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米以為到了電視臺所刊出的位址之後，她就有一百萬可以拿了，卻沒想到她跟小麥一到那裏……

　　天哪！簡直人山人海。

　　「這些人是來這裏做什麼的？」小米拚命地想擠到前頭去，才剛前進一步，就被人家用大屁股往後頂，害她連退了兩三步，「現在是什麼情形？」

　　「看樣子覬覦那一百萬的人還真不少。」小麥比小米聰明，早就料到會有人冒名頂替，只是沒想到人會這麼多。

　　「什麼？這些人是來跟我搶那一百萬的！」小米一聽，眼睛半瞇，肅殺之氣陡地迸出。

　　這些不要臉的女人！

　　「歐巴桑。」小米不客氣的拍拍前頭婦人的肩膀。

　　那位婦人於是轉臉。

　　她問婦人，「請問妳是來做什麼的？ 」

　　「我啊！」婦人笑得花枝亂顫，說話還含羞帶怯，看得小米好想吐，「我是因為在禮拜天那天救了一個人，所以今天特地來領賞的。」

　　「妳救了一個人？請問一下，妳是怎麼救的？妳會游泳嗎？妳會人工呼吸嗎？妳知道一個青春美少女為了要救一個陌生人，甚至把珍惜了十八年的初吻都獻出去是多麼令人心痛的一件事嗎？現在老天爺終於開了眼，決定給那位青春美少女一個小小的補債，給她一百萬，而妳們這些沒天良的人，竟然跑來想冒名頂替！妳們要不要臉啊！」小米火了，扯開嗓門直罵那些人。

　　「後面的請安靜一點，要不然我們要趕人了。」主辦單位說話了。

　　「喔！」小米被人一罵，馬上閉嘴，乖乖的排隊，就怕自己太吵，會被人驅離出境，到時候別說一百萬了，就連一塊錢她都領不到。只是，她有個疑問──

　　「小麥，那天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個人還昏迷著，沒醒過來，他要怎麼從人山人海的人群裏找出我來？」

