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匪事-60

　　那裡不斷湧出黑色的血浸濕了衣衫。心臟，痛得無法呼吸……聲音……誰在說話，說了些什麼？精神無法集中，意識逐漸遠離，模模糊糊中一道人影一閃而至，"嘭"的一聲，眼前一亮，精神一振的他，看到一隻比例勻稱的手拍擊他的前胸，手指以誇張的高速構成奇特的韻動，一道道白色的光從韻動中溢出來，結成圖案複雜的光符籠罩住他的心臟，隨之，難以忍受的痛楚逐漸減弱，即將消散的意識重新回歸。

　　"昀，快吐掉嘴裡的汙血！"

　　焦急的陌生的聲音裡似乎含有記憶中的熟悉味。誰？你是誰？擁有一雙可以看透一切的清澈大眼的你，是誰？喚著我的名……認識我嗎？沒有記憶斷層的我怎麼會遺忘擁有出色雙瞳的你？

　　"啪"後背遭受一擊，他不由得張開嘴狂吐汙血。

　　"搞不懂你，一個人類何必摻和非人類的事務中？普普通通活著有什麼不好？"

　　"那樣活著太無聊了。"昀少吐出最後一口氣湧上咽喉的汙血，摸了摸前胸，心臟在跳動。抬頭，雙目迎上一雙超越常人的大眼，那裡的亮晶晶的瞳孔如同黑色寶石，仿佛能吸走人的靈魂，不由得微笑起來，感激地說道："大眼睛先生，你是觀察者吧？救了我，違背你們觀察者的立身之本，不要緊嗎？"

　　大眼睛先生眨著大眼，純真且無辜地糾正道："是浮雲救了你。"

　　嘻，這位救命恩人看似純良其實內心大大的狡猾吧？前胸閃耀的光熄滅，體內的痛楚完全消失了，只有衣服上汙血證明曾經發生的事……魔氣消失了，周圍的空氣潔淨得不正常。結界因他剛才遭受重創而消失，用來訓練浮雲的學生們全倒地昏迷不醒……對了，浮雲，他人呢？背後偷襲的傢伙也不見了。脫下外套一看，後背有相當完美的一個洞……

　　大眼睛先生似乎感受到他的牽掛，輕聲說："浮雲……進入了魔幽。"

　　"怎麼可能？"看著他，昀少難以置信地搖頭，"沒有鬼焱在他身邊，沒有鬼焱的能力，怎麼能越界？"轉念一想，拍額苦笑，"哈，沒想我會被他的演技騙住。原來玩變臉的戲法是他和鬼焱合二為一，厲害啊……就算種族不同，妖與妖的靈魂更貼近一些，是人類無法插足的領域吧？"

　　大眼睛先生陪他坐在欄杆上，輕拍他的手背問："不甘心嗎？"

　　"是啊，很不甘心。"大眼睛先生不愧為觀察者，看似透明的視線卻能輕易刺穿人心，讓人不自在……昀少盯著斑斕的地磚無精打采地說："幾百年來教廷只知此地有魔幽的入口，卻不知具體地點。鬼焱卻輕易能跨入，別人辛苦的努力算什麼？"

　　大眼睛先生卻說："以他們現在的能力跑去魔幽未必是好事。"

　　昀少遙望天空，輕聲說："有鬼焱在，平安脫身應該不難。"

　　大眼睛先生吃驚地看著他，"你對鬼焱的評價相當高呢。"

　　昀少彎嘴苦笑，"輕視他只會自找苦吃。"

　　"是啊，不能忘記他是狐族。"大眼睛先生贊同地點頭。

　　"你們觀察者……"昀少狡黠地拖長音節，故意帶上疑問的語氣試探對方的來意。

　　大眼睛笑道："只記錄真實發生的事實對我們而言相當無聊，畢竟我們有腦有思維，不是單純的記錄儀。"他指著倒地的學生們問："你一個人類，身上沒有半點魔力，怎麼會黑魔導士們的禁術？"

　　"商業機密。"昀少微笑著看他，賣關子。

　　大眼睛先生扁嘴，低喃："我救了你的命，不應該給點回報嗎？"

　　"一碼歸一碼。"昀少笑道："大眼睛先生，你不認為欠下的債還以同等價值才合理麼？"

　　"信奉等價交換原則……"大眼睛先生抓抓頭，時不時偷瞄昀少幾眼，"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不好奇。"昀少側耳細聽，"噓，有人朝這邊來了。"

　　"我設了障眼法，沒人能走近這裡。當然，時間久了遲早會被發現，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大眼睛先生從身上那大得過份的挎包裡取出攝相機，對準倒地的學生們一一拍攝。快門聲響至第七下——昀少一怔，眼前的景致變了，他們倆個置身于密林中。不見大眼睛先生有任何動靜，人已經穩穩坐在高聳的樹枝上，甩下繩子把昀少拉上樹，說："會牽連你和浮雲的證據已經處理好了，不用擔心。"

