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謝謝。」王太后對伊麗莎白再次笑了笑, 總是那麼優雅得體, 彷彿她還是那個最愛給孫兒輩們發糖和零花錢的老祖母,「你在好奇我要去做什麼,對嗎?」
「是的。」伊麗莎白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撒謊,因為那毫無意義。
「我要去做一件我很早以前就想要去做的事情。」王太后發自肺腑的開心著,就像是一個嘴角抹了幸福的小老太太, 如果忽視她強勢的妝容的話。她用溫柔的聲音篤定道, 「到最後這一定會變成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愉快的事情。」
什麼事情能夠在理查二世去世的當晚被稱之為愉快?
當然是殺了威廉二世!
多麼大快人心!
王太后想殺了威廉二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說句大實話, 當年若不是有黑太子攔著, 威廉二世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早在王太后和情夫的鐵騎踏入倫敦的那天中午, 王太后就已經下了要用滾燙的鐵杵捅死威廉二世的決定。
「捅、捅?」伊麗莎白小姐有些不太敢確定他理解的那個捅和王太后表達的是一種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王太后笑的矜持又漂亮,話裡透露出來的潛台詞卻略顯凶殘。
王太后永遠都忘不了她在第一次知道丈夫更喜歡下賤的躺騎士身上被開墾時的那種灌滿了胃部的噁心感,她忍耐了許久才沒有真的吐出來。
在那之前,王太后對同性戀這種行為本身是沒什麼想法的, 很多年後的今天,在被渣男騙婚的憤怒慢慢變淡後, 她也已經能夠平心靜氣的去面對同性戀, 因為她始終覺得人人都有權利去選擇他們喜歡、想要過的生活。但是威廉二世不該一邊當著騎士的小甜心,一邊又假裝自己是個異性戀, 然後以一種他才是受害者的姿態,毀了另外一個人的生活。
事實上,哪怕威廉二世是個異性戀,如果他在婚前到婚後都有個藕斷絲連的情婦,那也是一件很噁心人的事情。
這麼說吧, 卑鄙與性向無關,而是源自於一種骨子惡到極致的自私。
如果故事到這裡為止,太后大概在經過一段時間後也能想通,畢竟他們身邊的貴族不都是這樣的嗎?婚姻是出於政治的考慮,情人才是遵循於愛情的選擇,說不定在有了王儲之後,王太后自己也會精心養幾個能讓她開心的情夫,然後夫妻就這樣帶著面具「完美」的過一輩子。
但是威廉二世千不該萬不該縱容他的情夫作踐王后母子。
在只有黑太子的時候,王太后和威廉二世的關係還算緩和,因為黑太子王儲的地位沒有絲毫動搖,威廉二世這個父親當的還算合格,王太后也就可以忍耐。至於什麼情夫囂張啊的小事,她大不了就不和他說話唄,當個笑話看也蠻有意思的。甚至她會覺得國王找個男人總比找個女人好,男人不會有孩子。
這對夫妻關係的急速惡化,是在理查二世出生之後,當威廉二世不再是一個好父親的時候。
連老虎都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但威廉二世卻做到了,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有一種奇怪的仇女情緒,甚至影響到了他對女性為他所生的孩子的態度。黑太子是必不可少的繼承人,威廉二世早有心理準備,接受的十分痛快;理查二世卻只是一次醉酒後的產物,讓他覺得噁心到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
所以從王太后的角度來說,她當然是有理由殺了威廉二世的,這與婚姻的忠不忠誠無關,王太后還不至於喪病到只是因為感情不順就殺人,她只是想替她的小兒子報仇,為母則強是每個女性的天賦技能。
但是阻止王太后殺人的也是她的兒子,她的大兒子。
這件事情其實也蠻好理解的,從黑太子的角度來說,他的父王一直對他都不錯,為他延請良師,教他治國之道,傾盡全力的培養他成才,這才有了日後完美的一國太子。
黑太子願意舉兵造反,是因為他的父王晚年實在確實是太過分了,他縱容情夫,給這個國家和人民帶來了太過深重的苦難;黑太子也同意把威廉二世關起來,因為威廉二世畢竟是傷害了他當時最愛的兩個人,他的母后和他的弟弟。可黑太子卻無論如何都不會贊同殺死威廉二世。
那個時候黑太子其實還不大,差不多就是奧古斯特如今的年齡,有著一頭彷彿讓太陽都要羞愧的燦爛金發,身高腿長,肌肉勻稱,自信,驕傲,又充滿了非凡的領導能力。他是哪怕最挑剔的人都說不出來一個不字的最合格的帝國繼承人。