　　「妳覺得很難？」

　　「對啊！」她的確覺得很難，非常難，「妳幹嘛這副不以為然的臉啊？妳不覺得很難嗎？」

　　「有智能的人就不覺得難。」小麥涼涼的回她這麼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

　　小米想了老半天，這才恍然大悟，小麥是不是拐著彎罵她蠢？

　　☆　☆　☆

　　後來，事實證明，嚴行滔果然是個有智慧的人，他設計了一份問卷問前來領賞的人，裏頭的問題是那天他溺水時的時間、地點跟相關的人事物。

　　小米拿著問卷，努力的寫。

　　在她前面的歐巴桑拿著問卷一邊看，還一邊碎碎念，「夭壽喔！來領個錢還要考試喔！小姐、小姐……」她很不要命地找上小米，問她說：「這上頭寫什麼啊？」

　　小米的臉開始扭曲、變形。

　　她學歐巴桑講話，「天青喔！歐巴桑，妳不認識字，還敢冒充我這個青春美少女來領獎金喔！」

　　嘖！她會告訴她上頭寫的是什麼才有鬼！

　　小米轉移陣地，偷偷的躲在角落去填問卷，就怕有人偷看到她的正確答案，把獎金拱手讓人了。

　　「小麥，妳跟我來，在旁邊幫我守著，不准生人接近我一小步。」

　　「幹嘛？妳怕她們暗殺妳啊？」

　　「不，我怕有人偷看我的答案。」

　　「沒人知道妳才是正主啦！」小麥覺得她想太多了。

　　小米認為凡事小心為上比較好。

　　「總之，妳幫我守著，我來寫。」

　　小米振筆直書，小麥則守在她身邊，偷看她的答案。幸好，她有看。

　　「姊，妳寫這是什麼答案！」

　　「正確答案啊！」

　　「鬼啦！什麼正確答案！人家問妳，被妳所救的人幾歲？妳寫幾歲？」

　　小麥手指直戳著第二道題目。

　　第二題就寫錯，看來她姊很快就會被淘汰出局。

　　「三十啊！」怎麼，小麥傻了嗎？那麼大的一個一個 ，小麥會看不懂？

　　「拜託，阿姊，妳眼睛壞掉了嗎？那天被妳救的那個人看起來跟我們一樣大好嗎？」

　　「哪有，小麥，妳眼睛脫窗啊？那個人看起來很老了耶！他的皮膚還皺皺的。」

　　「那是因為他泡在水裏很久了。」

　　「還很白。」

　　「很白跟年齡有什麼關係？」小麥忍不住大吼著，她氣死了，索性一把將問卷搶過來寫。她覺得由她來寫答案還比較保險。

　　至於小米，則在一旁一直問小麥，「妳確定嗎？妳確定是這個答案嗎？」

　　最後小麥寫完，要交答案卷時，小米還抱著她的大腿直求她，「妳要不要再想一下、再考慮一下我的答案？」因為她的答案跟小麥的答案，有很大的差距。

　　她覺得一百萬非同小可，小麥實在不宜一個人擅自作主，不然到手的一百萬飛了，她會很心疼的。

　　「不用考慮，要是一百萬沒了，我賠妳。」總之，小麥對自己的答案有信心。

　　小麥去交答案卷時，小米還一直碎碎念，「妳賠我？妳跟我一樣窮，妳拿什麼賠我……」

　　☆　☆　☆

　　入選名單一公佈，小米差點爽到斃掉，因為她入選了！全部答對的人只有她一個人，但是主辦人說還要面談。

　　只要面談一過，一百萬就可以手到擒來。

　　「幸好我英明睿智，肯相信妳的記憶，要不然現在我們姊妹倆肯定連一千塊都摸不著邊。」小米握著小麥的手，直說小麥是她的福星。

　　幸好那天，她救人的時候小麥在場，否則單憑她的記憶……唉！不提也罷。

　　「妳先別高興得太早，還有一關呢！得要妳一個人去面對，妳確定妳行嗎？」小麥擔心地看著姊姊。

　　她覺得她姊天兵天兵的，連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青人，都可以看成三十歲，對於那個一百萬，她認為還是別想了比較不會失望。

　　「妳安啦！我沒問題，我現在知道絕竅了，總之，我進去之後就口不對心，別講出我心裏真正的想法不就得了。」

　　「比如說，人家請妳形容一下，妳救的人的長相，妳要怎麼回答？」小麥臨時來個模擬考。

　　小米很機伶，馬上懂得舉一反三，「我當然要好好的恭維那個人一下，說他長得唇紅齒白、英氣逼人。」

　　「事實上呢？」阿姊把那個人講成那樣，她倒很好奇，那個人在阿姊心目中真正的形象到底是怎樣？

　　「當然是肉雞一個！皮膚白白的，像個病癆鬼，而且還不會游泳，真是有夠遜。」小米大放厥辭。

　　這時候小麥只能慶倖，她姊及時醒悟，要不然照她的真心話講下去，只怕不到一秒鐘，她就會被人趕出來。

　　☆　☆　☆

　　「請范小姐描述一下當時救我家少爺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心情？當然是很不爽。

　　她當時以為自己見鬼了，所以躲在小麥後頭，是小麥沒良心的一腳踢她，把她踢到水裏，而他家少爺又很不要臉的死拉著她，她逼不得己只好把他拖上岸。

　　但是小麥有交代，這種話千萬不能講，否則她們的一百萬就會像泡泡一樣，消失在她們面前。

　　所以小米吞下到嘴邊的粗話，甜著笑臉，開始漫無天際的胡扯著，「那天，我跟我妹去學校的游泳池游泳，沒想到卻聽到有人大喊著：救命啊、救命啊……」小米學著那個人鬼叫，學得氣若遊絲、維妙維肖，「那時候我心急的想：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在喊救命？ 」

　　小米把自己說得好象多麼見義勇為、正義凜然一樣。

　　嚴行滔聽了，臉都冷了下來。

　　他本來以為找到了，沒想到又是個貪財，想來編錢的女人。

　　嚴行滔整個人的表情因為找不到屬意的天使而老大不爽著。

　　小米根本不知道自己己惹毛了人家，還在那裏大演特演。

　　「待我一回頭，看到你家少爺在泳池裏載浮載沉著，我二話不說，一馬當光就跳下泳池。」

　　「是妳自願跳下水的？」嚴行滔再也聽不下去，立刻從裏面的小房間衝出來，當面問話。

　　當時他雖在水裏載浮載沉，但他並不是什麼事都不記得。

　　他記得他被救上岸的時候，他的救命恩人是多麼的心不甘情不願，她本來以為他是鬼，還要她的同伴把他丟下水，接至連那個人工呼吸，她都是因為怕他死了化成厲鬼回來跟她索命，所以才獻上她的初吻救他一命。

