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匪事-16
蘇罹追了上來,不吭聲,默默陪他走了一段路。
開車追上他們的南拓喊道:"上車!"
"謝謝,不用,我走回去。"情緒低落的浮雲搖頭不肯上車。蘇罹二話不說鉗住他的胳膊就往車裡塞,還很不客氣伸掌扇打他後腦勺。
"浮雲,沒想到你如此脆弱,根本稱不上挫折的小事也承受不起。"南拓對他失望極了,先是搖頭歎息,接著說出的話毫不客氣,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只不過,不瞭解浮雲的他白憂心了一場。
坐在車上獨自發呆的浮雲承受力算不上超強,也不至於脆弱得承受不起南拓以為的理由。他呢,是身為男性遭受他人言行舉止的輕薄對待,覺得尊嚴被冒犯了,心裡不爽。更恨對方已知他的來歷出言不遜,太瞧不起人了。這事還不能對人說,連鬼焱都須瞞著省得惹事,只能獨自生悶氣為自個兒不是尋常人覺得悲哀……不知原由的南拓還在嘮叨:"……陳編導不看好你,說你缺乏執著心、進取心,缺乏發自內心的熱情,進了娛樂圈也呆不長久……"
南拓囉嗦歸囉嗦,說出的話算數,遵照前言請他倆吃飯。飯菜剛上桌,他的手機響了。接聽完他喜形於色,跑過來空舞雙手還無法完整表達他的喜悅,抓住浮雲正要脅菜的右手手腕拼命搖晃,力氣之大,害得浮雲以為腕骨會斷掉。
"太好了,浮雲!公司要力捧你,要我馬上過去一趟。吃完飯,你們回宿舍等好消息。"說完,一陣風似的跑出餐廳。
真是個容易熱血上腦的傢伙!為別人的事奔走,為別人星光燦爛的前景欣喜若狂……想起先前還瞧不起他為別人的事卑躬屈膝……慚愧,是自己還不夠成熟,看事實只看表面沒深入內心吧……總覺得無形中背負了他人的希望——痛並感動著,浮雲揉捏手腕苦笑。
回到宿舍,隔音鈴鐺掛在門把上,蘇罹捏住浮雲的衣領責問:"你打算半途而廢?"為了替這只狼妖鋪路,他們蘇家跟異竟娛樂簽下不平等條約。而他,放棄預定好的留學,跑來混毫無興趣的娛樂圈。犧牲那麼多,如果這傢伙敢中途逃跑,絕不輕饒!
"沒有!"想偷溜去瞧鬼焱和豪哥的浮雲急於擺脫他,矢口否認。信誓旦旦地說:"想必你也清楚,我來香港目的只有這一個,絕不中途退場!"
浮雲熱切的眼神看上去非常真誠,蘇罹相信他的話鬆了手,問:"你和昀少……電梯裡發生什麼事?"
浮雲蠻反感他的刨根問底,更討厭提及自尊心受挫的細節,後退幾步坐在床上反問:"你認識他?"
蘇罹道:"算不上認識,合作之前見過一面。"
浮雲又問:"那傢伙是同性戀?"
蘇罹一愣,明白浮雲情緒反常的原因了。搖頭道:"應該不是。調查過他,沒聽說這方面的傳聞。據說,他從不對旗下藝人出手。如果他有進一步動作,我會警告他,相信他沒那個膽子。"
浮雲鬆了一口氣,不是就好!那傢伙敢再毛手毛腳出言不遜,惹惱了他黃二爺,管他是不是娛樂公司的高層,爆打一頓再說!抬眼見蘇罹還有話要說的樣子,連忙道:"我想獨處。"
趁蘇罹去洗澡,浮雲打包好他和鬼焱的行李躡手躡腳出了門。他小心過了頭,早回來的那三位根本沒在宿舍,上公車前瞧見他們坐在一家士多店門口吃鹹幹花生喝啤酒。
他瞧見他們,他們也看見了他。
"浮雲背行李去哪兒?"好事多非的向英傑問身邊二人。
"鬼知道!"莫非是扁扁嘴,很是不屑。
"去瞧瞧。"向英傑是行動派,推了他一把,拽著他的胳膊攔了輛的士,吩咐司機:"跟蹤前面的公車。"
留下來的王果陽獨自一個人沒了酒興,提了剩下的花生和啤酒轉身回宿舍。來到電梯間,門一開,有人沖了出來……一縷淋浴後的清香掠過鼻端,掛著水珠的濕發擦過面頰——沒預警的心跳失均,兀自吞咽口水呆滯地盯著逐漸遠離的性感後頸,直到消失,他才醒神。蘇罹?匆匆忙忙去哪兒?他搖搖頭,甩掉類似電擊般的錯覺,飲了口啤酒,一腳踏進了電梯——忽然一想:難道蘇罹丟了東西懷疑是浮雲偷了,去追他?得跟蘇罹說一聲,向英傑他們跟蹤浮雲,不如等有了結果再直接找上門……如此一想,手上的東西往電梯旁邊的垃圾桶一丟,也跑了出去。只不過,到了門外,路邊早已不見蘇罹的身影。
"唉,不知道他們的手機號碼,聯絡不上。"他捏著手機站在路邊歎氣。這時,一輛銀色跑車經過,他驚訝地張大了嘴——蘇罹!他應該未成年吧,怎麼有駕照?
