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宿誼的腳扭了。從石梯上滾下來， 只是腳扭了， 宿誼覺得自己的運氣真不錯。

　　說實話，這次宿誼覺得責任完全不在自己。雖然這次戰鬥宿誼全程表現得十分淡定，但是一個傻白甜就算經歷了磨難，近距離直面戰場，甚至親手用殘忍的方式（不要以為南瓜壓頂不殘忍）殺了那麽多人，宿誼腳步虛浮很正常。

　　大晚上的， 視線本來就不好。邊關城樓的石梯又不像後世的樓梯， 每一階上面還漆著黃白線條，提醒你註意樓梯註意腳下。雖然城樓上有火把， 但這黑黢黢的環境，宿誼腿又軟，身邊又沒個人攙扶， 腳一滑滾下去很正常吧？

　　“何況我只是腳扭了。”宿誼辯解道。

　　慕晏神情覆雜的看著宿誼用濕布敷著的腳踝：“真的不是天譴？”

　　“天譴如果只是腳扭了，那天道也太軟和了。”宿誼道。

　　慕晏嘆氣。宿誼說的好有道理， 但是他還是覺得這運氣太差了吧？以及那個南瓜和叫榴蓮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回京吧。”慕晏道， “你還是裝昏迷吧。”

　　宿誼道：“可軍醫看了， 只是腳扭了啊。”又不是摔成腦震蕩。

　　慕晏道：“那時候你是腳扭了，不代表你現在不能暈。你快暈，暈了我馬上啟程回京。”

　　宿誼張了張嘴，看著慕晏堅決的表情， 委屈道：“好吧。”

　　他可是立了大功勞，還想跟將士們一起歡度勝利呢。

　　因匈奴敗退，邊關將士都沖了出去主動追擊。慕晏本也跟著出了城門， 後聽說宿誼摔了，連忙折返。其餘將士仍在追擊中，還未回來。

　　“趁著他們沒回來先回京，你還想等他們回來後一個個解釋那一堆憑空出現的東西的事？”慕晏安撫道。

　　宿誼裝傻道：“不是神農大帝給陛下的東西嗎？和我什麽關係。嗯，我們快回京吧。現在？”

　　慕晏失笑：“我讓人立刻收拾一輛馬車，立刻走。”

　　需要什麽東西都可以路上購買，不需要特別打理行李。

　　宿誼一個勁兒的點頭。為了讓陛下背鍋，背好鍋，宿誼在匈奴攻來前夕就做好了可能會用水果蔬菜山的準備，並寫信給陛下，讓他做好做夢的準備。

　　皇帝接到宿誼的加急書信的時候表情是很懵逼的。他一直都在猜，宿誼會弄出什麽事來，讓他做夢背鍋。現在他肯定知道了。慕晏在匈奴頹敗，出城門追擊敵人的時候，同時派了人進京稟報匈奴大汗離奇死亡之時，讓皇帝陛下幫著宿誼圓謊。

　　皇帝陛下一定很高興為此事背鍋的吧。

　　慕晏很快就帶著一幹心腹，護送著裝著“暈厥”的宿誼的馬車，急匆匆的回京了。隨行的還有他帶來的一心腹御醫。

　　那御醫本是慕晏擔心宿誼受傷而帶來的。現在一同帶回去，還能幫宿誼做遮掩。那御醫為宿誼做掩護也不是一次兩次，早就駕輕就熟了。

　　慕晏為了不動搖軍心，特意叮囑留守之人不要告訴正在追擊敵人的將士們宿誼暈厥回京的消息。不過現在勝利已經奠定，即使被前線將士知道了也沒關係。匈奴大汗已經死了，其餘人多砍點少砍點也沒多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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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誼躺在馬車上，一路搖搖晃晃回了京城。回京城之後，宿誼的腳還沒消腫。

　　這次不僅皇帝和兩位皇子，連皇后都提前在宿誼的國師府上候著了。當他們看見宿誼的確只是腳扭了，暈厥的確是藉口後，才鬆了口氣。

　　不過宿誼腳扭傷也是傷，他們還是很關心宿誼的傷情，擔憂宿誼的腳會不會出什麽問題。御醫很肯定的回答，宿誼沒傷到骨頭，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成。這段時間，不能下地走路。

　　宿誼覺得心裏有點苦。難道要一直臥床？會發黴的。這時候他是不是該給自己做一個輪椅？

　　“匈奴大汗真的死了？”待關心了宿誼的傷勢之後，皇帝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被……那叫什麽金瓜和榴蓮的砸死的？”

　　宿誼板著臉道：“是啊，神農大帝天降祥瑞，不知道怎麽就降落錯地方。”

