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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春暖花開時》第8章
第八章

  瑞雪失神地執著水管灑向向日葵,怔忡的她連自己快把一大片向日葵淹死了都不自知。

  她的腦子裏充斥著昨夜捷人無情的話語,一句句一聲聲,像波濤般嘯卷不休,幾乎淹沒了她。

  直到黑點跑到她身邊大聲吠叫,她才驚醒過來。

  「黑點,怎麽了?」她望向大狗。

  黑點汪汪叫著,又朝屋子的方向吠叫兩聲。

  瑞雪這才注意到微弱的電話鈴聲。

  「黑點,謝謝你。」她連忙將水管丟下,匆匆忙忙地往屋子跑去。

  「喂?」她氣喘吁吁地接起電話。

  「請問你是江瑞嵐同學的家長嗎?」一個老老的聲音傳來。

  「是的,我是他姊姊。請問您是?」瑞雪邊撫著胸脯邊道。

  「我是教他生物學的教授,我姓楊。」

  「呃,楊教授您好。」瑞雪有些手足無措,直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請問有什麽事嗎?是不是瑞嵐在學校怎麽了?」

  楊教授的聲音衷有明顯的不滿和惋借,「江瑞嵐以前是個很用功的學生,成績也相當好,尤其在我的課上更是表現突出……」

  以前?

  瑞雪的心沉入谷底,只能靜靜地等待楊教授宣判。

  果不其然,楊教授沉重地接著說:「但是他最近不但報告都沒交,而且老是蹺課。我和他其他科目的教授談過了,他這學期的成續一落千丈,再照這個情況下去,他可能會被退學。」

  退學!

  這個字眼重重地敲人瑞雪的腦袋,震得她幾乎站不穩。

  「退……退學?楊教授,那要怎麽辦呢?」

  「這就是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楊教授語重心長地道:「我希望你這個做姊姊的要多督促他。」

  「如果他再在功課上用心的話,那麽他可以把成績拉回來嗎?」瑞雪戰戰兢兢地問。

  「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楊教授,謝謝您通知我這件事,真是謝謝您。」瑞雪由衷地致謝。

  「不用客氣。江瑞嵐是個好學生,我也希望他能夠再專心課業,以後在社會上有所發揮。」

  「謝謝您。」

  瑞雪掛上電話後,傻傻地站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好半晌,憤怒和焦急氣惱才迸發了出來。

  她氣得全身發抖,然而心底卻有更深沉的悲哀。

  她恨弟弟爲什麽這樣的不爭氣,不知愛惜求學機會,白白糟蹋了大好人生。

  她更恨弟弟踐踏她的一片苦心。能讀書是多麽好的一件事,像她現在就爲自己的失學感到羞愧,爲何弟弟卻如此不知珍惜,這麽不懂事呢?

  瑞雪心痛的閉上了眼睛,痛苦在四肢百骸漸漸蔓延開來;她該怎麽辮?

  瑞嵐一再的給她出難題,一個喬捷人就已經讓她疲於奔命、惶惶不知終日了,現在再加上這個……

  「爸、媽,你們爲什麽要這麽早離開我呢?」

  自從父母去世以來,她從不曾說過這樣的話,但是此刻,她卻再也忍受不住了。

  爸、媽,我好累……

  ※※※

  當喬家的司機老何將瑞雨載到拄家門前,一臉嚴肅的瑞雪緩鍰地走向正要下車的瑞雨。

  「瑞雨,你今天再到喬奶奶家住一夜好嗎?」

  「爲什麽?」瑞雨敏感地嗅出一絲不尋常。

  「你不喜歡到喬奶奶家嗎?」

  「喜歡。」瑞雨眼睛一亮,「喬奶奶好慈祥,對我好好。如果她是真的奶奶就好了。」

  瑞雪聽了,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真想抱著瑞雨痛哭,對他說:瑞雨,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只能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當人家的傀儡,做人家的替身,我們是替代的,永遠不能夠戊爲真正的主角!

