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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彩》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Day 10 15:09

  午夜零點,大雨滂沱。

  辦公樓的燈一盞接著一盞熄滅了,停車場零零落落擺放著十幾輛車。昏黃的路燈照在車頂,也照進了擋風玻璃。

  賀致遠沒有打燃發動機,他靠在調低的駕駛座椅背上,戴著一副藍牙耳機,安靜地閉目養神。

  雨水不斷敲打前窗,車內黑暗又陰冷。

  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令他身心疲憊,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場舒適的深度睡眠,卻古怪地不想開車回家——那棟房子裡有暖氣、熱水和紅酒,還有高支高密的長絨棉大床,該有的一應俱全,唯獨少了能陪他說會兒話的人。

  一棟豪華的空房,早回去晚回去,沒有任何差別。

  所以,他直接在車上撥了頌然的號碼。

  聊過十幾回,頌然還和最初認識時一樣容易緊張,舌頭牙齒打成結,拆一段擰一段,磕磕絆絆像一台卡了帶的收音機。賀致遠懷疑他做賊心虛,想掩飾某個羞恥的秘密,不由邊聽邊笑,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說話聲音這麼輕,有人在旁邊?」

  「是……是啊,布布在我床上睡午覺呢,睡得挺熟的,一小時都踢兩回毯子了。」頌然扯了扯小毛毯,蓋住布布的肩膀,「你呢,我聽你的聲音不太精神,剛回家?」

  賀致遠打了個呵欠:「還沒,在車裡。」

  頌然驚訝極了,脫口而出:「你那邊都十二點多了吧,工作這麼忙嗎?」

  賀致遠抬眼看向車內的時鐘,螢幕中央顯示著:00:09AM。

  真是個貼心的孩子,時差算得這麼快。

  他笑了笑,閉上眼睛靠回去:「過幾天公司要開產品發佈會,不光有換代,還有新品,算是一個重要的發展拐點,各部門都在輪軸轉,忙一點是正常的,換成別的公司也這樣。我有可靠的VP工程師在前線頂著,還不算太瘋狂。」

  產品發佈會?

  頌然眨巴兩下眼睛,想起8012B那台軟萌的白蠶繭來,好奇地問:「新產品……是指小Q嗎?」

  賀致遠想了想,解釋說:「並不完全是。你看到的小Q只是一台測試機,大部分功能細節都被閹割了,包括外形也不是最終版。之所以放在我家,只是為了給它一個真實的場景驗證安全性。最終版還會有很多好玩的細節,我現在不能透露太多,等過一陣子,我帶一台回來給你和布布玩,好嗎?」

  「好啊!」頌然興奮得神采飛揚,「那……小Q會有宣傳片嗎,就是看起來超級黑科技、比逼格更有逼格的那種?」

  「你是指類似蘋果的風格?」

  「是呀是呀!」

  頌然點頭如搗蒜。

  賀致遠笑得停不下來,胸腔都微微震動著。他伸手揉了揉鼻骨,說道:「抱歉要讓你失望了。小Q長得萌,為了匹配它的外觀,我們的宣傳片也做得比較可愛。如果你喜歡『超級黑科技』那類的,它正好有兩個兄弟,一個S7一個T7,它們的宣傳片應該能滿足你。」

  「沒……沒有那麼喜歡啦,可愛風其實也是我的菜。」

  頌然撓了撓耳朵,不好意思地修正了自己的說法,又問:「賀先生,你工作這麼忙,在那邊是一個人住嗎?有沒有人照顧你?」

  「每週會有人來做一次清潔,其他時候都是一個人。」

  「這樣啊……」頌然垂下了雙肩,下巴墊在豎起的筆記本上,很是擔憂地說,「那你多辛苦啊,回家都沒人陪你。」

  賀致遠笑笑:「心疼了?」

  頌然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心疼了!」

  話音剛落,他無力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淨瞎說什麼玩意兒呢,交往才不到一天,你這情感表達還敢不敢更直白點?再這樣下去,這輩子都別想含蓄了啊!

