸要大好了吧?”

  公主……

  花相思心頭一痛,幾乎無法呼吸,最後終還是勉強自己擠出一絲笑來。

  “說的也是。”她喃喃道,“都是公主的‘好庇佑’……”

  花老爺眉開眼笑,突然一怔。“對了,怎麼這幾天都不見我那未來女婿?他最近也很忙嗎?”

  相思,要認命,你忘了嗎?

  要高高興興地為他的新娘子縫製嫁衣,高高興興地目送他成親,高高興興地祝福他踏向青雲之路……

  這是,她所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爹,您忘了嗎?”她揚起燦爛的笑容,仿佛在春殘時分,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綻放的一朵白蘋花。“朗風哥哥雖是當今禦筆欽點的狀元,但畢竟初入官場,對於那些上門拜會的大大小小官員總不好不見吧?”

  “你說得對,是爹疏忽了。”花老爺笑嘻嘻地點頭,“我未來的女婿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呢!”

  見到爹那麼對朗風哥哥引以為榮,她又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怎麼辦?

  等爹終於知道朗風哥哥迎娶的是寶嬌公主,不是她,爹承受得了這個天大的打擊嗎?

  花相思胸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絞疼了起來。

  “公主,其實我真的覺得你不適合嫁給陸狀元。”

  柳搖金大著膽子,鼓起勇氣開口。

  又中了陸知府一句——“下官打賭公主絕包不出一粒完整餃子”的激將法,寶嬌公主正滿頭大汗,對付著一粒包得歪七扭八又黏答答的餃子,在幾經挽救不成後,忿忿然地將失敗的爛餃子一仍,繼續不死心地拿起另一張餃子皮。

  “喂喂喂,別停手,快點幫忙我擀皮啊!”寶嬌公主先一陣催促,這才有心思反問:“為什麼本公主不適合嫁狀元?我覺得公主配狀元,挺好的呀,傳奇本子上頭都是這麼寫的。”

  “可是陸狀元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柳搖金情急道。

  “那又怎樣?”寶嬌公主手上動作沒停,持續摧殘著可憐的食物,心不在焉地道:“反正本公主宅心仁厚,已經答應他可以納小,他就該偷笑了。”

  “公主本來就是個心腸特軟的善良好姑娘,不然也不會有成人之美,能祝福我和瑤光哥哥……”柳搖金覷了個空,趕緊打蛇隨棍上。“所以這回公主想必也能夠同情陸狀元和他心愛姑娘的處境,然後——”

  “嘖嘖嘖!”寶嬌公主忍不住對著她搖動手指,“小金金,你這樣很不行喔!做人得寸進尺是一種很可恥的行為。再說了,我可是公主耶,他們一個兩個三個……都不娶我,本公主的顏面早就盡掃落地,現在要是再跟個龜孫子一樣退讓,那本公主還要不要見人哪?”

  “這——”柳搖金一時語塞。

  “反正本公主這回嫁定了!”寶嬌公主一臉凶狠,“哼,我倒要看看以後誰還敢譏笑本公主有行無市嫁不出!”

  就是那個姓路的誰誰誰……真是向天借了膽不成?一個小小芝麻綠豆小官也敢在那邊講風涼話?

  這次,她就嫁給全天下的人瞧瞧!

  柳搖金看著固執得十頭牛都拉不動的公主,不禁懊惱又垂頭喪氣了起來。

  該怎麼辦才好?

  再這樣下去,狀元郎就真的得娶公主了,那花家妹妹該怎麼辦?

  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人另娶他人,還得委屈自己做小,從此過著得輪流和人共享丈夫的痛苦,相思真的承受得了嗎?

