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陪伴

　　奶奶握著沈靖南的手，微笑著輕聲說道：“南南，奶奶這個病治或者不治都沒什麼意思了，人一輩子啊，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壽數都是一定的，奶奶不想治了。”

　　“奶奶……”沈靖南睜大眼睛，手指微微顫抖，說道，“您別這樣說，您不會有事兒的。”

　　“南南，你盡力了，奶奶也盡力了。”奶奶費力地伸出了一隻手揉了揉沈靖南的頭髮，說道，“奶奶想回家了。”

　　沈靖南怔怔地看著奶奶蒼白憔悴的臉，一時間說不出話。

　　治……還是不治？

　　如果現在按奶奶說的放手，那麼奶奶真的時日無多了。但如果這樣繼續治療下去，收效見微不說，奶奶也要忍受各種折磨和病房裡的孤寂。

　　以前沈靖南看過一篇關於臨終關愛的文章，文章裡說來說去，還是希望子孫把選擇的權利交給老人。如果，僅僅是因為想要留住她離開的腳步而讓她最後的歲月飽受痛苦，沈靖南覺得這樣太自私了。

　　“奶奶，你想好了嗎？”沈靖南抖動著嘴唇，再次詢問道。

　　“嗯，奶奶想好了，奶奶想回家。”奶奶依舊微笑著說道，“南南，你會怪奶奶嗎？”

　　“我怎麼會怪奶奶，我聽奶奶的。”沈靖南努力擠出來一個微笑，緊緊地握住了奶奶因為輸液而冰冷的手掌。

　　沈靖南決定尊重老人的選擇。

　　如果結局已經是無法改變的，那他也想讓奶奶最後的時光幸福快樂。

　　“您這次脫離危險，我們就回家。”

　　“南南也想奶奶回家了。”

　　奶奶沒有說出口的是，她很擔心自己走了之後，沈靖南沒了親人會覺得孤獨。她隱約有猜測小南有了男朋友，她想確認這個人能在沈靖南生病的時候、無助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去照顧他。

　　這樣她也能放心離開這個世界。

　　人到了這個時候，也想多看看這個世界。奶奶想多做點好吃的、多留下些美麗的回憶給自己的乖乖。

　　雨過天晴，冬日的燦爛陽光明媚而耀眼，沈靖南從醫院回家的時候楚明哲已經從本家回來了。楚家父母不是很死板的人，他們從起初的驚訝裡回過神，如今也相信楚明哲的眼光，只希望楚明哲能把沈靖南帶回家見見。

　　楚明哲想自己和沈靖南剛剛確立關係，現在就領沈靖南回家可能會嚇到沈靖南。於是解釋說沈靖南比較害羞，想再等一段時間再把人帶回家。當時楚咲語就樂了，說道：“哥，你這一個月不會是潛伏著去追嫂子了吧？追到手了回家報信？”

　　家裡有個南瓜迷妹的確還是有好處的，這段時間楚明哲不在家裡，楚咲語就拿出了南瓜老粉圈新粉的那一套說辭把沈靖南誇得快要上天，加上沈靖南本來就長得可愛，這無形中讓楚母楚父都對沈靖南有了一個不錯的印象。

　　沈靖南進門，楚明哲已經煮好了麵條，他轉頭看進門的沈靖南說道：“怎樣？奶奶好些了沒？”

　　“嗯，奶奶醒了。”

　　沈靖南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凝重。楚明哲見他似乎心裡有事兒，於是問道：“怎麼了？”

　　“今天奶奶說不想治了，想從醫院回來住。”

　　沈靖南握緊了手掌，方才他在醫院怕奶奶看他難過而傷心還強撐著能露出個笑臉，現在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難過。

　　楚明哲愣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同意了嗎？”

　　“嗯，我想她在醫院也難受，回來就回來吧，你知道的，這種病開刀一次又擴散，是治不好的。”沈靖南眼淚沒憋得住漱漱而下，慌忙低下了頭，“我以為我已經做好了失去她的心理準備，但是還是好難過，我很害怕奶奶會走。”

　　“我的小南怎麼變成了小哭包了，”楚明哲把沈靖南抱到了自個兒懷裡，捧起他的臉吻去了他的淚水，然後說道，“我覺得你尊重奶奶決定是對的，現在這種情況增加老人的生活品質比較重要。”

　　沈靖南點點頭，說道：“奶奶過幾天如果搬回來住，那你……”

　　“你和奶奶如果不嫌棄我，我可以在這裡和你一起照顧奶奶。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先回去。”

　　“我怎麼會嫌棄你……”沈靖南抬頭看向楚明哲說道，“我覺得自己總在麻煩你，我是不是很煩人？”

　　楚明哲輕笑一聲，稍微用了點兒力氣抱起來了沈靖南，沈靖南小小地驚呼了一聲，被楚明哲抱著放在了書桌前的座椅上。楚明哲從抽屜裡抽出了一本畫集，又拿出來沈靖南送他那本元旦禮物畫冊。他站在沈靖南背後，身體貼著沈靖南的後背，伸手翻開了畫集的第一頁，靠在沈靖南耳朵邊兒輕聲說話。