  但是她只能壓下滿心的痛苦,勉強露出笑顔,「那麽,瑞雨今天到喬奶奶家過夜好不好?」

  「你和喬大哥要出去約會嗎?」他突然想到。

  爲了不讓弟弟失望,也爲了怕他再追問,瑞雪只得胡亂點頭。

  「那我就再到喬奶奶家過夜吧!」

  瑞雨興高采烈地再關上車門,對著好脾氣的老何道:「何伯伯,我們走吧。」

  老何微笑著對瑞雪點點頭,將車子駛離。

  瑞雪這才頹然地垮下臉,慢慢走進屋內,等待瑞嵐回家。

  她已經打電話給瑞嵐的同學,轉告他務必要回家一趟了。

  四月的風,吹在她身上卻格外清冷……

  瑞雪坐在客廳等待著,宜到黃昏時分,哈雷機車的引擎聲才急吼吼地飆近。

  「姊,有什麽事情?」瑞嵐出現在門口,一邊摘下安全帽,一邊不耐煩地問道。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瑞雪緩緩地轉向他。

  「你知不知道我正和朋友有事在忙?這麽急把我叫回來是爲什麽?」瑞嵐清秀俊朗的臉龐上儘是埋怨。

  「你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我關心一下你不行嗎?」

  事情不對勁!

  瑞嵐看著姊姊那雙溫和卻布瀟心痛的雙眸,突然有些驚懼。「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你最近的功課如何?」她溫柔地詢間。

  瑞嵐驚跳起來,防備地反問:「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瑞雪的眼底寫滿痛心,「你的生物學教授打過電話來。」

  簡單的一句話,卻重重地剌入瑞嵐的心,他像是被火燒到尾巴的兔子一樣,猛地跳了起來。

  「他打電話來?」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瑞雪深慟地問。

  「我……我做了什麽?」他眼睛望向別處。

  「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姊姊,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如何能冷靜?」瑞雪終於爆發出來,「你爲什麽要把自己的課業搞成這樣?你是不是真想被退學?」

  「退學?!事情有那麽嚴重嗎?」瑞嵐顫抖著曆,不斷地搖著頭,「不,不會這樣的。」

  「楊教授說你的功課越來越差,甚至連課都沒去上,你每天都在外頭跑,到底在忙什麽?」

  「我只不過和朋友……」

  「和朋友怎樣?」

  望著姊姊懾人清明的眼睛,瑞嵐心中慚愧羞赧的情緒積壓到了最頂點,他惱羞成怒地叫嚷著:「你幹嘛這樣問我?難道我就不能有朋友嗎?」

  「如果你交的都是只會把你帶壞的朋友,那麽還不如沒有朋友。」瑞雪氣惱地道。「只會交豬朋狗友有什麽用?」

  「我不准你侮辱我的朋友!」瑞嵐暴跳如雷地大吼。

  「我是你姊姊,難道我連說話的餘地都沒有?」儘管不想這麽說,但她還是忍不住抗議,「別忘了我是那個提供你上大學的人!」

  這句話直剌進瑞嵐的心,他氣呼呼地沖到她面前,眼睛都被怒火燒紅了。「對,你最偉大,你是聖女貞德,我這輩子都只能靠你吃飯!你以爲我喜歡被你養嗎?我已經厭倦了活在你的陰影底下,我已經恨透了有你這麽一個『犧牲奉獻』的姊姊!」

  「瑞嵐!」她驚喘著。

  「你只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不檢點!居然妄想攀龍附鳳,去當那個喬捷人的情婦!」瑞嵐氣得口不擇言。

  「你在說什麽?」瑞雪的心像被利刃深深劃破,只覺心頭一陣火燙、一陣冰冷。

  「我說!」瑞嵐已經失去了理智,「我愛怎樣就怎樣,不關你的事!」

  說完,他像一陣狂風般席捲出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關你的事!