  陸朗風幾乎是寢食難安,強烈地思念花相思。

  白天,訪客盈門,他面上帶著微笑與人交際,可是神魂常常飄忽得遠了,去到那美麗幽靜的花府裏那個纖弱蒼白卻巧笑倩兮的小女人身畔。

  他知道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可是他寧願她恨他,也不願她為了自己而受到任何傷害。

  一切都會漸漸好轉的……等到他答應和公主成親,等到他結束歸鄉假、返京接職之後,他會帶著相思一起走。

  無論到天涯海角,縱然身邊有公主攪和,他還是會全心全意地愛護她、照顧她,絕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

  只是那日分別前,她臉上那一抹蒼涼遺世神情,卻令他,莫名心驚惶懼至今。

  相思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陸朗風豁地起身,顧不得面前坐著的江南季縣縣太爺還在滔滔不絕自吹政績,沉聲道:“送客!”

  季縣的縣太爺登時傻眼。“呃,是、是下官太嘴碎嘮叨了嗎?”

  “不,是陸某還有要事,敬請見諒。”他勉強按捺著最後一絲性子。“改日再親自登門拜訪——送客!”

  “是是是,那下官就恭候狀元大人大駕光臨,請大人務必賞光……”

  季縣的縣太爺還在那兒滿面堆歡拱手哈腰,根本沒發現人家狀元大人早已不在原地了。

  陸朗風急如星火,連轎也不坐,護衛也不讓跟地大步衝出狀元府,卻險險和一個清麗美貌的女子撞了個滿懷。

  “當心!”他伸手扶好對方,隨即神色匆匆就要離開。

  “大人。”唐情兒嗓音清甜如黃鶯出穀,溫柔地喚住了他。“您要去哪兒?”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微微蹙眉。“唐姑娘?”

  “情兒冒昧鬥膽想請大人看看我做的詩,為情兒評點幾句……”她神情靦腆地開口,“不知大人可有空?”

  “對不起,我今日有要事,不得空。”他坦白道。

  “大人,情兒自知不該再打擾您,可是自從那一日和大人暢談詩詞音律後,情兒對大人——”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陸朗風登時恍然大悟,濃眉卻糾結的更緊了。

  “唐姑娘,”他強耐住焦灼心情,正色道:“你是個難得一遇的才女,雖身在濁世,卻不忘讀書上進,這一點陸某是非常佩服的。但是除此之外,我對唐姑娘並無他意。”

  唐情兒臉色有些難堪,隨即楚楚可憐地輕垂目光,“小女子自知出身不好,配不上大人,但是小女子對大人的這片心天地可鑒——”

  “人長於世,不求功德圓滿,但求無愧於心。姑娘的出身,並不代表姑娘你本身,又何須介懷自慚?”他真誠懇切地道:“陸某並非嫌棄姑娘,而是早已情有獨鍾,所以……我真的得走了!”

  唐情兒怔怔地望著他疾步而去的背影,腦子裏不斷回蕩著他方才擲地有金石之聲的話——

  人長於世,不求功德圓滿,但求無愧於心。姑娘的出身,並不代表姑娘你本身,又何須介懷自慚?

  她身處青樓,乃是個才名遠揚、人人愛慕的清倌名妓;色藝雙全,也是她用來謀生的無上利器。

  初次見到英俊年輕、前途似錦的狀元郎時,她心底雖也有傾慕之意,可卻有著更多、更深的算計之心。

  但是他方才說的那一番話,卻令她不由得慚愧自省起來。

  “我真的要變成一個唯利是圖、以色事人的妓女嗎?有一天,我也能夠為自己贖身,脫離那繁華卻汙穢不堪的地方,找到屬於我的情有獨鍾嗎?”

  唐情兒此刻突然羨慕極了那個能被陸朗風這樣情有獨鍾的女子。

  這該是身為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最大的幸福吧?

  不若方才堅毅果決,此刻的陸朗風徘徊在花府門外,卻是有些近情情怯了起來。

  “相思還在生我的氣嗎?”他喃喃自問,神情焦灼而憔悴。

  她也一定還不能原諒他的決定吧?

  換做是他,也無法如此大大方方地和人共享自己心愛之人,他肯定會比現在的她還要憤怒、受傷、失望百倍。

  可是在寶嬌公主決定婚期之前,他什麼都不能做,不能搶先一步娶她為妻,就此緣定終生,好教她能心安開懷。

  “可惡!”他不由狠狠地咒道:“為什麼我得受製於一個小丫頭?為什麼我堂堂男子漢,得被一個小丫頭玩弄在鼓掌之間?就因為她是公主嗎?”

