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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第128章
第128章

  “時間我可以幫你跟那邊說一下都改到下午晚上, ”丁竹心在電話裏說, “不過今天下午你先過來跟他們談一下,三個攝影, 負責不同的單元。”

  “嗯, 另外的攝影我認識嗎?”顧飛叼著煙靠在窗邊, 看著趴在茶幾上畫畫的顧渺。

  從吃完飯回家到現在,她一直在畫畫, 畫了很多綠兔子。

  不過他按許行之說的, 已經找了簡筆畫的貓,照著畫了一個給顧渺, 最多四筆就能畫出來了, 如果她願意畫肥羊, 可以學著畫,不過目前為止,顧渺畫的還是她的綠兔子。

  “應該不認識,不過不影響, 又不跟他們合作, ”丁竹心說, “這個活兒你能好好做下來了,以後再介紹大活兒就好介紹了。”

  “謝謝。”顧飛說。

  “跟我就別說這些了吧,”丁竹心笑了笑,“還有,你要是缺器材就跟我說,我幫你找人借。”

  “我又不是器材黨, ”顧飛說,“我現在這些就夠用了,鏡頭我都沒多買。”

  “你那是沒錢。”丁竹心直接說。

  “有也不花在這上頭,”顧飛說,“用錢的地方多了。”

  “大飛,”丁竹心停了停,“我還是那句話,有要幫忙的,就跟我說,別的我幫不了什麽,急錢用的話我還是沒問題的。”

  “你幫我找活兒已經是幫大忙了,”顧飛說,“真的。”

  “寒假蔣丞回來了嗎?”丁竹心問,“之前有用過他的老顧客還想找他,他有時間嗎?”

  “估計……沒時間了,”顧飛說,“他有同學朋友一塊兒過來玩,寒假時間也短。”

  “那行吧,以後有機會再說了,”丁竹心說,“你一會兒記得過去跟人先見個面。”

  “嗯。”顧飛掛了電話之後轉了個身,胳膊肘撐在窗台上往外看著。

  今天他其實挺累的,如果不是這次的活兒不光錢多,而且對以後接大活兒有幫助,他是真不想再出門兒了。

  上午跟許行之聊的兩個多小時,他覺得很疲憊。

  不是因為說了太多話。

  而是因為在給許行之介紹顧渺的情況時,翻開了太多已經被他封存了很多年的記憶。

  這些都是他努力不去多想的。

  不得不說,許行之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的每一個問題,都能正正地問在最敏感的那個點上,讓他不得不開口。

  而且還必須開口,因為跟顧渺有關。

  很多事兒,很多想法,是顧飛從來沒有跟人說起過的,他的朋友不知道,蔣丞也不知道。

  而這樣讓人疲憊不堪的過程……他噴出一口煙,看著煙霧在風裏甚至來不及散出個形狀就消了,他轉身把煙頭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關上了窗戶。

  他竟然沒有抗拒這樣的過程,也許是為了顧渺,也許是為了蔣丞,也許是因為許行之看上去靠譜。

  “你和顧渺的相處方式是有問題的,”許行之說,“你用你的行動和反應給了她一個暗示,她是你的中心,你是圍繞著她存在的,你用這麽多年的時間告訴她,哥哥對她的所有付出都是理所應當並且不會消失的,一旦她形成了這樣的認知,那麽任何一點改變,都會讓她崩潰。”

  顧飛看著趴在桌上的顧渺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許行之的話讓他有些茫然,但仔細想想,從顧渺拒絕說話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生活似乎就完全變了。

  他一直在消化許行之說的那些內容,這些都是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的。

  他想做的就是保護顧渺不再受到任何傷害,她無法表達,那他就去努力理解,她的世界裏只有哥哥,那他就去做那個唯一。

  但是顧渺跟天生自閉的孩子不同,她的問題根源在於童年創傷,她在很多情況下是可以感知情感情緒的,但她的註意力無法集中,加上沒有人去引導她用正確的方法交流和溝通……

  “而你恰恰又在她用錯誤方式表達的時候滿足了她的需求,所以,改變和進步,都要從你自己做起。”

  顧飛搓了搓自己的臉,看了一眼時間,他這會兒得出門了,去跟人家見個面,了解一下要拍的東西和想法。

  “二渺,”顧飛蹲到顧渺身邊,“哥哥現在要出去。”

  顧渺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聽懂了才點頭。”顧飛說。

  顧渺又點了點頭。

  “李炎哥哥晚點兒會過來陪你,”顧飛說,“你想出去玩滑板的話,就跟他一塊兒去。”