  這句話反覆地在她耳際響起,敲痛她的腦袋。瑞雪只覺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光了,只剩下絕望和淒涼。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她重覆著這幾個字,昨夜喬捷人所說的話也在此時浮上了心頭。「對,都不關我的事,什麽事情都和我沒關係。我這個人本來就這麽失敗,我的存在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

  她環顧著四周,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她自已而已。

  一點意義都沒有。

  對喬捷人而言,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傀儡;對於瑞嵐而言,她只是個煩死人的姊姊。

  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寧靜與快樂,原來都是假像;她覺得自己被人生狠狠地愚弄了。

  活了二十幾年,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這個家、這個世界,有她沒她,還不是都一樣。

  她想起了捷人對她的諷刺——

  你忘了你的身分嗎?你以爲你對而言有什麽特殊意義碼?

  瑞雪捂住了耳朵,好像這樣就能夠阻止腦海中的聲音,不讓它殘忍的繼續回蕩。然而,那些話語依然清晰地重覆著——

  你忘了你的身分嗎?你忘了自己的身分嗎?

  再也壓抑不住心裏的疼痛,她的淚水瞬間奔流而出……

  天啊!她真想死!

  ※※※

  捷人煩躁地揉著太陽穴,飛快地開著車要前往白卿卿的住處。

  雖然待會兒和白卿卿有個浪漫激情的晚餐約會,但不知怎地,他的腦中卻一直浮現昨夜瑞雪蒼白如紙的面孔。

  那溫柔的臉龐上沒有哀怨,只有認命;他突然對她感到無比的歉疚。

  儘管他嘴上說得冠冕堂皇,請瑞雪假扮他的女朋友是爲了安撫奶奶,也給她個機會還人情,但是說穿了,他還不是在利用她,利用善良又有點傻氣的她。

  但是他又馬上駁斥自己這樣的想法。

  在現實社會中,這種交易的行爲根本就是天經地義,很正常的事情,他毋需愧疚。

  再說,他早就跟她坦白說清楚了。

  他甩甩頭,告訴自己專心開車,別再胡思亂想。

  然而,爲何他心底又有種紛亂糾結、酸甜苦澀交雜的複雜感覺?

  就在他的車子停靠在白卿卿住處前的同時,他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

  「喂?」他不耐煩地應道。

  「喬大哥嗎?」是瑞雨那稚嫩又理智的聲音。

  「瑞雨,你怎麽知道喬大哥的電話?」捷人立時放軟了聲調。

  「喬奶奶說的。喬大哥,我只是要跟你說一下,今天晚上你和姊姊約會完後,別忘了幫我帶另外一套制服到喬奶奶這邊來。」他像個小大人般的叮囑。

  「約會?我今天沒有要和你姊姊約會啊!」捷人頓了頓,心虛地問道:「瑞雨,你現在在喬奶奶家啊?」

  「對。姊姊叫我今天再住在這裏,我問她是不是因爲要和你出去約會,她有點頭啊!」

  捷人直覺不對勁,遲疑地問:「除了這個以外,她有沒有再說什麽?」

  「沒有,可是姊姊的表情很奇怪。」瑞雨顯然有些困擾,「你們今天不出去約會嗎?那姊姊爲什麽叫我住喬奶奶家?」

  「這我也想知道。」他喃喃道。

  「什麽?」

  「沒有。」捷人的表情嚴肅起來,「瑞雨,沒事的,我待會兒再繞到你們家看看。」

  「好。」瑞雨乖巧地道。

  捷人關上電話,擡手就想按下喇叭告訴白卿卿自己的來到,但是不知爲何,他又放下了手。

  他心裏有種不祥的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他毅然決然地掉轉車頭,往陽明山疾馳而去。