  該死!

  誰讓她偏偏就是金尊玉貴的一國公主,是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有嬌寵任性、翻天覆地的能力!

  所以在擺平寶嬌公主之前,他完全沒有資格來見相思,妄想求得她的原諒……

  陸朗風就這樣在門外徘徊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只能黯然神傷地轉身離去。

  朗風哥哥……

  累得伏在嫁衣上閉目養神的花相思在恍恍惚惚間,驀地挺直了腰,驚喜地抬眼環顧四周,卻遍尋不著他挺拔的身影。

  “我做夢了嗎?”她悵然若失地喃喃自問。

  如果是夢,為什麼她會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了朗風哥哥?

  好像他就在她的周圍附近,正溫柔地凝望著她……

  這怎麼可能?

  “當然是夢,他現在忙著準備當駙馬,又怎麼有空來看我?就算他來了,我也……”她蕭索寂寥地歎了口氣,揉揉酸澀不堪的雙眼,拿起了嫁衣,卻一時不小心被上頭的繡花針刺中。“噢!好疼。”

  銀針明明就別在紅緞上,顯眼至極,她怎麼會沒瞧見呢?

  花相思輕咬著微微出血的指尖,眼前突然一片霧蒙蒙,她心一慌,連忙用力揉了揉眼睛,眨了眨……好不容易才逐漸清楚好轉過來。

  “嚇死我了。”她撫著驚跳的心口,好半晌才恢複冷靜,繼續穿針引線,以一條美麗如月光般的銀色絲線,輕輕巧巧在袖口繡出了一朵朵山茶花。

  朗風哥哥會喜歡山茶花嗎?

  朗風哥哥會喜歡……他的新娘子嗎?

  左邊胸口再度隱隱刺痛,她喉頭幹幹的。酸酸苦苦的,又泛起一縷異樣的甜腥,她隨手拈過一只甘草梅子入嘴,讓那甜甜的梅子掩蓋住那種嗆澀難禁的滋味。

  就快繡完了。

  只要繡完公主的嫁衣,她就能好好地放手休息了。

  寶嬌笑嘻嘻的抱臂,上下打量著一臉倔強冷漠的陸朗風。“我的準駙馬,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臉那麼臭?”

  “公主夤夜造訪,有何要事請講。”他冷冷地道。

  反正彼此心知肚明這本就是一門被強迫的婚事,也就毋須佯裝什麼。

  “我要你明兒陪我去江南各處風景名勝逛逛。”

  他神色更冷淡。“微臣有公事,恕不能奉陪。”

  “喂,姓陸的,你講話給我客氣一點喔!”寶嬌公主縱然興致再好,聞言也不高興了起來。“就算本公主喜歡你,也由不得你出言不遜——”

  陸朗風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眸底帶著一絲明顯的嘲弄。

  寶嬌公主豈會不懂他的嘲諷因何而來?

  “我知道你怪我橫刀奪愛。”她哼了一聲。“可是本公主也有千百個不願意啊,要不是父皇要我非嫁不可,要不是不嫁還會被笑是嫁不出,要不是每回本公主挑中的都是別人早選走的貨色,我今天犯得著在這兒看你的冷臉子嗎?”

  陸朗風一怔,有些異樣地盯著她。

  這個潑辣刁蠻任性的公主,原來也會有這些迫不得已的苦衷?

  “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行事又何須受旁人左右?”

  “開什麼玩笑,這年頭就連流氓都得顧及形象了,何況我可是個公主呢!”她有些氣憤地道:“而且堂堂一國公主居然沒人敢娶?這話要傳出去,我還怎麼見人哪?”

  他看著她,沉默良久,“那為什麼是我?”

