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強抑下這可怕的念頭,他悄然回到客廳,讓欲火冷卻一下。
一會兒,關羽莎穿著淺綠色套裝下樓來。
「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
「沒關系,我可以趁機偷懶。」他若無其事地翻著雜志,卻沒發現字向是顛倒的。
顯然這男人的心不在焉,是受到自己的影響,關羽莎暗暗竊喜,趕快進行下一個步驟。
「那我們走吧!」才抄起公事包,她突然捂住額頭。
「妳怎麼了?」
反應敏捷的杜奇峰,快手扶住那副晃動的身子。
「我的頭……好暈……」順勢挨著結實的胸膛,她借機吸嗅那股屬於他的陽剛氣息。
「是不是病了?我帶妳去醫院!」
「不要!」她噘起小嘴,「我最討厭看醫生了……」
「妳不去醫院檢查,怎麼曉得毛病出在哪兒?」杜奇峰先將她扶坐到沙發上。
他聽聞不少英年早逝的案例,大多因為疲勞過度,加上忽略身體的警訊,才突然猝死,所以即使是小病,也不能等閒視之。
「我想……大概是我中餐沒吃、血糖過低,才會頭暈目眩……」關羽莎支吾解釋著。
他眉心一攢,「小瑜不是有幫妳買便當嗎?」
「因為公文太多,我又趕著要赴『龐天』送企畫書,就忙到忘記吃飯了……」她愈講愈小聲。
「妳……」杜奇峰則氣得說不出話。
中午他因為得處理一件棘手的案子,故而暫時離開基金會,讓保鑣留在門口值守。
哪知他一不在,這小妮子又開始自虐了。若非顧慮到她的身體,他還真想把這女人抓起來,狠狠揍她一頓屁股。
見他鐵著臉、一副想扁人的模樣,關羽莎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我覺得好多了,可以出門了。」
「妳給我乖乖坐下!等填刨了肚子再走。」
惡聲惡氣將她按回沙發,杜奇峰轉身去廚房煮東西。
在接下委託案的當天,他已經對這間屋子做了徹底的安檢,所以很清楚冰箱裡有什麼食材。
約莫十分鍾,他就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面,配料有冷凍蔬菜和香菇,還加了一顆蛋。
瞪著他神奇的傑作,關羽莎除了訝異這粗獷的大男人居然懂得廚藝,那香噴噴的味道,更讓她猛流口水。
接過筷子,她馬上不顧形象地吃起來。
沒辦法,為了扮虛弱,她可是連餓兩餐,這會兒不單頭昏眼花,胃袋也在嚴重抗議。
雖然受罪,不過滿值得的,至少她確定了一件事──這個男人是在乎她的,否則他不會在她快昏倒時,表現得如此焦急。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杜奇峰的眼神不覺滲入幾許溫柔。
經過連日的相處,他對關羽莎又有新一層的認識。
雖然這女人出身嬌貴,卻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更難得的,她有一副慈悲心腸。為了幫助貧童和老人,她甚至可以拉下身段,到處向人家募款,即便遇上困難,也不輕言放棄。
只是,這小妮子在財務上精打細算,生活上卻不懂得照顧自己,尤其不諳人性的險惡。
譬如前天,她去拜訪一位企業家,對方居然趁機想占她便宜,幸虧有他這尊「門神」護駕,否則她早被吃豆腐了。
正因為瞭解她愈深,他愈不明白,殷駿怎麼捨得與這樣的可人兒分隔兩地?
難道,他一點都不擔心女友移情別戀?