  當車子來到江家門前,一片漆黑的屋子讓他心中升起一絲驚懼。

  他想安慰自己,她一定是出去逛逛街,要不然就是出去買衣服什麽的,卻深知不可能。

  她是那種寧可自己省吃儉用存錢下來給弟弟花用,也不肯多花半毛錢在自已身上的人,看她常穿那兩、三套舊式洋裝和牛仔褲就知道了。

  他跳下車,沖到門前猛敲著大門。

  可是儘管他敲得震天價響,裏頭就是沒有半點回應。

  捷人更急了,心一狠,擡腳把門給踹開。

  黑點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著急地在他身旁繞圈子,還朝著門內吠叫。

  捷人俊帥的臉龐上淨是恐懼,而當他看到躺在床上,皓腕泊泊流出刺目鮮血的瑞雪時,他的恐懼心慌更是聚集到最高點。

  「該死!你爲什麽想不開?」他邊低咒邊心疼地將她攔腰抱起,火速地沖向門外。

  夜風輕輕地拂遇他額前的黑髮,此刻他心中卻是一陣陣的發涼。

  她千萬不能死啊!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荒亂,哭聲和焦慮交織在手術房外,構成了令人膽戰的場面。

  瑞雨趴在喬奶奶的襟前痛哭,小小的臉蛋上滿是對死亡的恐懼和驚駭。

  「奶奶,姊姊爲什麽要自殺?」

  「奶奶也不知道啊!小瑞雨,沒事的,醫生已經在救姊姊了。」喬奶奶老淚縱橫,既心疼瑞雨的害怕,更憂心瑞雪的情況。

  像瑞雪這麽乖巧溫柔的女孩子,可千萬不能有事呀!

  劉嬸和老何也陪在一旁,他們都已經把瑞雪當作是喬家的一份子了,心中的擔心憂慮自是不在話下。

  臉色慘白的捷人內心更不好受,他頹然地倚著牆,不斷地自責著。

  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爲什麽要對她說那麽殘忍的話?害得她……

  如果她就這樣死去,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瑞雨,要不要通知你哥哥過來呀?」喬奶奶突然想到這件事。

  「可是我不知道哥哥人在哪裏。」

  「該死!他這個渾蛋跑到哪去了?」捷人捶了牆壁一拳,恨恨地道:「他到底當不當瑞雪是姊姊?每天都不在家,一點男人的擔當都沒有。」

  「喬大哥,你在罵我哥哥嗎?」瑞雨擡起淚痕斑斑的臉蛋。

  「我……」捷人走了過去,輕輕地將他抱起。「喬大哥是太心急了,不是故意要罵你哥哥的。」

  「我知道。」他乖巧的點點頭。

  這時,醫生從手術房走了出來,直接迎向捷人。

  「喬先生,手術非常順利。幸好及早送醫,雖然失血過多,總算還是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了。」醫生微笑著告知手術緒果。

  捷人吁了口氣,倏然放鬆的情緒讓他差點站不住。他摟緊了瑞雨,欣慰地道:「瑞雨,聽到了沒?你姊姊沒事了。」

  瑞雨這才破涕爲笑,「那我可以進去看姊姊了嗎?」

  「她現在還很虛弱——」

  「我們『現在』要進去看她。」捷人打斷醫生的話,堅定地說。

  「這……好吧!但是你們不能停留太久,讓病人休息最重要。」醫生說完後便離開了。

  捷人向醫護人員交代完事情後,便讓奶奶他們帶著瑞雨先回去,他自己則留下來照顧瑞雪。

  本來瑞雨還不願意離開姊姊,是喬奶奶再三對他保證捷人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姊姊,他才勉強地和他們回去。

  捷人走進病房,一眼就望見瑞雪那張蒼白的小臉。

  此刻的她是如此脆弱、纖細,就像是一尊易碎的水晶娃娃,他心頭立時湧上一陣憐愛不捨。

  看他做了什麽好事,他怎麽可以這樣傷害她?

  捷人心痛地坐在她身邊,不住懺悔著……

  而在臺北市的街頭,惱怒的瑞嵐正騎著機車,在馬路上狂飆,似乎想藉著疾風卷去他所有的羞惱和內疚。

  是的,他內疚極了!