  “本公主要嫁的人,當然要很優秀才行,你是狀元,看起來又挺順眼,不挑你我還挑誰呀?”她沒好氣地反問:“難道要我挑那個膽小如鼠,被我瞪一眼就昏倒的笨榜眼?還是那個長得比本公主還娘娘腔,風吹就跑的爛探花嗎?”

  “公主盡可以挑選其他男子,天下這麼大——”

  “唉……”寶嬌公主煞有介事地歎了一口氣,還挺感傷的。“男人那麼多,時間那麼少,本公主也覺得很無奈啊!”

  “或許公主——”

  “喂喂喂!”她突然杏眼圓睜,橫眉豎目瞪著他,“你是不是想勸我放你一馬,另外找別人來當這個駙馬?”

  “沒錯。”陸朗風坦率承認自己的企圖。“其實公主也是性情中人,為何不——”

  “成全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懶得聽,索性揮了揮手。“不要再說了,這種話我都聽到耳朵出油了,反正你明天陪我去遊江南,等本公主的婚宴大菜備好,花轎造好,嫁衣繡好,你就準備來迎親就對了!”

  “公主!”

*****

東家酒樓一十八套祖傳婚宴大菜小點全數擬妥了!

  鳳家鳳轎坊美麗華貴優雅的牡丹花轎也雕製成功了!

  現在,就等花房嫁衣閣精心繡製的嫁衣完成,寶嬌公主就可以在柳家、蘇家雙媒合體的牽成下,風風光光地準備嫁人啦!

  壓在肩頭的皇命重任,終於即將光榮卸下了,但是柳搖金卻是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尤其當她收到花府捎來嫁衣已經做好的口信時,心頭頓時泛起了一陣酸楚。

  “相思……”她眼眶紅紅。“對不起,搖金姐姐居然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承受這些,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她甚至還得代替公主這個新娘子,從自己的妹子手中接過那教人針針心碎的嫁衣。

  柳搖金就當自己壓根就是公主的幫凶!

  懷著愧疚難受的心情,她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上花府去了。

  只是當柳搖金一踏入花相思寢居的小院子時,還以為第一眼看見的會是為情憔悴淚漣漣的悲傷小女人。

  沒想到花相思雖然瘦弱得教人心疼,可是精神居然不錯,還坐在院子裏對這池塘在……賞魚?!

  “相、相思,你還好嗎?”柳搖金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做什麼?”

  花相思目光自池塘裏優遊自在的魚兒收回,對著她溫柔一笑。“搖金姐姐你來了,吃過早飯了沒?”

  柳搖金有點傻眼的看著她。“什麼?”

  “對了,公主的嫁衣做好了。”她嘴角揚起一朵微笑,芊芊小手自一旁的花幾上抱捧了起來。“搖金姐姐帶回去覆命吧!”

  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正常……卻是太正常了,令柳搖金突然覺得莫名心慌不安起來。

  “相思,你還好嗎?”她顧不得嫁衣,緊緊握住花相思的手,隨即一震。“你的手好冰啊,相思,你又病了嗎?”

  “我很好。”花相思對著她笑,不著痕跡地縮回手,仿佛像藏起來。“姐姐不用擔心,你瞧,我沒咳也沒發燒,我好很多了。”

  “真的嗎?可是你看起來……”非常不對勁啊!

  “搖金姐姐,對不起,得麻煩你親自將嫁衣送過去給公主,”她歉然一笑,“我最近因為趕著繡它,有點累……”

  “當然是我送。”不知怎的,柳搖金突然鼻酸了起來,抑都抑不住。“你在家好好休息便好。”

  花相思點了點頭,眸光再度瞥見那池子裏靈巧穿梭水草間的魚兒,若有所思地低問:“搖金姐姐,如果做人可以像魚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就好了。”

  柳搖金眼眶一熱,一時說不出話來。

  “朗風哥哥說,等他和公主結完親後,就會娶我了。”她的語氣若喃喃自語。“可是我想當他的妻,我不做他的妾……很傻,對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真傻。”

