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匪事-44

巨響過後，上空的鼓聲也跟著消失了。

老者不理會自身傷勢，緊盯上空那團濃墨似的黑，神色越來越來惶急，一邊拼盡掙脫蘇罹的攙扶，一邊把鈴鐺硬塞進蘇罹懷裡，連聲催促："走！快走！你們快走！去找你羅表哥，快去！"

豪哥望向蘇罹，抬抬下頜，示意他照老人的話做。

"外公！"蘇罹噙著淚點點頭，任由豪哥一揮手把他送到地面上，仰頭望了他們一眼，一咬牙轉身毅然離開。他沒逃下山，反而朝倖存的左邊偏院走去。很幸運，他以前就住這倖存的左邊偏院裡。浮雲鬧不清為什麼自己的目光會跟著蘇罹走，會感受到蘇罹濃濃的傷感，會深入蘇罹的內心深處……在家族裡，蘇罹沒有交情特別好的同輩，他也弄不清蘇家到他這一代有多少人。凡獲得"蘇"姓留在本家的子侄輩都是天生帶能力者，彼此之間相互競爭各自修煉，然後走出外邊由經驗豐富的同族指導各謀生路，能力特別出眾通過考核才有資格在家族內管事。他是孤兒，由長輩供養住偏院，已毀掉的主屋以及族中機密地帶都是他的禁地。蘇家家規極嚴，不會出現虐待、欺負孤兒的無人品事件，但長輩們多少有些偏袒自己的親骨肉，沒幾個樂意見他學有所成能力出眾超越自家的兒女，指導他修煉不怎麼盡心，何況他這一輩還出了一個百年甚至千年難遇的奇才蘇羅。無論他怎麼努力，始終游離在家學的邊緣。他運氣不錯，隨後天才蘇羅被非間之界帶走了，身為家主的外公心情極好，親自帶幾名家族幼童出門歷練，他脫穎而出得到外公的注目。他的好日子隨即來臨，大舅、三舅認真栽培他，他的地位也隨即提高，成為他這一代的重點培養對象，第三代的准接班人。

蘇罹房中的一切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原樣，他的術具也在。快速收拾了點東西，特別找了個匣子裝外公的鈴鐺放進背包裡，背著。

旋即，浮雲的視覺離開蘇罹到了屋頂……"為什麼？"老者不要豪哥扶，嚅囁著："你們能來，他們怎麼不來？妖氣沖天，守夜人、非間界的監察員為什麼不來？難道任由我們蘇家殞落？難不成蘇羅也拋棄了自己的家族？"

原來如此……浮雲明瞭視覺、聽覺跟隨豪哥的心走，豪哥專注哪處，他才能看到聽到感覺到。

"轟隆隆……"，上空連續巨響，靜止的那團濃黑劇烈震盪。

豪哥凝神，大喊一聲："蘇罹！"

蘇罹聽到聲音已奔了過來。

"接住你外公！找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豪哥拎著老者朝蘇罹甩去。

蘇罹慌忙把手裡的術具插在皮帶上，張臂接住了外公。

"回你屋裡，有秘道下山。"老者落在蘇罹懷裡後立即道。

濃黑裂開，天地陡然亮堂起來。先掉下來的是破碎的鼓和鐵琵琶，隨即下了濃稠的血雨，接著有兩個斷手斷腿的人一前一後摔落下來。豪哥雙手一錯，飛縱而起伸展雙臂撈住了他們，一瞧，有氣，快沒命了。

一邊跑一邊朝上望的蘇罹腳步一滯，痛哭，"大舅、三舅！"

老者閉眼，拍打蘇罹的肩膀，悶吼："快走！"

浮雲望向上空，淩空而立的兩人……認識——辛哥和那位懶散的超能力者。

辛哥腳下踩著一條烏黑的搖頭擺尾的不知名的魚，盤著手臂戾狠地盯著豪哥，瞧他光鮮依舊，只怕在當看客沒動手。懶散青年還是無精打采的老樣子，由辛哥腳下那魚的兩根長須緊圈住了雙腳。他似乎受了點傷，衣服破破爛爛，嘴角還掛著血痕，捋了捋隨風飄到額前的散發，掃了豪哥一眼，問辛哥："他是你等的人？能力一般嘛。"

辛哥道："可能不是。"

懶散青年打了一個響指，魚須上揚，懶散青年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回到辛哥身邊道："除了他，今晚的香港已沒有其他的能力者了。"

辛哥問豪哥："你是蘇羅？"

豪哥不答。面對強敵，他還得分一半的心關注蘇罹的動向。喪失成妖變人的記憶，空有一身妖力，他的戰鬥力遠遠不如上空的懶散青年。只希望拖延時間，蘇罹能順利地從地道逃下山。

蘇罹不知道自己住了十幾年的房間有密道。進了屋，外公要他放下他，只見老人家坐在地上，雙手翻轉古怪的手勢，開口吟唱："生門床柱左右旋轉各二，踩七進三，立谷。"