  顧渺點頭。

  顧飛拿過之前自己畫了一只貓的那張紙,在上面畫了一排貓,然後放到顧渺面前:“哥哥畫的。”

  “羊。”顧渺輕聲說。

  顧飛想說這是貓的時候反應過來她叫的是肥羊的名字,於是笑了笑:“肥羊。”

  顧渺看著他。

  “它的名字叫肥羊。”顧飛說。

  顧渺繼續看著他,過了好半天才又說了一次:“羊。”

  羊就羊吧,至少她記住了肥羊的半個名字。

  出了門之後他摸出手機,感覺應該給蔣丞打個電話,畢竟蔣丞為了顧渺回來,許行之又跟他聊了一個上午,這會兒肯定應該是聯系一下,萬一下午人家有什麽安排的話他不在。

  但他又覺得這個電話打過去,自己心裏這些理由,全都會變成借口。

  猶豫了大概五分鐘,從家裏走到路口,他還是撥了蔣丞的號碼。

  按下撥號的時候,他發現這個動作竟然會在熟悉裏透出陌生。

  仿佛有很多年都沒有撥過蔣丞電話了的錯覺。

  “餵?”蔣丞接起了電話。

  “我。”顧飛說。

  “嗯。”蔣丞應了一聲,聲音又是啞的。

  “你嗓子到底怎麽回事兒啊?”顧飛實在是有些忍不住。

  “我變聲期到了。”蔣丞說。

  “……哦,”顧飛楞了楞,“那你有點兒晚熟啊。”

  “啊。”蔣丞應了一聲。

  沈默了一會兒之後,顧飛聽到了蔣丞的笑聲,這種熟悉的,控制不住地想要一塊兒傻笑的感覺卷了上來。

  他跟著蔣丞傻樂了好半天。

  “那個,”顧飛終於止住了笑,“我是想跟你說一下,我不是接了個活兒嘛,現在要過去跟他們見個面……下午還需要跟二渺溝通嗎?”

  “嗯,正好許行之想跟她單獨接觸一下,”蔣丞說,“你介意嗎?”

  “不介意,”顧飛說,“下午李炎過來,要去哪兒的話你讓李炎把她帶過去就行。”

  “好。”蔣丞應了一聲。

  “嗯。”顧飛也應了一聲。

  然後兩個人同時沈默了。

  之前傻笑帶來的輕松感覺只維持了三句話,就又回到了沈悶裏。

  掛了電話之後,他在路邊站了很久。

  這讓他非常難以忍受,相比之前再也見不到蔣丞的那種感覺,現在這種人就在這裏,就在他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但卻摸不到碰不到的感覺,更讓他喘不上氣來。

  可如果現在蔣丞走了,他也許會直接窒息。

  許行之想跟顧渺單獨待一會兒,看看她在沒有顧飛的環境裏,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她現在應該跟顧飛的朋友在一起,”蔣丞說,“我打個電話?”

  “嗯,”許行之點點頭,“你們這附近有什麽可以玩的地方嗎?”

  “我……好像不知道,平時我看小孩兒都在健身器材那兒玩,跟老頭老太太搶器材,”蔣丞想了想,“要不我問問李炎吧,這片兒他熟。”

  “好,”許行之說,“有別的孩子的地方更好。”

  蔣丞撥了李炎的電話。

  “有啊,往你們同學那個燒餅……不,餡餅店那邊過去,有個小體育場,旁邊有很多什麽滑梯之類小孩兒愛玩的東西,我現在可以帶她過去,”李炎說,“不過是戶外,這會兒有太陽還行,晚點兒沒太陽了小孩兒就都回去了。”

  “就現在先過去看看吧,沒有小孩兒再換地方。”蔣丞說。

  出門的時候許行之拉了拉圍巾:“平時顧飛不帶她去商場那些遊樂場玩嗎?什麽海洋球之類的。”

  “她有平地就要踩滑板,進飯店都想踩,”蔣丞說,“顧飛很少帶她去室內玩,她玩不了滑板生氣又會尖叫。”

  “嗯。”許行之點點頭。

  “你倆可以去附近轉轉,”蔣丞看著潘智和趙勁,“那邊有美食街。”

  “別欺負我,”趙勁說,“我在減肥。”

  “我一個人去著就沒意思了,”潘智攤攤手,“我們當助手吧。”

  幾個人上了許行之的車之後,李炎帶著顧渺到了地方,給蔣丞發了個定位過來,蔣丞作為一個路癡,根本看都沒看,直接就設了導航:“好像沒有多遠?”

  “是啊,多近啊,就一個手指頭的距離。”潘智看了一眼地圖。

  “嗯?”蔣丞看著他。

  “跟你們這種路癡我話都不想說了,”潘智嘆氣,“這地方在王旭家餡餅店還要過去,你對這個距離總能有個概念了吧?”