正巧有一輛的士停在路邊,他上車指著前面的跑車:"跟上它!"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銀色跑車開到一幢大廈前停下。蘇罹下了車打了個電話,不出聲,只按健,隨後倚在車門旁沒動,跟雕塑似的。
他不動,坐在的士車裡的王果陽也沒動。
又等了三四分鐘,從大廈內匆忙走出一位紅頭髮的高個帥氣青年。蘇罹見到他後立即招手叫來車僮把車子開走,迎了上去。兩人也不說話,只交換了一個手勢,紅發青年朝公車站走去,蘇罹則進了大廈。
王果陽付了的士費下車,走到大廈門口往裡望,蘇罹早不見蹤影了。他猶豫了一下,沒進去,覺得自己的行為很不堪,決定坐公車回去。剛一轉身,嚇得心臟差點停止跳動——面對面,蘇罹就在他跟前!怎麼可能?明明見他進了大廈的!
"你跟蹤我?"蘇罹嚴厲地指責他。
冰冷的目光,冰冷的話刺得王果陽全身寒冷。"我……,你,你找浮雲……,我想告訴你,向英傑他們跟在浮雲後面,會知道他的下落。"
"煩人的蒼蠅們!"蘇罹低聲罵了句,急步走了。
王果陽鬆了一口氣,跟在他後面。噫?蘇罹呢?只眨了一下眼睛他就不見了?!不遠處只見紅頭髮青年背著浮雲的行李,二人滿臉笑容朝這邊走來。這是怎麼一回事?蘇罹認識紅發青年,紅發青年又認識浮雲……沒得出結論,王果陽不想跟他們照面,急忙閃身躲到一邊,打算等他們走了再離開。然而,他還沒躲好,喉嚨就被人捏住,整個人被提了起來,旋即他嚇暈了。
"唉——!"浮雲長長歎了口氣。客廳裡多了三個不速之客,鬼焱抓了一個,蘇罹捕了一雙,都處於昏迷中。鬼焱下手沒輕重,王果陽的咽喉處有明顯的捏痕。雖說他們仨跟蹤,刺探他人隱私的行為不對,但起因是自己的偷溜惹來事端。面對氣得發狂的蘇罹,無話可辯解。
黏在浮雲身邊的鬼焱不以為然地打著手語(為了與人溝通,他曾經學過手語,平時很少用):"沒什麼大不了,刪了他們的記憶,當成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懂什麼!你以為人的記憶是分段實體,想刪掉多少就是多少?"看得懂他的手語,怒極了的蘇罹揚起手上的車鑰匙朝他砸去。
鬼焱揚手接住,冷笑。"是你學藝不精,換成蘇羅肯定做得到。"
浮雲戳了鬼焱一肘子,擺著雙手道:"冷靜,冷靜!我們千萬別窩裡反。"
不得不替妖怪擦屁股的蘇罹火氣哪能降得下?指著王果陽,怒瞪著鬼焱,繼續言語攻擊:"都是你壞事!當著許多目擊者的面捏住他的喉嚨弄暈了他。我要忙著消除那些目擊者的短暫記憶哪有時間及時處理?人一旦昏迷過去,清醒後記憶會混雜,怎麼能成功消除想要刪掉的部分?"
鬼焱哪會甘心示弱,立即反駁:"我又不是你,怎麼知道?"
"停!"浮雲站起來大吼。他的音量寬闊、厚實、響亮,成功鎮住一狐一術者。"事已至此,相互埋怨有屁用?都坐下,先搞清蘇罹的能力做到哪步,再商量怎麼解決這事。鬼焱,不准動!蘇罹,你們術者消除他人記憶時有缺憾,並不能隨心所欲想刪除哪段就那段,對不?"
坐下來,灌了半瓶水的蘇罹逐漸恢復冷靜,點了點頭。
"其中又有個最佳時機,乘對方頭腦清醒立即就可刪掉就近的一段短暫記憶,對不?"
"是!"蘇罹再次點頭。
"時間拖得越長,越無法消除想要刪掉的……,對方一旦昏厥,情況更糟……。你們刪除記憶需要借法器,還須暗念咒語——我想:其過程類似電腦操作,先搜集與某個關鍵字相關連的所有記憶,收集後自動刪除。問題出在關鍵字上,太精准了有些記憶刪不掉,不精准的話又會刪掉不應該刪的。"
蘇罹苦澀地點頭,說:"差不多就是這樣。強行刪除,無法肯定確實刪掉了哪段,控制不好有可能把對方的全部記憶都刪掉。"
浮雲震驚,他喪失了十二年的記憶到底是被封印還是被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