　　皇帝道：“其實沒有降落錯，這才是天大的祥瑞。這真不是你弄來的？”

　　宿誼道：“若我有那本事，早在高句麗就用了。或者，在被挾持的時候弄。”

　　皇帝道：“挾持你的那幾人不是死了嗎？”

　　宿誼道：“咦？是嗎？我逃走後就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了呢。”

　　皇帝道：“……那你留下的布條是怎麽回事？”

　　宿誼驚訝瞪圓眼睛：“布條？什麽布條？”

　　皇帝忍了忍，沒忍住，一巴掌糊在宿誼後腦勺上。

　　皇后忙道：“陛下息怒！康樂還有傷在身！”

　　皇帝罵道：“傷的是腳又不是腦袋！”

　　宿誼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委屈的看向皇帝。

　　他九死一生逃回來，還立了這麽大的功勞，皇帝老爹居然還打他，太過分了。

　　看著宿誼那無辜樣，皇帝磨了磨牙齒，道：“你有什麽秘密朕不追究，你留下的爛攤子朕也會收拾。朕只想問，你會不會又出什麽事！”

　　宿誼拍著胸脯保證：“沒事！保準沒事！”

　　太子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家大哥腫起來的腳踝。這叫沒事？

　　易苒也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家大哥腫起來的腳踝。會不會有比這個更嚴重的事？

　　“這個只是意外。”宿誼道，“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腳滑了一下。”

　　“那石梯的高度，你滑下來只是扭傷了腳踝，的確算得上無事了。”皇帝沒好氣道，“你確定之後不會有更嚴重的事？雷擊？暗殺？火災？水災？”

　　宿誼使勁搖頭：“肯定沒有。哪有那麽多倒黴事。”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倒黴了。

　　皇帝盯著宿誼看了許久，嘆氣道：“你那神通還能使用幾次？”

　　宿誼本又想胡說八道，但看著皇帝認真的神情，訕訕道：“一次都不能了。不僅如此，短時間之內，我也拿不出新的作物了。本來那金瓜是很好的蔬菜，味道好，產量高，能填飽肚子，易於儲藏，營養價值也高。現在估計種不成了。”

　　就算南瓜種子能保留下來，但他只兌換了三千個南瓜。而要購買一萬個以上，才會贈送種植食用加工等指南。有南瓜子，宿誼也不知道怎麽種植，只知道南瓜子曬幹了很好吃。

　　南瓜子埋在土裏澆水能直接長出南瓜苗苗嗎？長出南瓜苗苗之後接下來要怎麽做？需要修剪嗎？需要搭架子嗎？需要授粉嗎？

　　宿誼兩眼一黑，什麽都不知道。

　　“短時間是多久？”皇帝問道。

　　宿誼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現在兌換點增長非常慢，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湊齊一萬點。他暫時也沒想到飛速增加兌換點的方法。

　　糧食和經濟作物都是第一次拿出來的時候才會得到大量兌換點，後來他再拿出新的糧食，只是錦上添花，點數便少了。

　　而之前其餘幾次大量增加兌換點數，除了他拿出對現在有益的圖紙和方法之外，其餘他也不知道怎麽就增長了。

　　而宿誼能拿出來的圖紙基本都拿出來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到什麽對歷史進程有影響的東西。

　　“那就好好養傷。”皇帝拍拍宿誼肩膀，“正好讓你安靜一會兒，不要老是弄出些事來嚇朕。”

　　宿誼心裏委屈。什麽叫做他弄出事來？怪他囉？

　　“下次別那麽魯莽了。就算你不出手，當時戰局也是我們有利。”聽了慕晏述說當日戰鬥後，皇帝雖然對匈奴大王被壓死非常高興，但他對宿誼的魯莽又十分很是無奈。

　　雖然他能理解宿誼的心情，但宿誼還是太不成熟了些。若皇帝不是他，宿誼這麽做，肯定會引起猜忌，說不得就會有比較悲慘的下場。

　　自己兒子還是太單純了些，半點不知道掩飾。

　　他現在護得住宿誼，當他百年後，太子應該也能護得住宿誼把？若是太子一直保持現在對宿誼的兄弟之情的話。

　　不過皇帝也會給宿誼留下保命的東西，不會將最心愛兒子的性命寄託在別人身上。

　　皇后和太子則在考慮皇帝會不會一直這麽容忍宿誼，若是皇帝因宿誼的神通猜忌宿誼，他們要怎麽保護宿誼。

　　易苒則想的更黑暗一些，他將皇帝和太子都考慮進去了。

　　這一家人彼此不信任，倒是都信任宿誼。

　　慕晏心中倒是比這幾人更安穩些。他作為局外人，反而更能看輕這幾人對宿誼的感情，所以並不怎麽擔憂。

　　而且實在不成，他和宿誼泛舟海外不就成了？慕晏已經在海外置了產業，這是他在聽宿誼談論海外之事，讓慕家人多接觸海上貿易之後給宿誼留下的退路。

　　“陛下，那匈奴大汗的性命，能算作我給你的壽禮嗎？”宿誼突然道。

　　皇帝冷哼道：“難道不是神農大帝給朕壽辰的賜福嗎？”