「聽說阿駿快回國了?」
雖然他和殷駿有情義之交,但兩人各忙各的,少有時間連絡,反倒是征信部的黃力業,比較清楚這位好友的近況。
「嗯!大概在下個月初吧!」這敏感的話題,頓時影響關羽莎的好心情,也讓她放幔了食速。
「妳為什麼要先回來台灣?阿駿長得那麼帥,又孤身滯留國外,妳不怕寂寞的他會出軌?」杜奇峰無意挑撥,只是好心警告。
「我們申請的學校不同,平常很少機會見面,我人在不在美國,對他並無差別。而且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他愛交什麼朋友,我無權過問;同樣的,他也不會來干涉我。」關羽莎事不幹己的口氣,只是要強調她仍屬自由之身。
「如果不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你們又何必談這場戀愛、還相偕出國深造?」杜奇峰頗不以為然。
他承認自己的觀念很傳統,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可他實在不能認同這種把愛情當兒戲的法則。
「我跟阿駿的事,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她話鋒一轉,「不談他了,我們聊點別的吧!」
「譬如?」
「呂小姐。」放下筷子,關羽莎擦擦嘴巴,「據說她把你的酒店經營得很好,這麼能幹的賢內助,你打算何時娶進門?」
「我才三十出頭,事業也不算很穩固,還是等個兩三年再說吧!」他一語帶過。
「可呂小姐等得了那麼久嗎?」她好奇地問:「還是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才一直拖延婚事?」
「這……」像被戳破了心事,杜奇峰表情顯得有些狼狽。「妳想太多了!我跟美瑤都是認真看待感情的人,除非她有更好的選擇,否則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她一輩子。」
照顧?
他為何不說是「愛」呢?
關羽莎正在推敲這段話的含意,他卻端起碗筷,提醒道:「我的事不勞妳費神,妳不如多想想,該怎麼抓牢殷駿的心吧!」
雖然杜奇峰堅稱,他與女友都是認真看待感情的人,關羽莎總覺得事有蹊蹺。
以常理而言,戀愛多年的情侶,即使很難維持熱戀時的溫度,但也不至於忽略日常的噓寒問暖吧!
可他在執勤的十幾個小時當中,完全沒跟呂美瑤通過電話,這不是很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這男人的嘴緊如蚌殼,想逼他說真心話,恐怕比登天還難,她只得用別的法子來試探。
而性感的小禮服,就是一項不錯的「工具」。
搜出二十歲時母親送的生日禮物,記得她一收到,就直接掛進衣櫃,不料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它的領口略低,肩帶交系在頸後,背部還完全鏤空,所以裡面是無法穿bra的,幸虧她有足夠的本錢撐起「場面」。
這款式雖然稍嫌暴露,但剪裁俐落大方,素雅的黑色緞面反而給人一種神秘感,也襯托出肌膚的白皙。
更妙的是,只要搭上同色系的小外套、扣緊扣子,就變回端莊的模樣,很適合白天工作、晚上又要跑趴的粉領族。
所以,在她臨時提議來到一家東區的pub,還把外套脫下時,杜奇峰的眼睛不禁瞪大如銅鈴。
而他的表情也從錯愕、到驚艷,然後變成……憤怒!
厚!這女人居然敢穿這樣的衣服亮相,難道她沒發現,周圍有很多人在垂涎她嗎?
關羽莎並非瞎子,她當然有察覺到那些侵略的目光,而這恰好讓她利用來測試某人的反應。
「給我一杯pink lady。」向酒保點了杯飲料,她順口問同行的保鑣:「你想喝什麼?我請客!」
「我工作時是不碰酒的。」杜奇峰臭著臉道。
「今天是週末,你何不讓自己輕松一下?」關羽莎取下發簪,一頭烏絲即如瀑布般灑洩開來。「況且跟蹤犯抓到了,地主也和幼育院簽了約,應該沒人會對我不利了吧!」
就因為如此,杜奇峰才讓其它人先收勤,哪知關大小姐不肯乖乖回家,還跑來pub狂歡,害他神經線繃得更緊。
「妳不該來這裡的。」銳眸警覺地往四周一掃,「這地方龍蛇混雜,妳又穿得這麼的……清涼,很容易就被當成一夜情的對象。」
關羽莎無所謂地聳肩,「好啊!反正我也很久沒找樂子了。」
「妳!」忍住氣,杜奇峰低聲道:「在妳尋求刺激前,是否該顧慮一下後果,以及殷駿的顏面?」
「有句話說,寂寞會腐蝕人的靈魂。」她苦澀一笑,「不過這種被侵蝕的滋味,想必情場得意的你,應該體會不到吧!」
「我是搞不懂妳在想什麼,可妳也無須作踐自己呀!」話一脫口,杜奇峰就後悔了。
真是的,他怎麼能對一個女孩子家,用這種侮辱性的字眼?
