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從不怕孤終老

　　顧素素和冥北的認識，要追溯到四十多年前，那個時候顧素素剛剛離開自己的家族，到大陸上各處遊歷。

　　後來，她碰上了正被獸潮圍困的冥北，便出手相救，兜兜轉轉近十年才定了情，卻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將這份感情毀於一旦。

　　冥家，不需要一個身份不明的主母，冥家的長老會，也不能容許任何奇怪的力量沾染到冥家，最重要的是，冥家，是絕對不允許冥家的家主，脫離了他們的掌控的。

　　換句話來說，當時的顧素素，無論是她本身修煉的速度，還是她所表現出來的大家風範，都讓冥家其他人忌憚不已，而冥北，卻是被從小灌輸著家族主義長大的嫡系子弟，冥家下一代已經基本確定了的家主候選人。

　　所以，冥北和顧素素，註定了不會有好結果。

　　“當年的冥家家主，並非我父親，而是冥家旁支中的一支。他一直有意將冥家的旁支提攜起來，因此，從未間斷過對我的算計。

　　而你母親，無疑就成了他算計的最好理由。他一直在暗中追查你母親的身份，只不過一直引而不發，直到你母親懷了你之後，他才忽然爆發，拿出一封婚書來，逼迫你母親遠走。

　　那份婚書，便是我與宋家的婚書。

　　那個時候，冥家內鬥已經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地步，連我父親都深陷其中，他臨終前，讓我一定要為他報仇，並且把冥家撥亂反正。

　　這之後，我選擇了家族，便只能與你母親決裂。我當時以為她是自己怒而走了，卻想不到，她當時被宋霖，以我的名義約出去，差點死在圍攻中，雖然最後她逃走了，卻身中劇毒。

　　這也是，你後來胎中帶毒的原因。

　　你母親後來又來找過我一次，那時候我剛剛接手冥家，情形仍舊緊張，便請你母親暫且離開，卻不想，她最終被人算計，死在了冥家的禁地裡。

　　而你……我以為，你已經死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竟是活著，只是卻宋霖提前知道了行蹤，還買通了你身邊的人，將你逼死。

　　好在你如今還活著！孩子，別恨我，我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冥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緩緩睜開。

　　其實宋氏所做的那些事情，並不多難查到，只不過，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不去想，甚至刻意對此回避，以至於冥家的所有人，竟然就這麼聯合著瞞下了那樣嚴重的事情。

　　“你的確是沒得選擇。”葉九離輕笑一聲，垂下了眼簾，抿了一口清茶，清淺的茶香暖暖入口，讓他起了波瀾的心緒，緩緩地歸於了平靜。

　　“我……”冥北想說什麼，卻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也沉靜了神色：“當年，到底太過年輕，不夠強大。”

　　所以，才會受不住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能一退再退，最終兩害相較取其輕，只不過如今回頭再看，到底哪輕哪重，顯然早就說不清楚了。

　　葉九離明白他的未盡之意，只是，卻不想對此多做評價。

　　就算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他也有自己選擇生活的權利，而他每一個選擇的後果，也都該由他自己來承擔。

　　他如今想知道的，只是一個過去的真相，然後借此理順未來的道路。

　　他和蘇墨走到了如今這一步，看似平穩安靜，實則暗藏殺機——無論是今天宋偉對自己的特意針對，還是蘇墨背後暗組織的真正意圖，日後大陸發展到何種地步尚且不提，單單他們兩人，顯然就不可能避開這些事情。

　　而如今，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母親的身世，就是牽扯這些看似不相聯繫的環的媒介，無論是解決蘇墨身上的血脈問題，還是觸摸更深層次的東西，都必不可少。

　　“你還想知道什麼？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包括冥家的……”冥北看著葉九離看似溫和，實則涼薄的樣子，心中酸澀成了一團，說到底，還是他虧錢了葉九離母子。

　　“我對你們冥家的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葉九離搖著頭打斷了冥北的話，輕笑著道：“而且，我尤其對你的位置不感興趣。我很喜歡蘇小墨，絲毫沒有準備扔下他，去做那個勞什子的家主的意思。”

　　“小九！”冥北低喝了一聲，嚴厲地瞪視著葉九離。

　　他想張口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放棄了。

　　他要說什麼？

　　跟葉九離說家族觀念？

　　那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份家族觀念，葉九離就不會變成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只能在魔域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掙扎著求生活。

　　魔修中最年輕的魔尊，從來不只是看起來那麼威風凜凜的一個名號，而是葉九離數不清次數地九死一生換來的。

　　一個沒有父母保護，卻還有受到父母牽累的孩子，能夠帶著一身毒，活到那麼大，並且走上那樣的高位，冥北只是稍稍想想，就快要哦被內疚給淹沒了。

　　他選擇了家族，顧素素選擇了愛情，換句話來說，從葉九離出生開始，他們這對做父母的，就放棄了葉九離。

　　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去要求葉九離為冥家做什麼？又為他這個父親做什麼呢？

　　“我會為你找一個家室清白的女子，日後生下孩子……”冥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讓自己的憋悶表現得太過明顯，他如今只想補償葉九離，而不是想要跟葉九離鬧翻。

　　難得葉九離還肯跟他平心靜氣地坐在這裡說話，就算是沒情緒，也比不肯見他的好。

　　只不過，葉九離顯然並不這麼想。

　　“冥家主是覺得我和蘇家的關係太過親密，怕我以後生了反骨，威脅到冥家麼？”葉九離冷淡地問道，嘴角的笑容似乎又溫潤了好幾個度。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希望你過得更好！你喜歡蘇墨自然沒有問題，但是，你不可能不要孩子吧？蘇墨還有個已經訂婚了的哥哥，日後自然不缺子侄輩照顧，你呢？難道你準備孤獨終老？無人送終？！”冥北怒道。

　　葉九離卻笑了，只是笑意卻未達眼底：“如果蘇小墨在這裡，他一定會告訴你，他就是那個替我送終的人！我信他會陪我走到最後一刻，他比我小，潛力比我大，日後就算是身死道消，也是我走在前頭，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先走，把我一人扔下。

　　從我選擇了蘇墨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從未準備過再讓別的髒東西夾雜到我們中間，也從來不會擔心，孤獨終老這四個字，會出現在我葉九離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