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匪事-01

　　"11號。"

　　"有。"

　　"12號。"靜默十五秒，沒人應？南拓訝意地抬起頭，提高嗓音重新點名："12號，12號來了沒有？"他左手插腰抬肩，曲起右臂手裡拿著臨時舞者應試表，頭左側二十五度，擺了一個很上鏡的"Pose"，隱藏在鏡片後的視線冷淡地打量著這些或站或靠或倚的時髦少年們。他們人數眾多，把這條通往試鏡室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瞧瞧，這張臉太緊張，那張臉太輕浮……瞧瞧，衣服上滿是洞，哪是什麼裝扮？臨時舞者試鏡，又不是招街頭流浪漢……12號沒來，好大膽子，居然敢放異竟娛樂的鴿子，不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他垂下眼瞼偷瞧應試表，12號浮雲，年齡，16，今年才16歲？太嫩了！難怪敢放鴿子，年輕氣盛不甘心當陪襯舞者。瞧相片，臉長得不錯，這就是資本，可以走偶像路線。往下瞧，沒任何經驗，推薦他的是塑星藝員培訓工作室……小工作室，沒必要在意，他漠然地抬起左手把表格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13號。"

　　"來了。"

　　只招六名臨時舞者，應試的人有五十八位元，填的表格上都附有推薦。異竟娛樂招人，不會面向社會，他們要的是經驗者，直接請排得上名號的培訓中心送值得期待的新人過來。這一次，試鏡被選中，留給臨時舞者的排練只有一月。演出表現好，異竟會給新人一份合同，簽約網羅旗下。有野心的少年們都是沖著背後的合同而來，甘願當臨時舞者的沒幾個。被淘汰的無非就是他們沒扎實的基礎卻浮躁、激進、野心勃勃。

　　盤著雙臂倚在門口的南拓，看到唯一的應試考官負責這一次舞臺編導的陳生浩搖頭。顯然這五人一組又全部出局沒相中一個。後面只剩七位了，才招了四個，還差兩個名額。目光真毒！太挑剔了，招不滿六個名額看他怎麼辦！

　　陳生浩沖著他說："阿南，撤了，下一批。"

　　五位少年知道沒希望，陰沉著臉離開。他們一走，走廊裡剩下的人不多了。南拓數數剩下的人，奇怪，怎麼還有八個人？叫進去五個後還剩下三個。人數不對……右手食指蹭下嘴唇，難道12號在這裡？好奇，他一邊對表格，一邊打量這仨少年，背靠著牆，左膝曲起，雙手插在褲袋裡，表情有些漠然的是57號王果陽，今年十八，平頭，身高一米七八，五官端正。蹲在地上左手食指劃圈圈的是58號任剛，五官清秀精緻，可惜頂著古怪的雞冠頭，今年十七，身高一米七七，把髮式改一改，能上鏡。直接坐在角落裡的這一位，頭埋在手臂裡看不清他的臉，灰色的風衣有點髒，他的肩膀上盤著一隻白色的寵物，肯定不是貓，狗嗎？不像，南拓活了三十多年，沒見過那家的狗會盤在主人的肩膀上閉著眼睛睡覺。

　　他一走近，白色寵物被驚醒了，眼睛睜開，盯著他瞧。這只寵物突然站起來，伸出前爪扒少年的頭髮。不一會兒穿著灰色風衣的少年被它弄醒，頭也沒抬，揚起左手準確地抓住寵物的脖子，拎著他無意地擺動，嘴裡小聲嘀咕："別吵，讓我再睡會兒。"

　　南拓抿嘴笑了，無意間瞄到57、58兩位應試者盯著他，立即端起架子，拿著手裡的資料夾拍牆，冷冷地說："要睡回家去，這裡不是給你睡覺的地方！"

　　灰色風衣少年抬起頭看他，眼神充滿疑惑。隨後他的目光四處轉動，吃了一驚，張大嘴，立即跳出來，臉上寫著"糟糕啊，人都走光了，難道試鏡已經結束？"。

　　看到少年的臉，南拓暗中喝了一聲彩，好一張精緻無瑕疵的素顏美型臉蛋！很中性，上了台會搶走男女主角的風采。"你就是12號浮雲？"

　　少年點頭，不好意思地拍額，"昨晚沒睡好……"

　　"小南，下一批！"試鏡室裡傳來陳生浩不高興的聲音。看來，那五人一組又被淘汰了。還差兩個名額……南拓眼珠一轉，"把你手上的應試表給我。"

　　"哦，好。"少年從口袋裡掏出折疊整齊的應試表遞給他。

　　"你們三位進試鏡室。12號，寵物不准帶進去！"

　　浮雲拍了拍白色動物的頭，放它在地上。這寵物也乖巧，蜷縮在角落不動了。

　　陳生浩看著走進來的三位，不悅地挑眉，問南拓，"後面沒有了？"