  “哦,”蔣丞說,“學長開車吧。”

  車一路開過去,每一眼都是熟悉,但又因為心境而變得裹上了恍惚的陌生。

  蔣丞沒再往車窗外看,只是盯著空調出風口。

  一直到導航提示到地方了,他才擡眼往外看了看。

  “那個是顧渺吧?”許行之指了指前面。

  一個火紅的影子從前方的台階頂上一躍而下,落到地上之後又飛速沖了出去。

  “是,我估計這一片兒也沒第二個玩滑板有這水平的小姑娘了。”蔣丞說。

  “她這個技術……要是以後能培養一下,”趙勁一邊下車一邊說,“應該挺有發展的。”

  蔣丞跳下車,沖著那邊吹了一聲口哨。

  顧渺轉過了頭,往這邊看了一會兒,踩著滑板沖了過來。

  先是離著好幾米就一擡手,響指帶拇指沖蔣丞打了個招呼,然後一個急停,站在了許行之面前。

  “找肥羊呢吧?”趙勁小聲說。

  “嗯,”許行之蹲下了,“你好啊,二渺。”

  顧渺看著他。

  “許哥哥,還記得嗎?”蔣丞說,“二渺跟許哥哥打個招呼。”

  顧渺看著許行之,過了一會兒沖他鞠了個躬。

  李炎遠遠走過來的時候,蔣丞差點兒沒認出他來,裹得跟個棉球似的,臉上還捂著口罩。

  “這是李炎,顧飛的朋友,”他給趙勁和許行之介紹了一下,又看著李炎,“我同學的姐姐,趙勁,這位是許行之學長。”

  “聽顧飛說了,”李炎拉下口罩,“辛苦了。”

  “不辛苦,”許行之笑了笑,“顧渺很可愛。”

  “她過去玩了嗎?”蔣丞看到滑梯那邊有四五個小孩兒正在玩著。

  “沒人玩的她會去玩一下,”李炎說,“有人玩著她就不過去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不跟同學玩。”

  說完這些話之後,幾個人原地站了一會兒。

  蔣丞覺得現在自己看著李炎都有些尷尬。

  “過去吧,”許行之說,“先看看。”

  “好。”蔣丞松了口氣,趕緊往那邊走。

  李炎說得沒錯,他們一塊兒過去之後,顧渺先是踩著滑板在旁邊玩了一會兒,看到一個秋千空下來了,她才站了上去。

  顧渺的運動機能似乎很發達,秋千幾下就能蕩起來,而且非常高。

  但是有個小男孩兒過來看她玩的時候,她又迅速地停了下來,跳下秋千走開了。

  小男孩兒大概五六歲,之前就一直在看她玩滑板,這會兒又看到她玩秋千,之後就一直跟著她了。

  許行之拿了手機出來,對著顧渺開始錄視頻。

  “她有過同齡的朋友嗎?”他看了看李炎。

  “沒有吧,我認識她那天起她就是個獨行俠,”李炎說,“她又不說話,也不理人,在學校也是被孤立的。”

  “嗯。”許行之點點頭。

  錄了一些視頻之後許行之收起了手機,顧渺始終對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兒視若無睹,踩著滑板漫無目的地來回滑著。

  “她平時自己出去玩滑板的時候,”許行之問,“就是這樣嗎?”

  “嗯,”李炎說,“有固定的路線,唰唰飛,誰也不理,就那麽一圈圈地飆。”

  蔣丞坐在一邊,沈默地看著顧渺。

  這個在寒風裏飛馳的小姑娘。

  不知道她能不能感覺得到,身邊正在悄悄發生的一些變化,哥哥帶來的新朋友,肥羊……

  “其實她有不少想法,我感覺,”李炎偏頭打了兩個噴嚏,“我操!”

  許行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不要笑,”李炎說,“要不是為了配合你,我都不會帶她過來,就在那邊街上,她玩她的,我貓店裏待著就行了。”

  “不好意思,辛苦了。”許行之說。

  “……不客氣。”李炎說。

  “繼續。”許行之說。

  “繼續什麽?”李炎看著他,“不客氣,別客氣,不……”

  “你打噴嚏之前的話說了一半,繼續那個。”許行之說。

  “哦,腦子有點兒凍上了,”李炎嘖了一聲,“我是說,我跟顧渺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她更喜歡蔣丞,不知道為什麽。”

  “是麽?”許行之笑了笑。

  “蔣丞第一次撿著她,她就跟著蔣丞走了,”李炎說,“這要是個人販子,也就賣掉了,一點兒不費事。”