　　宿誼癟嘴：“那陛下想要什麽壽禮？”

　　皇帝對著宿誼的後腦勺又是一巴掌：“壽禮是等別人來要的嗎！不孝！”

　　宿誼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嘆了口氣。

　　他本來想到了京城之後慢慢想，反正時間還早。誰知道自己就被劫走了，還去北疆逛了一圈。現在皇帝壽辰將近，他還不知道送什麽。

　　和慕晏一樣，送些金銀珠寶名貴藥材等等成嗎？

　　為什麽古代送禮這麽麻煩？還是現代社會好，只要送錢便成。嫌棄俗氣的話，就送古董書畫。反正沒古代這麽多講究。

　　宿誼本來想著，古代皇帝好似都喜歡收子孫代表自己心意，最好有親手製作的禮物，比如什麽壽字圖，什麽獸皮。不然，就是特別稀奇的東西，或者是祥瑞的東西。

　　他就想，要不自己給皇帝彈首曲子得了。

　　不過當初他在青州的時候給皇帝寫信這麽說，就被皇帝罵了個狗血淋頭，只得作罷。

　　對此，慕晏表示這種事宿誼應該先跟他商量，不要自作主張。其實若是宿誼不告訴皇帝陛下，到時候送一些常見的珍貴禮物，再彈首曲子，皇帝陛下說不定不但不生氣，還會高興。

　　但宿誼直說，皇帝陛下就會覺得宿誼敷衍。即使不覺得敷衍，也要表示一下這個不成，咱們需要更有誠意的。

　　看著宿誼又在皇帝陛下問起壽禮的事，慕晏心中嘆氣。真不知道宿誼是故意耍寶，還是真這麽蠢。

　　不過皇帝倒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高興的樣子。

　　待皇宮一行人離開之後，慕晏問起，宿誼才道：“我當然是故意的。小時候陛下就喜歡看我煩惱他禮物的樣子。”

　　慕晏失笑。好吧，宿誼並沒有真的傻。

　　宿誼聳肩。

　　就算他真傻，在討好長輩這一點才不傻。這是他從前世就修煉的爐火純青的技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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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關之事瞞不住，但皇帝說自己又做夢了，還是在發生這件事之前就做夢了——宿誼在戰鬥發生前，便讓皇帝陛下做好背鍋準備。皇帝陛下雖然不知道宿誼想幹什麽，但他還是非常幹脆的按照宿誼信中所說做了。

　　皇帝說他做夢神農大帝又要賜福了，正好是朕的壽辰嘛。朕真是太得神農大帝心意了，一定是新作物推廣得力的關係。

　　朝臣們正在想，皇帝陛下是不是又要推廣什麽新東西，或許又是新的高產的糧食吧。然後匈奴的事就傳了回來。

　　好吧，糧食是有，但降落地點有點不對。不不不，有點太對了。直接把匈奴大汗砸死了。

　　朝臣們覺得自己腦袋有點暈，有點難以接受。

　　其實這還是天師做的吧？天師在場啊。不過皇帝陛下老早就說自己做夢，總不能是天師提前說的吧？可天師不是被人挾持了嗎？

　　而且皇帝陛下老是做夢，動不動就做夢，朝臣們已經完全不信任皇帝陛下在做夢了，這實在是太敷衍了。

　　所以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不管怎樣，肯定跟天師有關係。沒看到天師從城樓上摔下來，如今昏迷不醒，御醫說不知道天師能否醒來。