　　"最後的。"他上前把仨人的應試表放在陳生浩的桌面上。

　　陳生浩快速掃視三份表格，面無表情打量著仨少年，問："12號，跳舞學了多久？"

　　浮雲回答："七個月。"

　　陳生浩的眉毛擰起來。繼續說："57號。"

　　"四年。"

　　"58號。"

　　"兩年。"

　　陳生浩往後一仰，辦公搖椅被他壓得"吱呀"響，他右手拿起簽字筆玩耍，嘴裡說："各自跳一段自認為很拿手的舞蹈。"

　　仨少年都沒動，木呆地看著他。

　　陳生浩把筆甩在桌面上，冷冰冰地問："沒有音樂，沒有節奏就不會跳舞了？難道你們的身體記不住音樂節奏？沒有屬於自己的音樂？"

　　58號先動了，豎起右腳尖，橫勾左小腿，雙臂向上伸直，十指在頭頂交叉，來了一個漂亮的360度迴旋，接著左腿前後擺動，一會兒彎腰一會兒伸展手臂，臉上掛著甜笑，跳得非常快樂……

　　陳生浩冷笑："你當自己是天鵝還是野雞？"

　　這話毒，嗆得58號少年委屈得快哭了。

　　"行了，帶他去接待室。"

　　南拓鬆了一口氣，有五個名額了，帶58號離開，回頭瞄了一下室內的兩位少年，心想最後一個名額會給誰呢？57號有四年的跳舞經歷，被選上的可能性大。

　　門再次關上，12號應試者浮雲，原名黃隨雲。實際年齡二十四（他比鄒清荷大一個年頭，七五年十一月出生），捏造年齡才十六。去年還是北大大四生，即將畢業前因種種原因停學，其中還休學了一年。今天的日期是一九九九年二月十七號，下午五點過三分。他搔了搔頭，覺得自己的這個動作很失禮，連忙把手放下，看了一下站在自己隔壁的競爭對手很鎮定。目前應試的情況到底怎樣？他摸不清頭腦。不放音樂跳一段舞，最拿手的……當然是國標舞，在大學，種類繁多的交誼舞跳得爛熟，閉上眼睛也能跳。先沖著應考官禮貌地鞠一個躬，做出邀請的手勢，假裝自己摟著舉世無雙的美女，閉上眼睛等待舞曲響起。隨即，睜開眼睛，熱情地踏出第一步，腦子裡響起4/4拍的倫巴。他喜歡倫巴，喜歡懷中的美女步伐曼妙，婀娜款擺，對他若即若離的挑逗，他沉醉在女伴的性感中與她纏綿共舞……

　　陳生浩打斷了他的沉醉，說："行了，靠邊站。"看著57號，冷冷地問："你要棄權嗎？"

　　57號大聲說："不！"

　　"傻站著幹嘛？"

　　57號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身體靈活地抖動起來，腳尖到腿，手尖到手臂，頭到全身每一處都跟隨著他心裡的節奏在動。擺動，左右移行，手掌的動作仿佛在擦拭玻璃，接著前後跳躍，俯地，蛇行……他跳的是有難度有節奏，柔與力結合的野性街舞。

　　浮雲（黃隨雲）很想給他鼓掌。

　　"咚咚"，南拓在外面敲門。

　　陳生浩應道："進來！"

　　南拓鬆了一口氣，陳編導的語氣不錯，想必兩名剩下的選手有一個可用。

　　陳生浩對他手一揮："把他們帶去接待室。"

　　南拓一怔："七個名額？"

　　陳生浩滿不在乎地說："排練一個月，不行的刷掉。"

　　走出試鏡室，縮在角落的寵物（它就是鬼焱，狼形版）邁開四肢朝浮雲奔來。他稍微一彎下腰，鬼焱跳到他手臂上。

　　57號好奇地問："它是什麼品種的狗？"

　　浮雲笑著回答："狼狗。它叫鬼焱，小鬼的'鬼'，三個火字相疊的'焱'。"伸出右手沖著57號說："我是浮雲，你呢？"

　　57號回答："王果陽。"

　　浮雲偏過頭看南拓，覺得他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衣著很有口味，客氣地問："先生貴姓？"

　　"免貴姓南，我是南拓，南方的'南'，開拓的'拓'。"

　　浮雲問："南生，請問你們這兒安排食宿嗎？"

　　南拓愕然。

　　王果陽笑了起來。

　　跟在他們後面的陳生浩突然拍掌，介面說："好主意！小南，你跟上面提一提，讓這七個小鬼吃住在一起。"

　　"可是……"

　　"別看走了眼！這七個小鬼資質不錯，有投資價值。"

　　王果陽問浮雲，"你沒地方住？"

　　浮雲的臉垮了下來，愁眉苦臉地說："一個月前被房東趕出來了，夜宿在培訓室，培訓室下了最後通牒，不給我們住了。"

　　王果陽問："沒跟家人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