　　昀少披上風衣，梳理頭上的亂髮，說："浮雲還在試煉期，不能正式接受任務，觀察者不應該出現。你的到來，我沒有接到通知，你不是非間之界派來的？"

　　大眼睛先生大眼彎了起來，笑道："你果然好奇我的出場。交流一下彼此掌握的情報如何？"

　　"讓我想想……"昀少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利用了教廷和非間之界的互助條約，提出申請翻看他們的禁書，偷學了幾道禁止使用的黑魔法。"

　　"……一個人類，看了書就能使用黑魔法？"大眼睛先生懷疑他的話，死盯著他的眼睛尋找真實。

　　昀少聳聳眉骨，笑得不懷好意，自傲地說："非間之界看中的不正是我出眾的天賦麼？正因為不可能，神父才粗心大意放我進禁室。好了，輪到你提供所知的情報了。"

　　大眼睛先生眼皮上翻，多動的手指捏捏自個兒的鼻樑，"哈，有上了你的當的不妙感。想看你差點死掉的那一幕嗎？包括浮雲怎麼進入魔幽的。"

　　昀少反問："可以給我看嗎？"

　　大眼睛先生雙手同時打了個響指，右手指縫之間多了兩塊鏡片，左手出現一副眼鏡鏡框。他把鏡片安裝在鏡框內遞了昀少。

　　戴上這副眼鏡，昀少眼前的一切隨之改變——仿佛自己掛在屋簷上俯視空蕩蕩的走廊……一團黑影無聲無息地飄過來與柱廊的陰影融為一體。視線移動，看到了正斜坐在欄杆上的自己。那時他自己正專注地盯著結界裡的浮雲。

　　浮雲不知在想些什麼，緊閉雙眼站立半空中一動也不動，靜得如同一尊玉雕。他應該弄了個人高的橢圓形結界，周圍狂亂淩厲的攻擊全被結界阻住……（視線內的場景突然自動快進，浮雲突然睜開眼睛時恢復了正常）浮雲以結界為盾牌，掌為利刃回擊攻擊者——他帶著勝利者的快意朝這邊望過去，卻張口大喊："昀少，小心！"

　　視線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慢鏡頭）一只有長長尖指甲毫無血色的蒼白的手穿透衣服從背後插入他的胸腔，（內透視鏡頭）鋒利的指甲穿透他的前胸，血從指洞往外湧，手在他體內攪動，一把抓住他的心臟。

　　（正常速度）一顆類似網球大小的光球朝黑影砸過來，無聲無息地爆炸，濃墨似的黑影被這光球炸散，中心露出一張呆滯且蒼白的臉——昀少心驚，這位不是跳塔自殺被浮雲所救的女小提琴手麼？她應該監禁在市內的教堂裡，怎麼會出現在學院內？

　　遭受光球的襲擊，她變得有些呆滯，（慢鏡頭）握住他心臟的手力道有所鬆弛。一道人影，一隻突然出現的手捏住她的手腕。（局部特定鏡頭）"咯嚓"一聲，腕骨斷落。（恢復正常）是浮雲，是他站在她的身側捏斷了她行兇的手。（慢鏡頭，人物面部特寫）她怔怔地看著斷腕，隨後抬頭，視線筆直地盯住浮雲的臉，雙瞳漸漸充血泛紅，打散了的黑氣重新聚攏。

　　（恢復正常）出乎意料的，浮雲一巴掌摑向她的面頰，張開嘴，動聽的聲音飄出來，"走吧，回魔幽去，那裡才是你和你們的歸處。"

　　"魔幽……"她失了魂似的喃喃低語。

　　"是的，回魔幽。"浮雲的聲音仿佛帶有莫名的吸力，有無數的黑氣如同撲火的飛蛾朝他聚攏。原本受他控制，現在倒地的學生身上也有黑氣冒出，就連斷在他體內的手也化為黑煙朝浮雲纏過去。浮雲周邊的黑氣越聚越厚，開始以他為支點旋轉，越轉越快形成黑色的漩渦，然後包括那女子還有浮雲一併隨著那黑色漩渦消失了。

　　取下眼鏡，昀少揉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道："那不是浮雲！"

　　"為了救你，浮雲把身體讓給了鬼焱。"大眼睛先生捏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鬼焱會救你似乎另有所圖，猜不透他的圖謀。"

　　昀少沉默了一陣子，突然問："大眼睛先生，你去過魔幽嗎？"

　　"沒有。"大眼睛先生抿抿嘴唇，很後悔地說："當時丟下你也許能跟著一起進入。誒，錯失的良機不知要等到哪時再次來臨。昀，是你連累了我。"

　　"對不起。"昀少誠心誠意地道歉。

　　身體讓給鬼焱後，浮雲的意識與外界斷絕聯繫，龜縮在腦海的一角等鬼焱成功救下昀少。等待是令人痛苦的煎熬，也不知過了多久，原本熾熱的丹田越來越寒冷。動了靈識一察看，"鬼焱，內丹被魔氣侵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