　　而這些，跟她講的一點都不像。這個死女人，竟敢騙他！

　　嚴行滔目露凶光，小米看得好害怕。

　　這個人怎麼這樣看她！

　　她咽咽口水，要自己別心虛，她救了人是事實，她又沒說謊，只是……只是把事實講得美好一些罷了，所以不用怕、不用心虛，她沒做錯事。小米如此告訴自己。

　　膽子壯大後，她挺起胸部，大聲地說：「是的，當然是我自願跳下水的。」

　　「沒人強迫妳？」

　　「怎麼可能有人強迫我！這種救人的事，只要是身為中華民國的好國民，自當義不容辭、挺身而出。」小米說得正氣凜然，彷佛文天祥再世。

　　嚴行滔只想把她的小腦袋瓜給扭下來當球踢。

　　「妳這個大騙子！」他怒吼著，「妳到底還要扯多少謊來編我！」找不到人，嚴行滔滿肚子火，偏偏這個女人說謊不眨眼，他大手一抓，就把人矮腿短的小米給提上來，兩人四目相對。

　　小米這才看清楚，這個人就是她那天救的那個不會游泳的遜腳。他凶巴巴的樣子像個兇神惡煞，看得她直吞口水，好害怕。

　　「你……你不能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他媽的，妳到現在還要騙我，妳根本就不是。」

　　「我……我是。」為了一百萬，小米豁出去了，她點頭，堅持自己的立場。

　　「少爺，你別衝動，我覺得她是。」陸東霖一直冷眼旁觀著。

　　他雖不知道少爺為什麼執意說這個小女孩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依他的判斷，他覺得此人就是。

　　「她不是。」

　　「為什麼少爺如此肯定？」

　　「對，我也想知道。」小米不怕死地看著嚴行滔。

　　嚴行滔目光一橫，瞪了小米一眼，「因為妳滿嘴的謊話！救我的那個女孩，是沒心沒肺沒同情心。」

　　真是性情中人，就跟他一樣，他才會對她滿是欣賞，覺得他跟她簡直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他認為這世上再也沒人能像她一樣，如此僅他，所以他才執意花大錢找出救命恩人。

　　沒想到他的天使沒找到，卻找到一個大騙子！

　　「而那樣沒心沒肺沒同情心的女人卻是你的天使！」陸東霖頭很痛。

　　他愧對已逝的老爺，瞧瞧他把少爺帶成什麼德行來著！

　　「怎樣，我就是喜歡那款的女孩子不行喔？」嚴行滔極為霸氣。在他的行為準則裏沒有是非，只有喜歡與不喜歡。

　　「行，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想要喜歡什麼樣的人，你高興就好，我當然不會過問，只是這個女孩，她十之八九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我是。」小米點頭如搗蒜。

　　「你如何確定？」嚴行滔不理小米，倒是想知道陸東霖為什麼如此堅定的相信這個冒牌貨。

　　「因為這幾天，上媒體尋人的是我，你從來沒曝光過，何以她一眼就認出你，知道你就是那天被救的人？」

　　陸東霖點出問題的核心，小米立則以萬分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直說他好棒，「還是你比較聰明。」

　　「妳想死是不是？」竟然誇東霖比他聰明！

　　被嚴行滔一瞪，小米非常識時務的馬上噤聲。

　　嚴行滔覺得陸東霖講的，的確有幾分道理。

　　他又橫了小米一眼，「妳的行為跟救我的那女孩不同。」

　　「我之所以不同，是以為要當好人好事代表，就該有一副慈悲好心腸，我若是早知道你要找一個沒心沒肺沒同情心的人，我幹嘛昧著良心說那麼多的違心之論。」

　　「妳言下之意是說，妳剛剛講的全是謊言？」

　　「是的。」

　　「那事實是？」

　　「事實是我那天跟我妹到了學校游泳池，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對，鬼影幢幢的……」小米把那天所發生的事，老老實責的講了一遍，其中包括她被小麥踢下水，她奮力的遊上岸，還要小麥把他丟下去……

　　當然，講到那些置他生死不顧的地方時，她還是很害怕的偷看嚴行滔一眼，偷偷的觀察他有沒有很生氣……

　　但是沒有耶！

　　他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而且她愈講，他的嘴角愈是上揚，看得出來，他好象很高興的樣子。