　　現在御醫常駐天師府，慕晏已經急得神情恍惚，也病倒了。

　　朝臣們對匈奴大汗的死亡十分興奮，連最穩重的老臣都恨不得上街上跑兩圈。但他們又對匈奴大汗死亡方式十分害怕。

　　他們更加懼怕宿誼，也更加懼怕皇帝陛下了。

　　而比起宿誼，他們更懼怕皇帝陛下。

　　宿誼每次做什麽事，都會有“天罰”，而宿誼既然能被匈奴人擄走，即使現在回來了，也代表他並不是無所畏懼的。

　　可皇帝陛下有天師下凡幫忙，有神奇的關於神農大帝不知是真是假的夢，連匈奴大汗都死的這麽窩囊，不管怎麽說，皇帝陛下天命所歸，真龍天子是跑不了了。

　　不過皇帝陛下如今統治已經十分穩固，民心所向，國力穩步上升。無論那些朝臣什麽心思，都知道只能乖乖聽話了。

　　而當年雖然猶豫了一下下，但最終還是沒跟著藩王和司馬家跑，堅定的站在皇帝陛下這邊的世家們鬆了口氣。

　　不管他們現在影響力和特殊待遇一年不如一年，但反對皇帝陛下的人，墳頭草都半人高了。

　　至於在宿誼點撥下，早早收攏家中勢力，低調行事，緊跟皇帝陛下步伐，甚至自己削弱自己影響力的王家，則更是慶幸不已。

　　現在他們家雖然不結黨，不營私，閉門謝客，比起之前三千門客時候不能比。但他們王家兒郎受皇帝皇帝重用，是所有家族中最多的。

　　皇帝是信任慕晏，但慕晏家族的人在地方，只慕晏一人在中央，並且看慕晏那樣子，要走孤臣路線，並不準備扶植其他慕家人進入中央。至少在他還在朝中的時候不準備。

　　因此王家看上去，就是最顯赫的家族。

　　即使最受皇帝陛下重用的兩人，並不和王家家族利益一條心，但這也是他們王家的人啊。王家老爺子很滿足。

　　於是王家的人對宿誼昏迷不醒很是緊張。若不是宿誼，現在他們家族中有人說不定想不通，雖說不會跟司馬家那麽糊塗，但肯定會走中立觀望路線。雖然沒什麽危險，但也只能和京中一些世家一樣，夾著尾巴做人，漸漸衰落下去。

　　哪有現在這樣的威風？

　　王博源雖然不在京城，但王稟和宿誼關係也不錯。於是王家老爺子派王稟去打探，宿誼到底病情如何，是否需要他們幫助。

　　雖然陛下肯定會竭盡所能，他們王家也能搜尋些名醫藥材之類。

　　宿誼裝就要裝全套，要瞞住自己人。王稟來的時候，宿誼“昏迷不醒”，慕晏正親自給宿誼擦身體，形容枯槁。

　　王稟頓時被嚇得不輕。

　　本來看皇帝那較為淡定的模樣，王稟以為不嚴重的。王稟是知道有好幾次所謂“天譴”都是皇帝導演的。這次雖然宿誼或許有劫難，但王稟猜測，應該不嚴重才是，誰知道還真嚴重？

　　慕晏還強打精神讓王稟不要說出去，最好對外宣稱，宿誼已經醒來，只是在養病。

　　王稟這才“明白”，原來皇帝陛下是裝出來的，不然宿天師這樣子，或許會引起朝中震動吧。

　　前不久才出了宿誼被匈奴人劫走的事。現在好不容易宿誼回來了，邊關還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勝，本是舉國歡騰的時候，若是宿誼真昏迷不醒的事暴露出來，昱朝又要陷入低氣壓了。

　　皇帝陛下壽辰將近，這消息怎麽也要拖到皇帝陛下壽辰之後。皇帝陛下壽辰，宿天師還沒醒過來，或許會有人以此抨擊皇帝陛下的統治。

　　現在宿誼的存在，簡直是和星象、天災一樣，是昱朝皇帝統治是否符合天道的象徵。

　　王稟立刻表示，絕不說出去。這下子他也睡不著了。

　　慕晏道：“若是太傅問起，可以告訴太傅大人，請太傅為康樂遮掩一二。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王稟嘆氣。怪不得慕晏拒絕其他人，卻讓他看望，是借他之口給他爹傳遞消息，讓他爹在世家之中幫忙遮掩呢。

　　王家老爺子知道之後，差點眼前一黑。宿天師還真出事了？

　　很快衛家也知道了，其他跟隨皇帝陛下的世家也知道了。他們都合力將其輿論倒向宿誼已經醒來，只是皇帝陛下不想讓別人打擾宿誼，才讓宿誼繼續裝病這方面。

　　民間百姓倒是開心了，咱國師大人已經醒來了，已經沒事了。但京中官宦可不相信。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總覺得不對勁，並猜測宿誼是不是病情比以往還嚴重。

　　就當輿論要開始發酵，京城漸漸有了不好的傳言的時候。在皇帝陛下壽辰前夕，從御醫院傳來準確消息，給宿誼準備的藥材變化了。滋補的藥材變多了。

　　這是宿天師真的醒來了？！趕在皇帝壽辰前夕醒來了？！

　　這醒來的時機還真是……

　　當宿誼的友人被準許看望之後，京中官宦們終於相信了，宿誼是真的醒來了。所以之前是真的沒醒囉？

　　這皇帝陛下還真是老天庇佑啊，你看，宿天師醒來的多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