「讓開,威廉!」王太后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不!」黑太子則是這麼說的,簡簡單單,又不容置疑。
「他差點殺了你的弟弟!」
「當年差點殺了理查的是他的情夫,不是他。」黑太子早已經一劍刺穿了那個曾惡意傷害了他弟弟多年的噁心傢伙的胸膛,血濺三尺,卻並沒有真的殺死,他把弄死對方的機會交給了他的弟弟,讓理查二世親自為自己復仇。
王太后卻根本不聽,她充滿怨恨的看著威廉二世,冰冷的眼睛裡除了怒火,就是對昔日的憤恨:「那也是他縱容的!」
「是啊,所以我主張把他關起來,受到應有的折磨。」黑太子很固執。
曾經的王太后被這樣頂撞她的兒子傷透了心,覺得黑太子這是不再站在她一邊的表現,並怎麼都想不明白黑太子為什麼明知道她曾經受了那麼的折辱,如今卻依舊還能夠為那個施暴者說話。
直至後來王太后自己也犯下了彌天大錯,她才明白她的威廉到底擁有何種的胸襟,才能夠有勇氣說出這一席話。曾經對上帝起誓會保護他們母子的少年,最終真的成長成了爽朗又驍勇的國王,他殘忍卻也仁慈,他護短卻也公平,他是個矛盾集合體,是讓世人最引以為傲的黑太子。無論是她還是威廉二世,其實都是十分狹隘又自私的,也不知道她們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才能有這樣一個兒子。
有些人在面對「第二次機會」的時候,會真的痛改前非,極力彌補,用幾十年的時間去想要縫合昔日的裂縫,好比王太后。
但也有些人卻並不懂得珍惜,只會一次次的作死,浪費了黑太子的一片好意,好比威廉二世。
「我當年留下他,是因為威廉的堅持,也是因為理查確實沒死。但是如今……」理查二世死了,誰也說不清楚他比他的哥哥早去世這麼多年,和他小時候的多災多難有沒有關係,但至少王太后是準備一股腦的都算在威廉二世頭上的,「他該為此付出代價!」
明明馬車還是那個馬車,王太后還是那個王太后,伊麗莎白小姐卻莫名感覺到了一陣沒由來的背脊發涼。
王太后卻依舊面容平靜,有條不紊,就像是要趕赴一場盛宴,她精心打扮,帶上「禮物」,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總不能失禮於人前。
馬車終於到了倫敦塔,王太后優雅的從黑色的車廂中走出,帶著伊麗莎白邁入白塔。這座古老的諾曼底式建築裡,曾囚禁過不少大人物,也曾舉辦過盛大的宴會,光鮮與腐朽共生,充滿了英倫風的黑色諷刺。帶著黑色高頂水貂皮帽的侍衛晝夜輪班,盡忠職守的拱衛著這裡,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裡面的人也插翅難飛。
伊麗莎白習慣性安靜的跟在王太后身邊,充當著一個聆聽者+旁觀者的角色。
「知道我為什麼同意帶上你嗎?」王太后問。
塔內裝飾著最精緻的騎士盔甲,最華美的羊毛地毯,以及一幅幅都肯定擁有好幾個背後故事的歷史油畫。這就是大英帝國最古老又最高級的監獄,外表奢華,內裡……
塔內配有一個盤旋而上的螺旋樓梯,王太后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即將踏上戰場的鬥士。她踩著鼓點,一手拉著孫女,一手還拿著她那個漂亮的手包。黑色的面紗在幽暗的塔內影響了視線,但她卻走的從容不迫,因為通往威廉二世囚室的這條她在多年間走了無數次,早已爛熟於心。
「我不知道。」伊麗莎白最初提出陪伴王太后,確實是為了出宮,但她當時也不敢肯定王太后就一定會帶上她,所以當最後真的達成所願的時候她是充滿了驚訝的。
王太后卻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信步到達了威廉二世所在的樓層。站在鐵門之外,王太后這才對伊麗莎白道:「曾經有段時間,我是很很生你的氣的,你明白嗎?在奧爾的事情上你越過了底線,親愛的。」
「……我很抱歉。」伊麗莎白這不是場面話,而是無時無刻不再後悔,她並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曾經做錯了什麼,她的愧疚早已經淹沒了她。
大門轟然打開,提前已經被人叫醒綁起來的威廉二世,在見到王太后的那一刻,再一次發出了慘烈的叫聲。王太后是故意沒讓人堵住威廉二世的嘴的,過去那些年的多次經驗告訴了她,尖叫能增加她的愉悅度,同時也可以放大恐怖的效果。
王太后繼續對伊麗莎白道:「我差點就要放棄你了。」
但也就是「差點」而已,黑太子當年的種種舉動,給王太后上了生動的一課,讓她勉強多了些耐心去瞭解她的家人。
好比,瑪麗到底是怎麼得知諾福克公爵造反的計畫的?
