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奧古斯特無辜的眨眨眼,一雙水汪汪的藍眸裡充滿了無辜與天真的味道,他抱著還有一絲熱氣的牛奶杯,連氣息都彷彿透著奶味:「因為父親寫信提到過啊,他總在抱怨缺錢、缺錢、缺錢。」
這不是奧古斯特在糊弄拉斐爾,而是話嘮爹真的很喜歡抱怨缺錢。哪怕他其實並不缺錢,他也堅持「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和「財不外露」的準則,不斷的為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搜要著他們應得那一份。烈士的性命是無論用多少英鎊都換不回來的,烈士的家屬和終身殘疾的士兵有權用這筆錢得到更好的生活。
拉斐爾挑眉,上下打量了奧古斯特一下,又打量了一下,卻遲遲沒有說他到底信了沒有,直至奧古斯特再一次坐立不安,他才輕輕的道了聲:「哦。」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啊。
奧古斯特豎起全部的防禦工事準備應敵,敵人卻根本沒打算在今天發動總攻。
拉斐爾只享受了一把被奧古斯特時刻關注的大明星感,等享受夠了,他就抬手捏了捏奧古斯特滑嫩如雞蛋的臉頰,表示話題結束,他們可以換一個了:「要先吃點東西嗎?我讓廚房準備了一種比較便於攜帶的棒國料理,名字好像叫包子,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棒子怎麼就那麼臉大呢?包子是中國的,謝謝!」奧古斯特想也沒想的就反駁了回去。
拉斐爾再一次笑的意味深長起來,雙眼微瞇,像極了一隻偷了腥的狐狸:「抱歉,口誤,不過沒想到奧爾你連這麼冷門的東西都知道呢。」
「……」啊,今天的天氣真好啊,萬里無云,一碧如洗。
看著再一次縮回洞裡的小松鼠,拉斐爾沒說話,只是開開心心的投喂了起來。他讓廚師準備了好幾種餡料,目前來看,奧古斯特的口味更偏北方一些。
在瞭解到拉斐爾其實很喜歡吃中餐後,奧古斯特就又把中餐廚師李請了回來,對於這種出爾反爾的銷假行為,奧古斯特充滿了歉意。但李卻……喜極而泣,寧可放棄已經成行的倫敦之旅也要回到城堡工作,他至今都沒相信奧古斯特當初所說的「這不是辭退」的安慰。如今,李帶著她混血的女兒也跟著車隊裡,準備完成父女之間有關於倫敦和蓬蓬裙的約定。
奧古斯特總是抵擋不住「皆大歡喜」的魅力。
吃飽喝足,車內就再一次恢復了安靜,奧古斯特無所事事的摸來看去,彷彿突然對這輛他乘坐過多次的馬車升起了濃厚的興趣與探索欲。據說打造馬車的木頭和裝飾物都大有來頭,好比先代英格蘭國王的純金袖扣,金絲打造的柔軟座墊什麼的,連腳踏都是同樣的質地。
但是不管奧古斯特哪次從他的探索裡抬頭看去,拉斐爾總在微笑的看著他,彷彿拉斐爾比他還要無所事事,而他比馬車更有趣。
氣氛總這麼尷尬也不合適,於是,在與拉斐爾對視到第五次的時候,奧古斯特主動開口:「你在看什麼書?」
「《亞瑟王之死》。」
「哦,騎士小說。」
「是的。」
之後他們就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幾分鐘後,拉斐爾談起了一個更有延伸性的話題:「說起來,我有個朋友,很特殊的朋友,曾經和我說過一個理論,有關於騎士小說和亞瑟王的。」
「是什麼?」奧古斯特擺出一副很感興趣聽下去的表情,哪怕拉斐爾要和他討論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話題,他都能「充滿積極」。
「他以為我不知道圓桌騎士是虛構的,特意提醒我,圓桌騎士只是小說,並不是真正發生過的歷史。亞瑟王只是五世紀一個普普通通的國王,但他卻因為騎士小說成了我們生活的時代裡最偉大的英雄,被貴族和平民趨之若鶩。」拉斐爾陷入了回憶,嘴角掛著真正的笑意,他問奧古斯特,「是不是很獨特?你之前聽誰說過這種話?」
奧古斯特並不覺得這話很獨特,因為他就聽過,從他自己口中……
……以及他買的《給我的孩子們講中世紀》裡。
——十二世紀,詩歌敘述著騎士傳奇;十三世紀,傳奇改為了散文。但它們都有一個萬變不離其宗的共同點,它們都是假的。不少現代人都以為蘭斯洛特真實存在過,這就是傳奇的力量。說不定未來人還會以為龍傲天和中二病真實存在,你要加油哦。
上輩子的諷刺都成為了這輩子奧古斯特抬不起頭的原因。
「我的這位朋友與那些至今還以為幻想中的騎士精神真實存在的虛偽貴族完全不同……」拉斐爾沒等奧古斯特回答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每一個音節裡都都充滿了「他是那麼的單純不做作,和外面的妖豔賤貨一點都不一樣」的驕傲。
你到底在驕傲什麼啊,摔!
