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元徵朝堂上下,皆視珍妃為一代妖妃,她把英明神武的明帝漸漸改變成昏君。她的生命短暫得令人拍手稱快,但最終,這個仿若曇花一現般的女人,影響了一朝的格局。
當然,如今這一點還沒有顯露。不過明帝因為珍妃的死,兩鬢染上霜色,卻是有目共睹的事。
知道內情的齊明曜每次看到明帝鬢角的白髮,心裡都不是滋味。他自然明白明帝會變成這樣,不是因為根本子虛烏有的珍妃的死,而是因為滕輝月給長子改的名字。
阿劫,君絕。
連齊明曜都隱約猜到這兩個名字隱含的意思,更何況是明帝?
明帝能把滕輝月傷到差點沒熬過生產之痛,滕輝月也能把明帝傷到一夜生華髮。
偶爾齊明曜甚至有種他是拆散這對有情人的罪魁禍首的感覺。
然而珍妃的病逝,代表著他們所計畫的事依然穩步進行。明帝的最後一次拔毒迫在眉睫。這一次也是最關鍵的一次。明帝能不能撐過去,就看這個結果。
若明帝安然渡過此生死劫……齊明曜想,他可以對滕輝月放手的。
他希望滕輝月得到幸福。如果滕輝月的幸福一定要明帝給予,他能讓路……儘管,這個決定和挖空他的心沒有區別。
齊明曜儘量不去想太多兒女情長方面的事,照顧好滕輝月和阿劫之外,他的心思全放在代明帝處理政務上。
朝堂的勢力並沒有因為他的地位日漸穩固而集中在他手上,依然有一股人,明裡暗裡使絆子想把他絆倒。
為此,還有人上奏明帝,道珍妃之死是有新生兒相克之故。話鋒直指到剛滿月不久的端承王嫡長子阿劫身上。
滿朝譁然!
安國公滕祁山的目光如果可以殺人,出言的人恐怕已經死了無數次。元徵雍主滕輝月是滕祁山的逆鱗,敢碰的不死也要脫層皮。在這一點上,以前還得明帝很偏心眼的支援。
但珍妃這個元徵雍主受寵的真正原因出來了,明帝還會一如既往站在元徵雍主,如今的端承王妃這邊嗎?
明帝面無表情尚沒有言語,齊明曜已經率先站出來,嚴詞反駁,完全沒有掩飾對滕輝月的維護。他一開口,支持他的人便紛紛幫腔。
出言之人被駁得啞口無言。
明帝冷冷道:“珍妃之事,豈容爾借題發揮,胡亂攀咬!”直接把人拖出去處斬。
手段之酷烈,滿朝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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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妃病逝的消息傳入滕輝月的耳裡時,他正在鳳祥閣逗阿劫玩。
拿著一個小巧撥浪鼓,咚咚咚地晃動,引得阿劫捏著小拳頭,忙碌地左看右看,咿咿呀呀地叫,小模樣兒十分逗趣,讓人想抱起親上一口。
內房一片歡聲笑語,滕輝月也勾著唇,心情不錯。他的月子坐得好,恢復得很快,如今身上已經基本看不出生育過的痕跡,容貌又更長開一些,身材纖長柔韌,本就漂亮的人再添幾許華韻,讓人移不開眼。
福康長公主齊敏過來探望時,臉色有些不虞,雖然在看到滕輝月和阿劫後有所緩和,但還是被滕輝月看出來了。
“阿娘,發生什麼事?”
“珍妃薨了……”齊敏揮手讓人退下,對滕輝月道。
滕輝月搖著撥浪鼓的手一頓。
“你不知道?已經是十日前的事……”齊敏見了他的反應,很是詫異他的不知情。滕輝月可是端承王妃!這麼大的一件事,他怎麼可能沒有收到風聲?而齊明曜居然也沒有告訴他?
“……阿曜不想我煩心。”滕輝月垂下眼簾,慢慢道。他堅持要把自己關在鳳祥閣,對王府的諸事撒手不管,齊敏並不知道內情,只以為是齊明曜體貼他懷著孕,不讓他操心。
但珍妃……怎麼可能?
不是說那個人對她極為寵愛嗎?若沒了,王府裡的擺設總得隨之變素淨些吧?可是明明什麼也沒有……
他會很傷心嗎?
滕輝月盯著某處,愣愣出神。
齊敏以為滕輝月在意關於珍妃與他之間那個明帝寵他是因為他的長相肖似珍妃的傳聞,心裡不禁微歎。可不是嗎?自從珍妃出現了,以前總念著明帝舅舅的滕輝月已經很久沒有再進宮與明帝親近了。以滕輝月一慣的高傲,哪裡受得了多年寵愛只是因為這一點?但別說旁人這般猜測,明帝擺出這麼個態度,連齊敏也分辨不出其中的真相。而且明帝對珍妃的寵愛與對滕輝月的冷淡疏遠,是鐵板釘釘上的事實。
大兒子會因此寒心,一點也不足為奇。
到底曾經情分不同。
可是無論如何,滕輝月如今已經是端承王妃,與端承王齊明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滕輝月只顧意氣用事可不行。
思及此,齊敏還是把有人在朝堂上暗指阿劫克死珍妃之事,仔細說給滕輝月聽。
“荒謬!”滕輝月立刻氣得臉色鐵青!
這種說法何等歹毒!一旦傳了開去,阿劫可就成了不祥之人!這是利用珍妃的死,挑撥明帝與齊明曜的關係!
齊敏道:“朝中有你阿爹,有阿曜,你皇舅舅也不是昏庸之人,不會信了這種無稽之談。但你得認清形勢,端承王府沒你想的那麼太平。你和阿曜夫妻一體,應該齊心協力撐起這個家。阿曜雖縱著你,但你不要掉而輕心,讓別人鑽了空子。別忘了,你還有阿劫要撫養。”
滕輝月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有人把事兒往阿劫身上扯,實在踩著他的底線。
齊敏眼裡閃過一抹滿意,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頰:“總算恢復幾分元徵雍主的氣勢。”自收到賜婚的聖旨至今,齊敏覺得滕輝月一下子沉靜過了頭,完全不復以往的張揚熱烈,神采飛揚。齊敏對此沒少憂心。
但這時滕輝月一臉肅然,大大的桃花眼裡滿是煞氣,一瞬間有了上位者的威儀以及護犢子的淩厲。饒是見多識廣的齊敏,看到這樣的大兒子亦頗為震撼,而後是滿意欣慰。
在皇家生存,要的就是這種氣勢!
“我會記著。”滕輝月認真道,“阿娘,謝謝您告訴我。”
齊敏捏了他的臉頰一下:“說什麼傻話。你懂得護好自己,阿娘比誰都高興。”
“阿娘,我不是三歲小兒……”滕輝月揉著臉頰,低聲抗議。公主娘親總當他小孩子一樣捏臉頰,即使他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文爹。
“你就是長到三百歲,也是我的小兒。”齊敏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