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狼蹤-01

　　黃隨雲，男，未婚，身高一米七七，體重五九公斤，一九七五年七月十三號出生于陝西柏陽市。他曾經失憶過，他的記憶從十二歲生日那天起。他的家境不錯，父母都在柏陽市的教育部門工作。父母只有這個獨生子，一直捂在心尖上寶貝著。他這人啊，從小就胸無大志，目前就是混吃等死型的無為青年一枚。大學四年級，馬上就是畢業生了，卻不去關注未來的工作，也不打算考研。去年回到老家的某所高中學校任實習老師，實習期還沒過完，拍一拍屁股走人，氣得他父母把他掃地出門了。

　　一九九八的四月五日，星期天，夜，十點。

　　黃隨雲坐在一輛公車上很無聊，窗外的一切太熟悉了，根本懶得多看一眼。他閉上眼睛放鬆心情頭靠在車椅上，每一個細胞隨著車上的音樂輕舞，刹風景的報站聲單調地重複著，"……下一站，ＸＸＸ站，要下車的乘客請準備。"

　　今天，他在好友鄒清荷家吃完晚飯，聊了一會兒天，謝絕了好友的留宿邀請，獨自在街上閒逛了一陣子才坐車回學校。其實，宿舍裡的室友們都離開了，回去怪寂寞。不過，他不怕寂寞，反而享受獨自一人的悠閒。

　　突然，他嗅到一股濃濃的線香味，立即張開鼻翼，滿足地讓線香味流入大腦。他喜歡聞帶檀香味兒的線香，自從去廟裡住過一段時間之後，他愛上了供佛的濃香。哦，記起來了，今天是清明節，祭祖的日子。晃悠悠的吸取著香味，他的神思開始恍惚起來……意識逐漸抽離……好想睡，怎麼突然想睡了呢？奇怪，真奇怪……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努力地跟自己說："別睡，快要下車了。"他對自己發出的指令大腦拒絕接受，莫名其妙地出現迷茫茫的一團濃灰色圓形物。

　　慢慢的，此物成球，圓球，在蹦跳。

　　漸漸縮小，球的顏色變深泛紅，暗紅……暗色變淺，越來越紅。

　　跳躍，球不再是圓形，有了模糊的影相，顏色成了火紅……那紅，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

　　流動的火焰？

　　影相逐漸清晰……看清楚了，是只漂亮可愛的動物，全身的毛髮火紅。

　　是什麼動物來著？好像是狐狸……沒錯，這應該是只狐狸，有著狐的尖尖小臉，狹長的狐眼，眼球是透明的火紅，真美！

　　哈，它的眼珠子溜來轉去，靈動調皮，卻又多了股說不清的味道，讓人挪不開視線——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拋狐媚眼？呵呵，比不上自己的風流電眼。

　　拂啊拂……後面擺動的一團……不，是一條條的尾巴！數目真多，數一數，足足有九條！是九尾狐？！真有這玩意兒？

　　肯定是在做夢！

　　喲呵！它呲著白白的牙齒呢。哈，抬起前爪地摸腦袋……小小的一顆腦袋真—可—愛！

　　"嘻嘻。"

　　笑聲，哪來的笑聲？

　　"呐呐。你好啊，雪狼。你的毛皮真白！"

　　聲音從哪裡來的？

　　"是我，是我！笨蛋！"

　　"你是誰？！"

　　"鬼焱。"兩個大標宋漢字斜斜歪歪地掛在黃隨雲腦中。

　　黃隨雲樂了，"難聽難看！"

　　"蠢狼！"九條尾巴的紅狐狸生氣了，"嗖"的一下掉過頭去，尾巴對著他，九條尾巴上下一致地搖啊搖……

　　黃隨雲很不禮貌地大笑起來，問："呐，鬼焱，你從哪裡來的？"

　　尾巴繼續搖啊搖，就是不理人！

　　噫噫噫，影相突然變淡……啊，消失了！

　　"喂喂，搞什麼鬼？！"模模糊糊中身體有了觸感，覺得雙眼被一雙手遮住，是一雙冰冰涼涼的小手……難道九條尾巴的小狐狸有了實體，跑出他的大腦來到他身邊？

　　此時，公車內的溫度一點一點地降低了。

　　"好冷。四月份了，怎麼還這麼冷？"車上僅剩的幾名乘客私自嘀咕。

　　"奇怪！公車怎麼開得這麼快啊？"

　　"喂，司機，停車！錯過站了。"

　　"媽的，怎麼一回事？我叫你停車！"

　　"啊！他死了，司機死了！"

　　"天啊，一個死人在開車！"

　　"放開我，救命啊！"幾聲慘叫之後歸於平靜。

　　靜，是空無的靜，靜得無聲無息。

　　車廂內的聲音圍繞在黃隨雲的耳邊，卻進不了他的大腦。他覺得自己的大腦被濃墨似的黑塞得滿滿的，而這黑構成了無聲無息的空間……冷，全身顫抖著打冷噤。暗想：怎麼回事？難道撞上了髒東西？不由得從意識深處發出幾聲冷笑，道："蠻有本事嘛，居然能直接攻擊到我的精神力！"