總感覺話題越來越危險的奧古斯特,不得不再次祭出了他的終極大招——睡覺。本來只是裝睡的,結果裝著裝著就真的睡著了。
在車隊抵達倫敦郊區時,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車隊走到外倫敦區的裡士滿後,就不再前行了,他們並不著急去國王所在的懷特霍爾宮,因為……奧古斯特在倫敦有自己的住宅,準確的說是王宮。
漢普頓宮。
自這裡被皇室沒收、整修過後,就一直有英格蘭的凡爾賽之稱。
一百年前,漢普頓只是一座莊園的名字;
幾十年前,紅衣大主教沃爾西斥巨資對莊園進行了改建,用七年的時間將它變成了全英格蘭最奢華的建築群;十九年前,黑太子在位的最後一年,他在「最後的瘋狂」裡做了很多驚世駭俗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以沃爾西富傾公侯為名,要對這位囂張一時的紅衣大主教進行財產來源審查,為了保命,沃爾西把莊園獻給了黑太子,漢普頓莊園變成了皇室財產;六年前,理查二世與羅馬教廷徹底鬧翻,他一氣之下就把自己苦心孤詣擴建了十多年、剛剛才修建好的漢普頓宮,送給了年幼的奧古斯特。
簡單來說,這座毗鄰泰晤士河、遠望倫敦、擁有1280個房間的當世最奢華王宮,僅僅是奧古斯特閣下三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之一。
不過,直至即將年滿九歲的今天,奧古斯特才第一次踏足這裡。
漢普頓宮是典型的中世紀末期風格,有屬於哥特式的塔樓、尖頂,也有著英格蘭最著名的對稱紅磚美學,莊嚴大氣,又不失質樸。一進門,就是整整三道庭院,這僅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整體的建築風格都是十分開闊寬敞的那種,為的是讓宮內能夠在陰雨連綿的倫敦也享受到足夠的陽光,華麗又氣派。
可惜,這些奧古斯特暫時都無緣得見,比起欣賞不需要門票的漢普頓宮,他更傾向於在睡夢中徜徉現代生活。
馬車一直駛過三個庭院,直至寢宮前才停下。騎士長安德烈下馬,在他準備像之前在布里斯托爾堡那樣把熟睡的公爵抱起來時,拉斐爾卻擋住了安德烈的手,他沒說話,眼裡的意思卻很明確,他來。
拉斐爾不假他人之手,一路把奧古斯特抱到了差不多占了三層一半面積的寢室。漢普頓宮的僕從幾個月前就已經在為迎接公爵而做著各種準備,全新的被縟,拍到最蓬鬆的枕頭,以及墊了不知道多少層的舒適床墊,一切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讓奧古斯特能夠繼續安睡,一覺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伴隨著悅耳的鳥鳴和第一縷陽光,奧古斯特難得起了一個大早,睡足了之後他反而變得更加懶散,一直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直至他敲響了室內的金鈴,招來了老管家和……拉斐爾。
「!!!」你怎麼還在這裡?奧古斯特的眼睛如是說。
拉斐爾就像是能聽到奧古斯特的心聲,他主動道:「我們到裡士滿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招待一下你舟車勞頓的可憐叔父在這裡先住下。」
對此,奧古斯特能說什麼?他自然只能說不介意啊,隨便住,這裡多的是房間,想住到什麼時候住到什麼時候。
然後,拉斐爾就說了一句,好。
好?好什麼?臥槽,跪求不要把我的客氣話當真啊,你在倫敦又不是沒有家!奧古斯特不能趕人,只能暗示:「其實我有點害怕你睡不慣,畢竟還是自己家更舒服。」
拉斐爾表示贊同:「是的,你說的太對了,在住到你右邊房間的那一刻,我就一種好像回到家的感覺,很舒服,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QAQ等等,你說什麼?你住在哪兒?右邊的房間?奧古斯特肯定是住在主臥的,而主臥的旁邊……是女主人的臥室啊啊啊,兩個房間之間還有個暢通無阻的內門。這幾把是誰同意的?一千兩百多個房間,難道就找不出一個客房嗎?
奧古斯特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默默的低下了頭,別看我,是我沒用,我對不起閣下您。
他從昨晚開始就是一臉的生無可戀了。
作者有話要說:漢普頓宮歷史上是亨利八世時期接管的,歷史來源與文裡差不多,一個作死的紅衣大主教種樹,亨利八世乘涼。文裡不一樣的地方是,多了一個男主的父親介入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