　　有錢人果然不一樣，腦袋「爬帶、爬帶」的。他那天差點死在水裏了，他竟然還那麼開心！

　　「好了，當天所發生的實情就是這樣，我發誓，這一次我半句虛假都沒有，全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小米舉手想發誓，嚴行滔卻搶先她一步，把她的手揣進他掌心中。

　　他在幹嘛？他幹嘛握著她的手？

　　小米的臉都快抽筋了，她想把手給搶回來，他卻變本加厲的將它放在他的心窩處！

　　「我相信妳，妳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嘴咧得大大的，笑容燦爛，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你相信就好。」她想把手給搶回來，用力再用力，但他的力氣遠比她大得多，她根本搶不過他。

　　好吧！算了，看在那一百萬的份上，就勉強讓他再握一下好了。

　　「那，請問一下，我什麼時候可以領那一百萬？」小米回歸正題，沒忘了今天來這裏的首要目的是什麼。

　　「馬上就可以領，妳要現金還是支票？」

　　「現金好了，我怕領支票，待會兒你反悔，想跟我討價還債，不給我那麼多，那我就虧大了。」小米有話直說，說了，她才驚覺不對。

　　她似乎不該這麼誠實喔！她咬著嘴唇，臉上的表情十分懊惱。她偷看他的表情，他好象一點都不在乎她剛剛講的話，因為他還是和剛剛一樣開心，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去了。

　　「東霖，馬上去拿一百萬來。」

　　「現金？！」陸東霖睜大眼。

　　「是的，現金。」

　　「那很多耶！」陸東霖覺得平時他應付少爺一個天兵也就夠了，老天爺現在竟然又派了一個神經更大條的出現！

　　現在是怎樣？看他日子過得快活，所以遣兩個天兵天將下來折磨他是嗎？

　　「小米小姐，請容我說一句，妳跟妳妹妹兩個人抱著一百萬的現金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實在不妥。」

　　「怎麼說？」

　　「現在時局這麼壞，治安這麼差，而且我家少爺的尋人啟事又鬧得沸沸揚揚，我怕歹人早就躲在暗處，等著機會下手搶妳的錢。」陸東霖故意把事情講得很危險。

　　小米一聽，臉色丕變，「那怎麼辦？」

　　「如果小米小姐不放心我家少爺的誠信問題，怕他跳票，又怕拿了現金被歹人搶走，我倒是有個法子，小米小姐，妳有存款簿吧？」

　　「有。」

　　「那麼，給我妳的帳號，我把錢匯進妳的帳戶裏，妳一出嚴家大門，馬上可以拿金融卡查看錢進去了沒。」

　　「這個法子好，既安全又快速，我相信你，我立刻給你我的帳號。」

　　陸東霖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到荷蘭銀行，小米一邊念帳號，他一面轉述給銀行經理，請他立刻將錢匯進她的戶頭裏。

　　一切都辦妥了，前前後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從現在這一刻起，她範小米就變成身價一百萬的有錢人了，哦呵呵呵呵……

　　小米掩著嘴笑……但，等等，她的手還在別人手裏。

　　「嚴少爺，那個……你都已經報完恩了，你對我的感激之情，我已經深深的、深深的感覺到了，所以……」小米的眼睛往下瞄，暗示性的看著兩人交握著的手，請他放開。

　　「才一百萬，妳就已經知道我有多感謝妳了？」

　　才一百萬！

　　他剛剛用的字眼是「才」嗎？小米眼睛一亮。雖然她平時蠢歸蠢，但是遇到這等重大時機，她的腦袋還是很靈光的，從剛剛嚴家少爺的言下之意解讀下來，看來他似乎打算報的恩，絕不是區區一百萬可以了事的。

　　如此一轉念，這下小米也不急著要嚴行滔鬆開她的手了，反倒還用另一隻手握住他的，然後問道：「要不然，你還有更熱情的回報方法嗎？」

　　他點頭，「有一個。」

　　「是什麼？」

　　「妳當我的女朋友。」

　　「什麼！」小米尖叫。

　　她有沒有聽錯？她當他……女朋友！小米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

　　嚴行滔開心的笑咧了嘴。他怕她太過興奮，一時之間沒聽清楚，因此他再講一道，「請妳當我的女朋友。」

　　而這一次，小米給他的反應也很直接──

　　咚一聲，她立刻暈倒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