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她們真的是看，站門口瞅蘇秀芳一眼，見她看過來，忙慌張地轉頭作出路過的樣子，稍稍走了几步，又掉個身躲門口繼續往里瞄。

　為啥堵門口呢？因為她們怕蘇秀芳揍她們，站門口的話，萬一打起來了，逃跑方便。

　咱說過，張河家在蘇秀芳家前頭，要來蘇秀芳這，就得經過張河家，所以這伙人先拐去了看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張河媳婦。

　世上有千種人，有陳國利那樣臉上有傷就躲屋里不敢出來見人，也有張河媳婦這樣的，站院子里由着大伙圍觀。

　其實張河媳婦的傷不重，就是看着嚇人。下巴青紫一片，瞧着瘆得慌。大伙邊抽氣邊問咋回事，她們不清楚嗎？還真不清楚，外面傳的這兩人掐上的由頭都快可以排出戲了，就她們這幫人，每個人聽到的都不是一個版本的。

　張河媳婦非要頂着大伙異樣的目光出來見人，而不是乖乖在屋里養傷，不就是等着這句話。當下她紅着眼訴起委屈，什么蘇秀芳那個惡婆娘發神經，什么瞅她不順眼就打她，半句不提自己的不是，把自己摘了個一干二淨，話里話外，她就是個無辜被遷怒的。

　她干啥這么說呢？她不是個能吃虧，讓蘇秀芳打了，可偏偏沒本事打回去，丈夫勸她就這么算了吧，又不甘心。所以這位連覺都不睡了，想了一夜想出個法子報仇：讓蘇秀芳嘗嘗被人排擠的滋味。一個一不高興就想要揍人的人，誰也不敢跟她待一塊。

　張河媳婦是個什么人？都一個村住了這么久，村里的人誰不知道誰啊？那她們信嗎？說信，她們卻堅持要跑一趟蘇秀芳家，說不信呢，到了蘇秀芳家門口，卻硬是把張河媳婦的話聽進去，你推我我推你的，沒一個人敢跨過門檻進去，最后大伙索性就站門口看。

　蘇秀芳嘴角抽了抽，五六個人貓在半扇門后，她想裝作沒看到都難，干脆起身走了過去，把院門完全敞開，讓他們進屋坐坐。

　她是笑着說話，也是真心誠意邀人的，卻沒想到這幫人驚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呢……然后爭前恐后的跑了。

　她有這么嚇人嗎？摸了摸嘴角的弧度，即便看不到，但感覺笑得挺甜的。那他們咋就跑了呢？摸不着腦袋的蘇秀芳沒想明白，也就不想了，拎着斧頭回去劈柴了。

　就說跑遠的那伙人不約而同地都在想：媽呀，太可怕了。能不可怕嗎？誰知道她拿着斧頭想干嘛？跑着跑着，她們頻頻回頭，就怕蘇秀芳突然冒出來舉着斧頭對着他們后腦勺劈。想想那場面，有見過蘇秀芳殺豬的，打了個寒蟬，越跑越快。

　於是很快的，紅陽村關於蘇秀芳的流言又多了一個，但這個新鮮出爐的流言卻在大范圍傳開之前——不幸地夭折了，取而代之的是陳國成的小道消息。

　話說前一天陳國成受了驚嚇，几乎睜眼到天亮，好不容易來了睡意閉上眼打個盹，正睡得迷糊，突然聽到屋外他媽的大嗓門，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隨后又是一聲大喊大叫，他氣得睜開眼就要沖外門吼，門被撞開了，他媽王彩桂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國成，不好了……”王彩桂一把撲到在兒子的炕上，驚慌失措地硬咽道。

　呸！他好着呢。

　陳國成當下翻了個白眼，這還是親媽嗎？有這么詛咒自個親兒子的？正要打斷他媽的話，就聽到他媽繼續在那說：“公安來了……”一副天要塌下的樣子，眼帶淚花地瞅着陳國成，她就這么一個兒子，要是國成有個萬一，她，她也不知道該怎么着？咬咬牙說，“你趕緊跑吧？快，媽跟公安說了你不在家，你快走啊？”

　見兒子不動，王彩桂急着出聲催促，推着陳國成讓他趕緊走，而陳國成呢？剛開始聽到公安來了，跟他媽一個想法，跑。但隨后抬眼就看到昨天那個公安賭在門口，哪還跑得了？

　公安咋來了？

　原來昨晚抓到一伙賭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跟陳國成一塊耍的那幫人。這一審，就把陳國成給招了出來。招供的還不是別人，正是同村的李大山。這位是這么想的：憑什么老子被抓，而陳國成這小子沒事？明明他們是一塊的，越想越不甘心的李大山，不用公安問，主動地說出了陳國成。

　不是為了耍流氓搞破鞋的事，陳國成吁了口氣，畢竟他昨晚在家，哪也沒去。雖然他進城是去玩牌，這不是被蘇秀芳一鬧騰進了局子，壞了心情，從所里出來就徑自回家了。

　這么說來，他還得感謝蘇秀芳，要不然這會兒他該在所里蹲着呢。陳國成的心情，一時有些復雜，對蘇秀芳也沒有昨天那么恨了。

　既然有人招供，公安自然要例行公事，雖然明知陳國成有嫌疑，但對方有證人。村里的人就不說了，公安自己，或者說整個所里見過陳國成的人都是他的證人，因為就時間來看，他們公安接到舉報趕去抓賭，陳國成那會兒還在所里蹲着呢。所以公安找陳國成了解情況后，也不多待，轉身出門回去了。

　公安前腳剛走，苗巧娟不干了：陳國成耍錢的錢哪來的？還不是他們夫妻的血汗錢，想到他們一家連口肉舍不得吃，省下來的錢卻被陳國成這混球給拿去賭。聽了一耳朵的苗巧娟是再也忍不住地跟王彩桂干上了。

　好好地怎么就跟王彩桂掐上了？苗巧娟到是想抓花陳國成的臉，可有王彩桂在一旁，哪那么容易啊。她爪子都還沒挨着陳國成，王彩桂就撲了過來，於是這兩位就這么掐上了。

　“所以現在外面都在傳陳國成被公安帶走了，但實際上陳國成卻好好地還在家待着。”聽完丈夫帶回來的關於陳國成的消息，蘇秀芳抽了抽嘴。

　“恩，還有的說陳國成從局子里逃出來的。”陳國華擦干手走了過來說道，他倒是希望陳國成被帶走，就對方窺覬自己的媳婦，他巴不得陳國成倒霉呢。

　可惜咋就讓他躲過去了呢？這位小心眼地砸吧了下嘴，掏出兜里的十塊錢交給媳婦，“這是宋建國給的工錢。”

　工錢？蘇秀芳想到了她賺的兩塊錢，忙把陳國成的事拋一邊，跟男人說起自己殺豬賺錢的打算，卻不想被丈夫想都不想地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