是的,瑪麗和拉斐爾以為王太后什麼都不知道,但其實她才是知道整個倫敦最多祕密的那個人,她住在漢普頓宮的這段日子可不只是真的來當一個慈祥的老祖母的。
造反的諾福克公爵是伊麗莎白小姐的舅姥爺,對方在走不通王儲的路線後,只可能支持伊麗莎白小姐上位。換言之,對方一定會讓伊麗莎白小姐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用以保證自己的從龍之功。
「瑪麗能知道這個計畫,你一定出力不小吧。」
伊麗莎白小姐本來想否認的,但在她祖母連聲招呼都不打的情況下,就從手包裡拿出鞭子,狠狠地抽向威廉二世後,她被那痛苦淒厲的喊聲嚇了一大跳,錯過了最佳的裝傻時機。最後她只能硬著頭皮道:「確實不容易,我不能讓瑪麗知道是我透露給她的,因為一旦知道我有參與,她肯定就不會相信我的話了。」
威廉二世在背景音裡開始咒罵,幾乎每次都是這樣的流程,他被突然而至的王太后虐打,他爭取在還有力氣的時候用盡畢生所學的去咒罵王太后的狠毒以及不顧夫妻之情。
王太后卻把那這些當做了最愉悅的背景音。手上的動作不停,卻還有能力一心二用的繼續對孫女道:「瑪麗有時候確實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以為透露給她消息,她會先把奧爾和理查(王儲)救出來,誰曾想……」
瑪麗卻想趁機殺了她爹,在王室這個扭曲的家庭裡,除了奧爾和亨利以外,真的就沒什麼正常人了。
一鞭又一鞭,實實在在的覆蓋到了威廉二世身體的每一寸。第一輪之後,威廉二世沒有了他的衣服,身體紅腫。
然後就是緊接著的第二輪抽打,完美復刻了第一輪的印記,這些都是王太后在虐待自己的丈夫的這些年玩的最熟練的東西了,她很清楚自己每一鞭子下去會造成多大的疼痛,也可以保證沒有什麼規律可循的鞭打速度能夠讓威廉二世多麼一驚一乍。當第二輪結束時,威廉二世失去了他的皮膚,血筋外翻,皮開肉綻!
伊麗莎白都快吐了,但王太后的笑容卻反而更加愉悅,就像是在欣賞什麼傳世的佳作,痛苦是一門藝術,她不知道別人如何,但她可以確定威廉二世承受的每一鞭都在讓他痛不欲生。
到這裡並不會截止。
王太后從她異次元一樣的手包裡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鹽袋,擠不上前,一點點的灑進了威廉二世早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裡,帶著點詭異的滋滋作響的感覺。王太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因為不可言喻的疼痛而劇烈的抽搐,一直痛到甚至連動都動不了一下。
「讓我來猜猜,兩年前給了利茲那些奇怪想法的人是誰?讓瑪麗下定決心弒父的又是誰。」王太后笑的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威廉二世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只能用充滿厭惡又恐懼的眼神看著王太后,他不知道這樣的地獄何時才能夠結束,只知道無論他做什麼舉動,王太后都只會依照她自己的心情來決定什麼時候才會收手。
伊麗莎白一臉慘白,不可置信的看著王太后,她為什麼連這些都知道?
「很簡單的推理。」王太后很喜歡和人聊天,當信息齊全後,很容易就能把零碎的線索串成一條線。好比王儲說過的,伊麗莎白干總是消失不見,也好比奧爾說的,在他當年去倫敦塔接瑪麗的時候,他看到了好像早就在已經等在那裡的伊麗莎白。
王太后沖威廉二世微微一笑,在他難得有了一點喘息的間歇,猛地抬腳,用尖細的鞋跟用力的踩到了威廉二世的嘴上,洞穿了他嘴角連著臉頰的皮膚,來回研磨。
「既然你總是不能安分,那就再也不用說話了。」
威廉二世當年的逃跑和自殺,並不是他以為他真的能跑出去,又或者是單純的作死,他是在向這個世界宣佈,還有他這樣一個人存在著。
然後嘛,就看誰會上鉤了。
年幼的伊麗莎白小姐就這樣傻乎乎的咬住了魚餌。
瑪麗夫人則純屬意外,連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會被自己的親爹關進倫敦塔,並且和她的祖父當了一段時間的獄友。
「只是那麼一點點的時間,你就做了這麼多事情,真是長進了啊,我親愛的威廉。」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的鞭子再一次疾風驟雨般的抽了下來,當最後一鞭下去的那一刻,威廉二世痛到停止了呼吸。
王太后神清氣爽,轉身笑著對孫女說:「沒嚇到你吧,親愛的?」
伊麗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