  他克制了一下「心疼」的程度,儘量「含蓄」地說:「賀先生,以後你別老是一個人東奔西走的了,要不……要不你出差把我和布布一起帶著吧,這樣的話,起碼你晚上回到家,我能陪你說說話啊。」

  聽到這句話,在頌然看不見的地方,賀致遠慢慢睜開了雙眼。他安靜仰望了一會兒車頂,忽然伸手一撐,坐了起來。

  「剛才還挺累的,現在好多了,總覺得開車回去就能見到你們。」賀致遠系上安全帶,發動了汽車,「我十五分鐘後到家,介意路上再陪我聊會兒嗎?」

  頌然忙說:「不介意不介意。」

  儘管他們都清楚十五分鐘後不可能真的相見,但這樣的說辭,讓懷有期待的雙方都感到無比溫暖。

  午夜時分,高速公路上車輛疾馳。賀致遠繞上匝道,一腳油門踩到底,快速融入了連貫的車流之中,紅色尾燈在雨幕中虛化成一道流轉的燈帶。

  「你和布布還好嗎?病養得怎麼樣了?」

  賀致遠溫聲問。

  頌然看著身旁熟睡的孩子,伸手揉了揉他又細又軟的頭髮:「布布昨天就不燒了,胃口瞧著也挺好的,飯量和從前差不多。今天的話……嗯,我看看……今天好像沒發新痘,估計過兩天就結痂了。運氣好的話,你回來就能看到一張和原來一樣的臉,白白淨淨的。」

  「那你呢?」賀致遠問,「退燒了嗎?」

  頌然點點頭,說:「今早就退燒了,中午詹昱文給我量了一次,37度7。論體感的話,現在溫度應該比中午還要低了。」

  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消息,只是……

  「為什麼那天會突然燒到39度?」

  賀致遠抓住了關鍵點。

  頌然一驚,非常心虛地咬了兩下指甲,乾巴巴笑道:「這個啊……詹,詹醫生說是受,受涼引起的普通感冒……呃,大概是因為我太久沒生病了,偶爾生一次,症狀才,才這麼嚴重……」

  賀致遠捕捉到「受涼」兩個字,眉頭一皺,似乎記起了什麼:「去歡樂谷那天,你是不是淋水了?」

  頌然簡直震驚了:「這,這你都知道?!」

  賀致遠無奈地聳了聳肩。

  他當然知道。

  那天從歡樂谷回來,頌然曾經手誤轉發了一組林卉偷拍的照片給他,其中一張就是頌然蹲在地上、手拿一塊浴巾為布布擦水的畫面。當時,擦水的動作引導了賀致遠的視線,讓他只注意到布布的頭髮和衣服濕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頌然的頭髮和T恤也濕了,狀況並不比布布好多少。而時間線再往後的幾張照片裡,布布已經換上了一套乾淨的新衣服,頌然卻一直穿著那件半乾半濕的T恤。

  如果這就是害頌然受涼的原因,他作為布布的父親,怎麼能不感到內疚。

  賀致遠想起照片裡布布活潑又放肆的小模樣,也不知是該欣慰這孩子比以前開朗了,還是該慍怒這孩子比以前愛惹事了。他心煩意亂地敲了敲方向盤,問道:「布布那天到底怎麼淋的水?」

  頌然不敢隱瞞,老實回答說:「我和林卉去買冰淇淋了,一時沒看住,他就……去噴泉廣場裡跑了一圈。」

  「你逮回來的?」

  「嗯。」頌然說,「我看他整個人都快濕透了,也沒時間想別的,趕緊就衝進去了。」

  賀致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逮回來以後,除了幫他擦乾、給他換衣服,你有沒有認真地告訴過他,這樣做是不對的?」

  「啊?」頌然一怔,「沒……沒有。」

  「一句也沒有?」

  頌然心虛了:「沒有。」

  果然。

  和他猜的一模一樣。

  大雨下得更急了,路面開始出現積水,前車駛過時激起一大團飛散的水霧,模糊了後車的視野。賀致遠鎮定地拉開車距,調快了雨刷速度,淡淡地說:「頌然,說實話,你對待孩子的方式也有問題,你和我是兩個不同的極端——我太冷淡,你太縱容。從布布的成長來看,我們其實都做得不夠好。當然……」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你九十五分,我五分。」

  頌然剛緊張起來,坐等挨批,冷不丁得到一句表揚,對著電話「噗哧」就笑了。

  賀致遠聽見他的笑聲,愉悅地勾了勾唇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布布,捨不得拉下臉教育他,總想讓他過得開心些,但是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樣。大人分得清輕重緩急,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偶爾被寵一寵也沒關係,小孩子分不清,被溺愛慣了,將來就無法無天了。所以我們三個人之中,我可以溺愛你,但你不能溺愛布布,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頌然捂著滾燙的一張臉,覺得自己又燒起來了。

  我可以溺愛你——這,這是一句赤裸裸的情話吧?不是他想太多吧?連討論怎麼帶孩子都要夾進去幾句私貨,實在太囂張了!

  紅牌!紅牌!