  蔣丞笑笑,沒說話。

  許行之這次過來差不多能有一星期,時間其實挺緊的,他需要在顧渺可以容忍接受的範圍內觀察,跟她溝通,交流。

  “謝謝。”蔣丞只能不斷地重覆。

  “我在走之前會給顧飛寫一個行為校正的詳細方法,”許行之說,“具體的治療方案我得回去想想。”

  “嗯,”蔣丞點點頭,“學長,你給我吃顆定心丸吧。”

  許行之看了他一眼:“顧渺的情況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麽嚴重,顧飛只要能配合,因為這個過程中顧渺會有很多反應,他要是心疼了,就會影響效果……還有,我之前就說過,顧渺錯過最佳的治療階段了,不可能恢覆到正常孩子的水平。”

  “我知道了。”蔣丞說,許行之這樣的答案,對於他和顧飛來說,已經足夠了。

  幾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蔣丞甚至沒有太大感覺,就這麽滿腦子裏都是顧渺忙忙碌碌地過去了。

  而在許行之和趙勁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從他回來那天開始,他和顧飛的聯系就都是因為顧渺,他們打電話,他們見面,說的全是顧渺,而許行之這一走,他和顧飛因為顧渺的事建立起來的關聯就會斷掉了。

  這讓他有些不安。

  這幾天他經常會陷入回憶,隨便一句話,一個人,一個場景,都會把他迅速地拉進回憶裏。

  點點滴滴,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記憶力居然這麽好,那麽多的細節,他以為自己根本沒記住的那些細節,居然全在腦子裏。

  而這些細節,讓他一點點地可以確定,無論是他對顧飛的感情,還是顧飛對他的感情,都比想像中的更難割舍。

  “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給我打電話,”許行之看著顧飛,“我有什麽進展也會跟你聯系,我寫給你的那些訓練方法你要堅持,她鬧了叫了生氣了,你也要堅持,你松了一次,前十次的努力就白費了。”

  “嗯,”顧飛說,“謝謝。”

  “還有……”許行之往旁邊走了兩步,顧飛跟了過去。

  蔣丞知道許行之要說的是應該是顧飛自己的問題,他在余光裏看著顧飛的背影。

  顧飛的問題。

  其實就是他們兩個之間真正的問題。

  許行之和趙勁開著車走了之後,他們站在原地都沒動,一塊兒看著車離開的方向出神。

  這場景看上去相當依依不舍。

  “鑰匙給我,”潘智伸手,“我先上樓了。”

  蔣丞把鑰匙拿出來給了他。

  潘智轉身走了之後,他和顧飛繼續在原地站著。

  “那個,”顧飛終於開了口,“我想……給二渺買只貓。”

  “嗯?”蔣丞看著他。

  “她很喜歡肥羊,”顧飛說,“我覺得她跟小動物在一起情緒一直很放松,所以……我想買只貓給她。”

  “啊,”蔣丞點點頭,“好。”

  顧飛沈默了一會兒:“你……有時間嗎?一塊兒去。”

  “啊,”蔣丞這才反應過來顧飛的意思,“好的。”

  “那我明天給你打電話?”顧飛說。

  “嗯。”蔣丞應著。

  “還有,”顧飛咬了咬嘴唇,“馬上要……過年了。”

  “還有四天,”蔣丞笑笑,“潘智今天才跟我念叨了。”

  “你倆要不……”顧飛說得很艱難,“到我家吃飯吧,熱鬧。”

  蔣丞看著顧飛,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好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顧飛說,“你……休息吧,這幾天太辛苦了。”

  “沒事兒。”蔣丞笑了笑。

  顧飛轉身之後,蔣丞沒有動,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這一次顧飛沒有回頭看,只是順著路快步往前,像是要逃跑一樣。

  蔣丞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慌亂的顧飛。

  一直看著顧飛拐彎了,他才轉身進了樓道裏,點了根煙叼著,慢慢往樓上走。

  對於跟他說出了“算了吧”的顧飛來說,無論是說出一塊兒去買貓,還是說出一塊兒過年,都是件很艱難的事兒。

  但也正是他這兩個艱難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說不下去了的邀請,和他轉身離開時從未有過的慌亂,讓蔣丞突然看到了希望。

  真正的希望。

  我們和好吧。

  蔣丞知道,現在如果自己說出這句話,顧飛一定會同意。

  但盡管他很想說,卻無論如何也不會說,他不能讓兩個人再回到過去的循環裏。

  這句話,他必須要等著顧飛自己說出來。

  我們和好吧。

  這句話他說出來,和顧飛說出來,意義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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