　　"你是誰？你不是普通人！"詢問他的聲音格外陰森，不是小狐狸。

　　"我是誰關你屁事！"他大腦裡由精神力凝結的意識如此回答道。

　　驀然間，他的意識清醒過來，各種觸感也恢復了，只有被遮住的眼睛睜不開。

　　啊，掩住他眼睛的手越來越緊了，他那耳邊茸發被人撫弄著，寒氣滲入，涼透心底。媽呀！冷涼的長舌上下□他的臉頰，舌的觸感非常粗糙，帶有細小的軟刺，讓他感覺到這舌再用一點力肯定能刮下一層皮肉。

　　惡寒從全身湧出，雞皮疙瘩突出皮膚。他怒了，火道："給我滾！！"

　　"哼哼！"對方在冷笑。

　　黃隨雲的意識冷冷道："好大的膽子，敢惹上我！"

　　"不好，他身上有強大的妖氣！快逃！"

　　"想逃？沒門！"他的精神力陡然增強，掩蓋在頭髮裡的九個香疤突然冒出一束束的紅光。一時之間車廂內光芒大盛，顯出幾條煙霧似的黑影，黑影扭曲著企圖逃離。他雙目一睜發出幽幽綠光，直直地把黑影撕裂開。黑影被撕得粉碎，數不清的慘叫聲連續響起，震得車廂也抖動起來。從他頭頂香疤發出的光芒瞬間即逝，他的目光繼續發出冰冷的綠光，這光撕裂了車廂內的濃黑，他看清了車廂內的有四個人形物倒著，一個是開車的司機斜傾在車門前，另三個歪歪地倒在走廊上。車廂內沒有半點人的氣息，毫無疑問，他們已經死了。一聲歎息從心底裡發出，他墮入夢境精神力被困住時慘事發生了。

　　他走過去，察看了一下，皺起眉頭，死去的人血液全部被吸光了。他看了一下表，才短短的十幾分鐘，這幾個人成了乾屍，怎麼辦到的？想不通。

　　他從半開的車門走了出去，這才發現公車居然開到深山裡來了。"慘啊！不會吧？難道要走回學校？"他惱火地喃喃低語："原來這些小鬼還可以空間轉移……糟糕！實在是糟糕！"

　　累，全身虛脫。先前釋放了大量的精神力接踵而來的就是疲勞，再受攻擊他會死翹翹。現在別說走回學校了，他連動一動也很吃力，只是這車廂，他連一秒也不想呆下去。

　　他跳下車，雙腿一軟立即摔倒在地。他趴在灌木上喘息了一陣子，稍有精神後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山裡真涼，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靜靜地看著下面的公車。

　　他下車沒多久，公車突然自動地往下滑去，傾倒在一邊，濃郁的血腥味立即彌漫開來。他詫異地張大了嘴，先前在車上並沒有看到血，這股血腥味從哪裡來的？還有一點也很奇怪，被他消滅的幾隻小鬼並不強，居然可以進行空間轉移。他搖著頭，腦袋有點迷糊，嗯，精神力跌到低谷，需要休息一下補充精力。為了不動用精神力，他封閉了自己的五感，閉著眼睛進入冥想狀態。

　　風在吹，樹葉兒隨風擺動。有幾隻小動物好奇地圍繞在他身邊，吱吱喳喳了一小會，一隻長尾巴的小松鼠跳到他肩膀上，用尾巴掃了掃他的臉頰。

　　突然，這幾隻小動物感應到什麼，"嗖"的一下四處逃散。

　　一隻成年的灰狼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前肢彎曲，後肢崩緊，處於蓄勢待發的戰鬥狀態。突然，它的前肢立起，緩緩地搖著尾巴，帶著疑惑的神態圍繞著黃隨雲轉了一個圈，使勁地張著鼻孔嗅了嗅。然後彎屈後肢把下半身伏在地上，有些懶洋洋地用前爪撫著狼臉。

　　過了很久，黃隨雲睜開眼睛，往下一看，公車居然不見了。

　　他側頭一看，見到身邊伏著一隻灰狼，扁了一下嘴，自言自語道："難道這輛公車就是九五年十一月十四日深夜的那輛330？聽說油箱裡都是鮮血呢。對啊，我今天坐的就是330。哦，原來我今天遇到了鬼車。唉，只怕車上的十多名乘客全部被吞噬了，難怪那麼重的血腥味。想不到連物質屬性的公車也能成怪，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喂，灰狼兄。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你是誰，你身上怎麼會有同類的氣息？今晚不是圓月夜，你怎麼可以幻化成人形？"伏在地上的灰狼突然立起四肢，仰著頭盯住黃隨雲，口吐人語，居然是標準的普通話。

　　"嘖嘖，現在連狼妖也越來越有素質了。"黃隨雲扁著嘴托著腮，靜靜地跟這只不認識的灰狼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