  “不,不是的!”柳搖金再也忍不住嗚咽低喊:“你一點都不傻!倘若可以選擇,這世上有誰是願意和別人共侍一夫的?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孩不傻盼望著能‘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

  “搖金姐姐,謝謝你……總算有你明白我的。”她蒼白的小臉終於悄悄落下淚,淒楚地微笑,“總之,這一切都是命,該遇著什麼,該失去什麼,都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過。”

  “相思,你不要這麼說……”柳搖金也哭了,緊緊地抱住她。“會有轉機的,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

  “我怕我等不了了,”花相思靜靜地靠在她溫暖的肩頭上,突然覺得好累好累。“現在的我,只希望朗風哥哥能快樂就好了……”

  “傻妹妹!”柳搖金淚如雨下。

  “搖金姐姐,你的肩頭借我睡一下好嗎?”她輕輕地一歎,聲音越來越小。“睡一下下就好……”

  連日來所有壓抑累積的傷心、絕望、痛苦和疲憊,終於淹沒、吞噬了她……

  柳搖金不知怎的心頭一緊,“相、相思?”

  她沒有回答,一動也未動。

  “相思,你別嚇我,相思?”柳搖金心下一寒,忙扶住她軟軟的身子,顫抖著手輕探了她的鼻息。

  還好,雖然氣息很微弱,但她是有呼吸的,她……

  柳搖金倏地睜大了眼,驚恐地瞪著緩緩自花相思鼻下流出的黑色血液——

  “相思!”

  王大夫收起搭脈的兩指,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

  一旁焦心等待的花老爺和柳搖金見狀,一顆心隨即直直往下沉。

  長命和百歲則是驚呆了,不敢置信地望著床上的小姐。

  不!

  “短短數十日內,她的病情怎麼會惡化成這樣的地步?”王大夫溫怒的環顧眾人,“難道你們沒有一個人留心到她的身體狀況嗎?”

  “可、可是她最近都沒咳了,我們、我們還以為她身子大好了……”花老爺痛苦悲憤到哽咽難言。

  “老夫不是再三叮囑,小姐的病一定要好生保養為要,絕對不要受到大喜大悲的情緒刺激,否則五髒耗弱甚劇,嚴重的話,隨時有危及性命之憂嗎?”王大夫難言束手無策之情。“若老夫診治的沒錯,她今日必定少咳、徹夜少眠、易驚醒、胸口反複酸苦絞痛……”

  “對對對,小姐就是這樣!”百歲恍然大悟地嚷嚷著。

  “你知道?那麼你為什麼都不說?”長命氣急了,真想狠狠摑自己妹妹一巴掌。“我把小姐交給你服侍,你居然眼睜睜看小姐變成這樣,你——我們姊妹倆對得起老爺,對得起小姐嗎?”

  “姊,對不起,是小姐不讓我說的,她說只是老症候,不礙事……嗚嗚嗚,對不起……”

  “大夫!”柳搖金緊緊抓住王大夫,激動的懇求著,“拜托想想辦法,不管花多少診金,得用多少昂貴的藥,你都一定要救她——”

  “王大夫,求求你救我女兒的命,求求你……”花老爺哭著跪下了。

  長命和百歲也不約而同的跪了下來,異口同聲求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們家小姐,求求你……”

  “你們這些人做什麼?快快起來!”王大夫真是為難極了,搖頭歎氣道:“正所謂醫者父母心,老夫也很想救治小姐,可小姐本就體弱多病,現下舊疾難治,新病又生……”

  眾人淚漣漣地望著他,聞言心如刀割。

  “兼之多憂多思,耗神竭血。據脈象看來,小姐近日疑似又受重大刺激之故,未能宣泄血氣瘀毒,卻又苦苦壓製,致使心肝肺腎五髒俱傷……”王大夫歎了一口氣。“老夫醫術不精,已經無能再為小姐做些什麼,只能開些固本培元的藥,為小姐保住一口元氣……請老爺再另尋高明吧。”

  “王大夫——”

  “不過恐怕要快,小姐的身子怕是撐不了多久。”王大夫嚴正地告誡。“她今日鼻端逸出黑血,便是肝肺瘀鬱傷損的緣故,已經不能再拖了。”

  花老爺嗚咽著點頭,卻是心下一片茫茫然。

  哪裏還有名醫?王大夫已是放眼全江南最厲害的大夫了,如果現下要再去天下各處尋訪名醫,又怎麼來得及?