  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疼愛他的姊姊呢?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在替他的過錯找代罪羔羊,也是在替他的惶恐驚懼找一個發洩的管道。

  他對不起姊姊,太對不起她了。

  漸漸的,瑞嵐冷靜了下來,開始感受到被自責啃噬的痛苦。

  他這一陣子被阿德牽著走,每天不是玩樂就是騎車載著女孩子去兜風,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功課好、意氣風發的江瑞嵐了。

  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他就是身不由己的想和阿德一起去瘋去玩,不想理睬現實;他不想和姊姊一樣挑起那麽重的擔子。

  可是,他的良心又不斷的譴責自己……他猛然地搖頭。

  當瑞嵐看到前方的行人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車子急沖過去的同時,他只記得自己用力扭轉車頭……

  ※※※

  清晨的陽光穿遇窗子,輕輕地灑落在瑞雪的臉上。

  她從一場迷霧中醒來,全身虛軟,力氣像是順著江水流失了一般。

  她勉強擡起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柔和的白。

  她到了天堂了嗎?她可以見到爸媽了嗎?

  如果可以,她真想永遠埋在他們溫暖的懷中,不再離開。

  「你終於醒了。現在感覺怎樣,好些了嗎?」

  咦,天堂裏怎麽會有這個令她心痛又心動的聲音呢?瑞雪慢慢地朝聲音來源望去。

  「怎麽會是你?」她以爲自己在驚叫,但事實上,她只是發出了細弱的呻吟。

  「你先別說請,多休息,什麽都別想。」捷人輕輕地撫著她的額頭,柔聲道。

  「我一定是在作夢,你不可能對我這麽溫柔的。」

  她的自言自語讓捷人又好笑又自慚;難道他真的那麽渾球,對她的態度都是壞到極點?

  「是真的,我就在你身旁。」看著她荏弱的模樣,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心底某個冰封的角落慢慢地融化了。

  原來她的模樣是這樣的惹人愛憐……他沒來由地想起她對待瑞雨時的溫柔笑語,對待瑞嵐時的諄諄用心,還有對待他的巧笑慧黠。

  她和媽媽不一樣!他驀地領悟到這一點。

  她溫暖、柔和、有愛心,她是個和媽媽截然不同的女人。

  而他卻該死的瞎了眼睛,不知道她的好。

  一想起自已以前對她態度,他就好想重重地踢自己一腳。

  瑞雪沒有看到他臉色的變換,只是了無生趣地道:「是你救了我?」

  「是的。你爲什麽要想不開?」他一想到她躺在床上,血染紅了她白皙手腕的模樣,就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你爲什麽要救我?」她望向窗外,心裏空空的。

  她什麽都不想了,不想哭、不想笑、不想說話。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生命何其寶貴,你爲什麽要輕易結束?答應我,你絕對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一想到幾乎失去她,他都快要瘋掉了。

  經過這件事,他才知道她在他心中所占分量之重,遠遠超過了他之前的想像。

  如果是在平常,瑞雪必定會感動萬分,深深爲他迷醉。

  但是現在經過一次大刺激,她已經失去生存的動力了。

  「瑞雪?瑞雪,你不要不說話。」捷人察覺到她異樣的況默,緊張地道:「你說說話啊!」

  「說什麽?」她的語聲平靜無波。

  「你爲什麽要輕生?」

  「我不想活了。」她簡單明瞭地道。

  「爲什麽?」

  「不想活了還有什麽原因嗎?」她回過頭望著他,眼底的毫無生趣讓他一驚。

  那個有些迷糊、很是溫柔,又熱愛生命的女子到哪去了?

  現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蒼白虛弱又沒有生命力的人罷了。

  「我居然傷得你這麽重!」他哀慟地低喊,痛心像一根鞭子細細地劃遇他的心臟,隱隱的痛楚漸漸地蔓延開來。

  瑞雪不說話,視線再度回到窗外的那片藍天。

  這樣的藍天,藍得好似要掩蓋住虛假,好像所有的事物都是這樣的純淨真實……然而,她知道這都是假的。

  她的生命中就是充滿著虛假!