　　“你看，我喜歡了你很久。”楚明哲指著第一張畫紙右下角的日期，說道，“戀人之間不要談麻煩和人情。”

　　沈靖南睫毛還掛著點兒淚珠，視線順著楚明哲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第一張畫畫的是……很久之前他在劇組演配角的場面。泥濘的髒水裡，沈靖南僅穿著薄薄的白襯衣在泥水裡爬。線稿的線條清楚，最好看的莫過沈靖南抬起頭時露出的那雙眼。

　　畫者用心，所畫的這雙眼睛傳神而動人。即便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任何欣賞這幅畫的人都能感覺到畫上這個人眼神裡的堅定。

　　沈靖南記得這場戲，去年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天還冷，剛過完年，奶奶剛生病。這場戲他演了很久，導演就是不給過。

　　事實上那天的主演不配合導演，導演又惹不起主演，只能把氣兒撒在了還不怎麼會演戲的沈靖南身上，有些故意刁難的成分。

　　不過也得虧導演這一遍又一遍重拍，讓陪著朋友來片場的楚明哲注意到了在泥水裡的沈靖南。沈靖南當時臉上髒兮兮的，但依然白的反光。

　　楚明哲注意到這個小演員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那是楚明哲第一次見沈靖南，沈靖南在泥水裡滾了一遍又遍、滿臉泥但還是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努力演著連男三號都算不上的角色。

　　“我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注意你的，你當時可能沒看到我。”楚明哲向後翻了一頁，親了沈靖南臉頰一口說道，“後來，南南……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沈靖南臉一下子脹地通紅，連坐都有些坐不住。楚明哲這只大尾巴狐淡定地繼續守在沈靖南身後搖尾巴，一頁、一頁的把自己畫過的心上人翻給沈靖南看，一邊翻一邊和沈靖南解釋當時是什麼畫面、什麼場景。

　　他都記得清楚，用情也深。

　　楚明哲翻著畫冊的手指修長而筆直，他講話的時候總能給人一種有條不紊、條理清晰的感覺，嗓音是迷人的性感的中低音。他每講一句話，呼出的熱氣就噴在沈靖南的耳尖。沈靖南身體很敏感，畫冊只看了一半就有些六神無主，腦子昏昏沉沉地像是又中了公狐狸精的妖法。

　　好性感，沈靖南想。

　　哪裡性感呢？

　　日常楚明哲的襯衣只開一顆扣子、腕表都是最簡單的款式，指甲修剪地乾乾淨淨、笑容溫和而清俊。但即便他裹著層層的大衣，沈靖南也能想像出自己的手指碰到他胸口肌肉的觸感，也能知道這個男人隱藏在翩翩君子外表下熱情的一面。

　　沈靖南仰頭看了楚明哲一眼，軟軟地說道：“畫得好漂亮，明哲好厲害。”

　　沈靖南這無辜的大眼睛總在不經意間勾人，楚明哲被勾了魂兒，正愣著呢，蛋蛋從窗臺跳到了楚明哲懷裡，嚇了楚明哲一跳。

　　“喵。”俺覺得俺失寵了。

　　楚明哲坐下來安撫地摸了蛋蛋幾下，沈靖南突然把蛋蛋接過來抱在了自己懷裡，然後說道：“我抱蛋蛋。”

　　接著沈靖南坐到了楚明哲大腿上，看著楚明哲輕聲說道：“哥哥抱我。”

　　蛋蛋看著這倆人，尾巴翹起來彎了個弧。自覺地溜掉了。

　　楚明哲一瞬間就聽到了自己理智崩塌的聲音，哐當、轟隆、啪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沈靖南這麼叫他他就心癢難耐。沈靖南自然也發現了這點，從前他這樣叫楚明哲的時候，楚明哲就會做得格外激烈一些。

　　“……再叫我一聲。”楚明哲啞著嗓子說道。

　　“哥哥。”沈靖南撲撲大眼睛，靠在了楚明哲懷裡，”我愛你。”

　　沈靖南閉著眼睛聞著楚明哲身上的味道，乖巧地抱著楚明哲脖子不撒手。

　　“……這麼乖，”楚明哲吸了口氣，湊到沈靖南耳邊說道，“我也愛你。”

　　他一把把沈靖南壓在了沙發上，沈靖南被他壓著手腕，閉著眼睛接受對方兇猛的吻。他心裡從未像現在這樣安靜，也從未想過夢想過千萬遍的事情會真的發生。他從這一刻認真地向神祈禱，他想陪著楚明哲繼續向前走。

　　楚明哲給他一個眼神，未來的風霜雨雪，他竟都不怕了。

　　親熱時對方給自己的溫柔的疼痛像是一把刻入他靈魂的刀，讓他牢牢地記住了楚明哲的眼睛、鼻子嘴巴以及一切。一場情人遊戲之後，楚明哲套著一條休閒褲和一件棉質體恤躺在還光溜溜的沈靖南身邊，突然起了興致，說道：“小南，我想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