  頌然用自己通紅的臉給賀先生發了一張紅牌。

  賀致遠沒收到頌然的紅牌,往左側變了一條道,俐落地超過一輛老舊的福特皮卡,繼續說:「除了這個,當然還有別的可能——比如你考慮到布布是我的孩子,不方便越俎代庖。但是現在,布布也是你的孩子了,下回再遇到類似的事,你得拿出一點家長的魄力來,不能再這麼縱容他。」

  頌然揪了揪床單,心裡甜津津的:「我知道了啦。」

  他想了想,又自我辯解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溺愛布布的,就是……福利院出來的嘛,我多少會有一點自我代入,對小孩子狠不下心。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循序漸進,以後一定變得超講原則,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可以。」賀致遠打亮右燈,移回了原先的車道,「我問你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就給你時間。」

  頌然立即緊張起來,飛快豎起了耳朵:「什……什麼問題?」

  天啊,他對教育理論一點也不擅長,甭管問啥,來點簡單的、基礎的、他能答的行不行?

  賀致遠停頓了幾秒鐘,冷不防拋出一句:「昨晚夢到我了嗎?」

  頌然呆住了。

  慢慢的,他的脖子變紅了:「夢……夢到了。」

  「真的?」

  接著指尖也變紅了:「真的。」

  「那說說吧,都夢到什麼了?」

  賀致遠故意調戲他,語氣裡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頌然用筆記本捂住臉,在心裡默默吐槽:夢到你把我上了,還上得特帶勁,射了好幾回,簡直就是個禽獸。

  他心裡這麼想,嘴上當然不可能這麼說,於是編造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不露情欲又飽含愛意的標準答案:「夢到你回來了,我去機場接你。」

  嗯,很好。

  保留了最基本的矜持。

  賀致遠不動聲色:「接回來之後呢?」

  「接回來之後……呃,那個……」頌然一時編不出東西,半途卡殼,硬皮筆記本使勁蹭兩下臉,蹭出了一個紅鼻頭,「之後……稍微有點少兒不宜。」

  賀致遠朗聲大笑,深邃的眼眸彎作了兩道弧。

  淩晨十二點半,車子駛過空無一人的落葉小徑,停入了前院。

  加州的雨季臨近尾聲,雲層迫不及待要將最後一點儲水傾倒乾淨,雨珠就像冰雹一樣狠狠砸在車窗上。一開車門,潮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賀致遠冒雨進屋,脫下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走進廚房,拿出了慣用的小奶鍋。

  半瓶本地產的金粉黛爾,一盎司白蘭地。

  丁香,桂皮,蜂蜜,柳丁片。

  煮酒需要十分鐘,賀致遠去二樓洗了個熱水澡,十分鐘後準時換好溫暖的睡袍,赤腳踩著樓梯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庭院雨聲連綿,柳丁樹和玫瑰花木在雨裡飄搖不止,風急時響一陣,風緩時輕一陣,撲簌簌地鬧騰。二樓露臺亮起了一盞小夜燈,映出玻璃外側一層一層往下淌的水幕,隔著這層玻璃,臥室內燈光柔和,暖氣很足。

  賀致遠坐在床邊,獨自喝了半杯酒。

  暖酒入胃,下腹一陣燥熱。

  剛才開車時無聊,他忍不住逗頌然玩,要頌然用給布布講故事的語調也給他講一個故事。頌然沒拒絕,只是羞澀地說:我能背下來的故事不多,就給你講花栗鼠那個吧,你別笑我。

  第一次給成年人講童話,頌然難免有些拘謹,語氣生硬,後來慢慢進入了狀態,才講得好聽起來。他一句一句溫柔又耐心,聲音裡有解霜化凍般的暖意,效仿花栗鼠和灰松鼠說話時惟妙惟肖,聽著極其可愛。

  或許是感覺太美好,以至於電話被切斷時,賀致遠感到了空前的寂寞。

  寂寞裡有焦躁,焦躁裡有填不滿的渴求。

  他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放下空杯,隨手關掉了臥室的燈。夜色中,唯有露臺一抹微弱而昏黃的光線。

  這樣風雨瀟瀟的午夜,理應是用來做愛的。

  他要把那個美好的年輕人摟在懷裡,誘惑他講一個童話故事,然後在中途就吻得他喘息連連,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一句也拼不完整。而這個童話,說的是一隻軟綿綿的花栗鼠,拼命舞動著小爪子,想推開發情的灰松鼠,卻被壓得怎麼都翻不過身。

  賀致遠靠在床頭,睡袍下一隻手頻頻抖動。

  空氣中傳來了一聲聲低沉的喘息,由緩轉急,情緒越來越躁動,逐漸激烈得不可抑制。在動作刹止的一瞬間,喘息突兀地中斷在高潮點。

  隨即,臥室內響起了一聲愜意而綿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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