蘇罹眼前，他的那杆木床自動旋轉兩圈然後碎裂木屑自動構成了一個咒符，"轟隆"一聲，地板裂開出現了通道口。往裡一瞧，黑黑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腳下一切盡收眼底的懶散青年挑挑眉，微笑道："看樣子他不是。呵，你等的人似乎不來了。"

"怎麼會不來？"辛哥皺眉，似乎相當困惑。

"蘇家沒聯絡他？你早早下了戰書，蘇家也有準備通知族中所謂的精英到場，怎麼會漏掉了最厲害的那位？哈，看來蘇家低估了你。"懶散青年扭著脖子東張西望，又問："打算玩到什麼時候？"

辛哥不再看豪哥，深邃的目光落到殘敗的房屋上。

懶散青年也隨著他的視線轉，突然笑了起來，"你邀請來的某些朋友價值觀不同，可惜了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希望傾巢之下有完卵。"

辛哥看了他一眼，"你……心情很好？"

懶散青年撫著自己的心胸，笑道："蘇家的新家主多少有點料，玩了一場，這裡稍稍有點興奮，得多講點廢話壓制情緒。千萬別激我，情緒上來連你的小命一起報銷，到時別在幽冥地府告我的狀。"

辛哥臉色泛綠，只說："隨你，廢話我奉陪。"

"辛老大，你真是精明的生意人，做買賣空手套白狼。你瞧，你招來的人手全報銷了，節省了尾款抵銷唾手可得蘇家這些毀掉的古董。"

辛哥稍稍有些動容，問："都死了？"

"蘇家也不是吃齋念佛的，多少有點料。瞧，他們不怕死，不逃，殘存的都聚過來給你殺。"

辛哥糾正他，"殺人的是你不是我。"

"您撇得可真乾淨！"懶散青年瞧著地上朝宅子奔來幾位蘇家人，再瞧瞧豪哥，彎彎十指，掌心多了兩隻泛著白光的手榴彈。

媽呀，還是人類的超能力厲害！浮雲暗中喝彩，感慨：鬼焱、章顯、林彬之流，靈力、妖力再強也只能借物，沒辦法隨心所欲用力量製造實體武器，而且受不知哪來的規則束縛，力量再大也成不了地球的主人，還不如這個人類來得自由。如果這輕視生命的傢伙哪天一個念頭能製造出核武器，人類得完蛋。

"再等等。"辛哥的視線集中在宅子的某一處，"老傢伙躲起來了，你找得到他嗎？"

"你真是個陰晴不定的傢伙！想要報仇，早就可以直接秒殺他，何必玩貓捉老鼠？"懶散青年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手腕一翻，手榴彈消失了。

辛哥眼神冰寒刺骨地盯著地上蘇家殘存的人，道："我刻意留下他的命大有用處。一是，用他引出蘇羅，找到非間之界的總部；二是，恐怕只有他才知道蘇宅的全部秘密。"

"哈哈，你認為蘇家地底建有藏寶庫？說得也是，古老的玄門世家有一兩件奇珍異寶並不稀奇，能擺出來給人看這些古董在蘇家家主眼裡肯定算不了什麼。"

對方的話似乎刺激到辛哥，他的臉色有點難看了，冷冷地說："你懶得動腦子了。護宅的陣法一開始就破了，在……強力摧殘下，還有將近一半的房子保持完整，地下沒秘密你也信？你不香港人，不知道蘇家的暗中勢力有多大，更不知道根本沒人清楚這大宅子是哪年建成的，誰設計的。蘇家能代代生育能力者，血統沒稀薄過，目前的第三代更離譜，出了一個蘇羅，蘇家的基因與基因學不相符，沒秘密才有鬼！"

"哈，你對蘇家的基因有興趣，怎麼不娶蘇家的女人？"懶散青年似乎聽不懂辛哥的言外之意，只按自己的邏輯接話。

辛哥顯然被他的話嗆道了，不自然地咳嗽起來，惱了，問："你，找不到老傢伙？"

"就在地下，老傢伙自以為隱了形，能保得了他家的那個好像叫蘇罹的後代。對了，蘇罹不正是你指定要活捉的人麼？"懶散青年指了指宅子的某處。

全神貫注傾聽他們交談的豪哥關心蘇罹，不自覺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尋思著：時間拖得不夠長，蘇罹逃得不遠。

"糟糕！豪哥小心！"浮雲見豪哥分了神，暗覺不妙。果然，正如他所料，懶散青年乘豪哥分心，手腕一翻，一柄銀行手槍握在手裡，毫不遲疑地射出一枚子彈。

浮雲白替豪哥擔心了，混過黑的豪哥對危險對子彈有本能的警覺，身體一晃，險險避開了子彈，同時沖著上空的兩人揮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