果然,絕美的嬌顏掠過一絲難堪。
「作踐自己又如何?阿駿都不介意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後面的一句,就堵得杜奇峰啞口無言。
其實關羽莎說得沒錯,他們倆非親非故,亦不是男女朋友,他憑什麼管人家閒事?
氣氛正僵凝,酒保送上了飲料。
「如果你不願陪我喝酒解開,也請不要掃我的興。」關羽莎說著端起杯子,走到角落的小圓桌。
而她惹火的身材,馬上就招來一群狂蜂浪蝶。
看她與幾位搭訕者言笑晏晏,上半身還不時斜傾、若隱若現著深凹的乳溝,杜奇峰簡直快抓狂了。
有火無處發的他,於是也點了杯beer……
「這啤酒怎麼是酸的?」喉中的怪味令他眉頭一皺。
吧台的酒保聞言,只是涼涼的道:「或許先生剛剛喝了過量的醋,才導致味蕾改變吧!」
「我哪有喝--」
驀地住口,杜奇峰乍然明白,這滿肚的火氣從何而來。
原來,他並非看不慣關羽莎工作時正經八百、週末就放浪形骸的雙面性格,也不是替殷駿感到羞恥,而是……
因為嫉妒!
沒錯,他嫉妒別的男人可以恣意欣賞她的美,還可以對她大獻殷勤;反觀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窩在離佳人最遠的一角,兀自吞著苦酒。
鬱卒地將酒一仰而盡,杜奇峰重重吐了口氣,「再來一杯……不,換個口味好了,威士卡!」
酒保依言送上酒,「先生最好節制點,一旦你喝醉的話,就無法保護心愛的女人了。」
「她不是我的女人!」他用極沖的口氣否認。
輕睞客人一眼,酒保繼續道:「這裡出入的分子很雜,稍不注意,就會落入陷阱,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呿!你這人還真愛管閒事!」
盡管嘴裡輕斥,杜奇峰也沒再去碰那杯威士卡。
在此同時,關羽莎的情緒正蕩至穀底。
雖然她拚命的製造機會,但杜奇峰總是謹守分寸,不曾越雷池一步。眼看保全契約到明天中午就終止,兩人卻毫無進展,所以她才作此打扮,想給他一劑亢奮的「強心針」。
哪知這塊木頭非但沒誇半句,還訓她一頓,連她和陌生男子打情罵俏,他也坐在吧台不動如山,真是氣煞人了!
唉!為何她千方百計勾引,他都無動於衷?難道她在杜奇峰眼裡,真的沒有半分魅力?
喝完手中的pink lady,關羽莎又接了一杯搭訕者請的果汁,等她發現有異時,兩眼已經開始昏花。
「這裡面摻了什麼?」
杏眸朝身邊的黃衣男子一瞪,她確信渾身的不對勁,是來自那杯僅啜了幾口的冰飲。
「妳察覺到啦?」男子大膽攬著她的腰,表情十分猥褻,「那只是一種助興的小玩意兒,稍後妳就曉得它的妙用了。」
「拿開你的髒手……」
關羽莎想拍掉那只魔爪,卻被箍得更緊。
「別做無謂的掙紮了,小美人!」他湊近她耳畔,有如一對情侶在親暱低語,「周圍這幾位全是我的兄弟,不會有人幫妳的。」
「你們……」恨恨咬著牙,關羽莎只怪自己太過輕忽,才會著了這些色胚的道。
偏偏她手腳發軟,別說抵抗了,恐怕連大聲呼叫的丹田都沒有。
但她仍不放棄最後的一絲希望,以僅存的氣力,將桌上的酒瓶杯具一掃而下……
匡鏘的響聲,果然引起眾人的注意。
「沒事!沒事!」黃衣男倒也鎮定,還揚高音調假裝安撫:「甜心妳醉了,不如我先帶妳回家吧!」
接著眼色一使,同桌的夥伴便起身掩護。就在他伸手要抱關羽莎時,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不准你動她一根寒毛。」杜奇峰的聲音凍如寒冰。
「媽的!你憑什麼阻擋我?」
早先他也有看到,小美人和這大塊頭在聊天,沒多久,她就離開吧台,因此他以為這對男女並沒有任何關聯。
「就憑這個……」
話落,杜奇峰的拳頭即擊向他下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