  對於捷人的話和誠摯的表情,她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因爲她已經深深地埋進那個悲傷的世界中了。

  捷人驚懼地望著她,大手顫抖地輕觸她沒有受傷的那只手。

  「瑞雪?」

  「我累了,我想休息。」

  「我……」

  瑞雪索性閉上雙眼,回絕他所有的關愛凝注。

  捷人無聲地喟歎著,只得先離開病房,讓她獨自靜一靜。

  他沒有注意到,她緊閉的眸邊悄悄地滲出了一滴捩。

  ※※※

  當瑞嵐額頭包著紗布,臉上一塊紫一塊青的出現在阿德的面前時,阿德整個人都呆掉了。

  「嘿,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我出車禍了。」瑞嵐拖著疼痛的身子,一臉尷尬地道:「阿德,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幫忙。」

  「你說,都包在我身上。」阿德阿莎力的拍拍胸脯。

  瑞嵐釋然地呼出一口氣,欣慰地道:「我就知道你能幫我。」

  「到底是什麽事?」

  「我想要……跟你借五萬塊。」瑞嵐匆匆地再加了一句:「我很快就會還你的,真的。」

  「爲什麽要五萬塊?」阿德的臉色變了,他防備地間:「幹嘛的?」

  「我撞了人,醫馨費加上什麽收驚費的,一共要五萬塊。」瑞嵐慚愧地低下頭。

  「那個人傷得很嚴重嗎?」

  「沒有,我閃得快,所以只有擦撞到他而已。」瑞嵐想起了那輛摔得破破爛爛的哈雷,不禁悲從中來,「我現在是車子毀了、自己受傷,還要賠對方醫藥費。阿德,幫幫我好嗎?」

  「開什麽玩笑?」阿德急著和他撇清關係,「你出車禍撞到人是你的事,幹嘛要把我給拖下水?」

  「你……你不是說包在你身上的嗎?」瑞嵐驚呆了,不敢置信地瞪著阿德,「你不是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哼,我還以爲你要我幫你約哪一個妞呢!原來是這種事。免談!」

  瑞嵐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氣悶地叫道:「阿德,你太不夠意思了!」

  「你闖的禍憑什麽叫人家替你收拾?你以爲你是誰呀?」阿德哼了一聲,「就只有你那個白癡姊姊才會跟在你後面幫你擦屁股。」

  「阿德,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我有今天還不是你害的。」瑞嵐瞪著他叫嚷。

  「誰害你了?如果你自己不貪玩的話,你會去買那輛哈雷嗎?你會飆車飆到撞人嗎?」阿德叉著腰反駁,「害我還約了那幾個想坐哈雷的小妞呢!這下子全都泡湯了。」

  「原來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爲了我的哈雷機車。」瑞嵐恍然大悟。

  「彼此彼此,你和我做朋友也不就是爲了我那輛FZR嗎?」阿德輕蔑地道:「這年頭本來就是這樣,你別那麽不上道好不好?」

  「你真是個混蛋!」瑞嵐氣極了,破口大駡。

  阿德睜大眼睛,「你憑什麽罵我?我可不是你那個笨姊姊,隨便你欺負的。我勸你最好跟我道歉,要不然——」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瑞嵐一拳擊倒在地上。

  「不要侮辱我姊姊!」說完,瑞嵐急急地沖出門。

  其實真正的大混蛋是他!

  想起了自己是怎麽對待姊姊的,他就恨不得重重地打自己一拳。

  他是個大混蛋,居然這樣對待愛他的姊姊,還對她說了那麽多殘忍的話!

  他要回去向姊姊懺悔,向她認錯。千錯萬錯,都是他這個好高騖遠、不切實際混蛋的錯。

  然而當他搭著公車,心急如焚地回到家時,見到的只有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和因無人照顧而顯得憔悴的花朵們。

  就連黑點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只剩下鼓噪的雞只歡迎他回來。

  他茫然地立在家門口,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孤獨感迅速地淹沒了他。

  他這才知道,家對他而言有多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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