  “你是說相思她有可能……會……”柳搖金淚眼迷蒙地望著他,顫抖著呐呐開口。

  王大夫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低低歎了一聲。“倘若未能有奇跡可回天,以體內漸漸出血的狀況研判,她可能活不過這個月底。”

  “不!我的女兒,我的寶貝女兒啊——”花老爺頓時崩潰的嚎啕大哭。

  “嗚嗚嗚,小姐……”

  柳搖金緊緊握著拳頭,不發一言,隨即轉身衝出房門。

  狀元府

  一卷“戰國策”在手上,大半天猶停留在同一頁,陸朗風今日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心髒鼓噪得出奇厲害,右眼皮也不斷突突跳著,不管他怎麼揉眼也無用。

  “我是怎麼了?”他猛然放下書卷,霍地站了起來,焦躁不安地負手來回踱步。

  “大人,柳搖金姑娘求見!”門外護衛稟報。

  他站定腳跟,眉頭一皺。“請她進來。”

  她是公主的媒人之一,難道又是來轉達公主什麼古怪任性的要求嗎?

  “陸大狀元!”柳搖金怒氣衝衝的衝了進來,一劈頭就將一捆物事扔向他。“拿去!”

  他伸手接住,“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柳搖金臉上淚痕未幹,冷笑道:“那是你未來嬌妻的百花嫁衣,拿著那件嫁衣,快快當你的駙馬爺,踏上你的青雲路吧!”

  “犯不著語帶諷刺。”他臉色一沉,“今天這門親事認真說起,我還得好好‘感謝’你們夫妻倆的多事,我尚未追究你,你倒來數落我了?”

  柳搖金不理會他的譏刺,忿忿不平道:“對,是我和瑤光哥哥當的媒人,可是被公主選中的是你,未來‘委曲求全’娶大納小的也是你,因為這樣兒重重傷害了最心愛女人的還是你!”

  “那麼你到教教我,面對公主威脅要對相思不利,我該不顧她的性命安危,不惜一切和公主翻臉、導致玉石俱焚嗎?”

  他何嚐不恨透了自己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恨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相思傷心,卻無法給予她最安心的承諾?

  這一生,他唯一想要的、擁有與疼惜的女人就只有她……也就只有她而已。

  “是,你又諸多無可奈何,你是為了相思著想,可是你知道相思真正要的是什麼嗎?”柳搖金落淚紛紛,嗚咽道:“她知道自己體弱多病,興許活不長了,可是就算她在這世上只剩下一天的壽命,她還是盼望自己能活著成為你明媒正娶的妻,死了以後也好能安心做你陸家的鬼——”

  “不許胡說!她不會死。”陸朗風面色鐵青,語氣冰寒。“往後的一生有我照顧,她絕不會有事。”

  “可她就要死了!”柳搖金痛喊了出來。

  陸朗風腦子裏轟的一聲,全身如遭雷擊般地僵住了。

  “你、你說什麼?”他目光凶狠的瞪著她,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天殺的憑什麼咒相思死!”

  柳搖金的手被他抓得好痛好痛,可是他震驚憤怒的反應,卻令她心頭掠過一絲絲安慰。

  柳搖金哽咽著娓娓道來事情始末,包括她熬命趕著繡他新娘子的嫁衣,鼻端流出觸目驚心的黑血,還有大夫的束手無策……

  等她說完了後,已經是哭得不能自己。

  陸朗風面色慘白,呆呆地往後退了一步,再一步……

  不,不可以,事情不可以變成這樣,不該變這樣的。

  他不能失去她!

  “相——思——”他撕心裂肺地狂吼了一聲,隨即發狂地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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