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昏的時間,這會兒「花江山水」裏只有兩人在家。
「小妹是怎麽了?前一陣子說不擺攤了,怎麽最近又自己跑去了。」最令她這做媽的不解的是,怎麽沒了債務的負擔以後,她反而更忙了。
「我也覺得奇怪,她明明不喜歡這份工作。再說從擺攤以後,她都沒時間去找那位大恩人,這樣我們對人家實在不好交代。」小友的媽一再想到赫連義少那個英俊的少年郎,如果能看上她們家的小友該有多好。
「唉……我是擔心她出了事情不敢跟我們說。」小語的媽放下手邊的工作,倒了茶喝。
「你還在擔心上禮拜她住在外頭那件事情啊?」小友的媽也停下工作,過來休息會兒。
「嗯。她從那天回來以後就不太對勁,問她有關赫連嘉聿的事,她就好像很煩惱。老實說啊,雖然赫連義少那年輕人很誠懇,因爲他的緣故,我們才信任他堂兄的爲人。不過都沒親眼看過赫連嘉聿這個人,老是讓小妹去找他,這是我最擔心的。」
「這樣啊……那不如我們明天去找他好了。人家幫了咱們天大的忙,都沒親自去道個謝也不太像話。」擔心和好奇的成分都有。不知道那個被形容成「野獸」的孤僻男孩長什麽模樣,到底個性好不好呢?
小語的媽隨即笑了,「你說得對,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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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火紅的夕陽緩緩落幕,冬天的腳步正悄俏踏了過來,白晝的時間縮短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
今天花喜語的攤位提早收工,因爲生意很好,存貨都快賣光了。藍色廂型車才剛開走,隔壁擺攤的小洋跟著旁邊賣皮包的莉莉,兩人的臉都還紅紅的,眼裏閃著崇慕的星光,同時喃喃說道——
「好帥哦……還是醫生呢。」
「長得好英俊……是高階警官啊。」
兩個臉紅的女孩對望一眼,忍不住泄氣地大歎。
「小語最近是怎樣?友哥不在以後,她就豔遇不斷,一下子長髮美男子,一下子高大的紅發酷哥來找她。現在更好了,連風家兩兄弟都來了,還幫著她賣衣服呢!怎麽就沒有一個是來找我的?」莉莉看起來很不平。
「對啊,不然她就不要霸佔友哥嘛,唉……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風家兩兄弟,果然是名不虛傳,又高又帥又迷人。……可是怎麽都會看上小語呢?真是,我都快哭了。」小洋沒勁的搖搖頭。
「喂,你知道嗎?我有個朋友在同一家醫院上班,聽說風醫師的朋友都直接叫他語大,風警官叫語二。」
「什麽啊?他們跟小語是什麽關係?」
「等明天小語來,我一定要問個清楚。好歹我們算是朋友吧,總不能她一個人占去全世界的帥哥。我分一個就夠了。」
「對啊,友哥又不在。……小語喜歡吃什麽?」
「唔,不如明天一起約她去吃燒烤怎麽樣?」
「好啊。」
街道上,兩個女孩對望著笑了。
藍色廂型車停在一家燒烤店門口,和一輛黑色跑車擺在一塊。
在老闆專門用來招待貴賓的包廂內,這會兒坐了「一家三口」……
「小語,你太瘦了,要多吃點。來,二哥幫你烤好了,吃這塊牛肉。」語二紅著眼眶。瞧瞧這張臉簡直就跟小玉一模一樣,但怎麽……怎麽會瘦成這副模樣!果然沒有二哥在身旁照顧是不行的。
「語兒,多吃點魚,營養要多補充。大哥已經幫你沾番茄醬了,趁熱吃。」語大殷勤地夾進她盤子裏。
她碗裏已經盛了雞湯。聽說還是風家二哥提早打了電話過來,命令老闆親自去熬了幾個鐘頭才有這麽一碗。
花喜語低頭偷偷覰著他們。雖然他們的確有血緣關係,但是她是直到幾年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面對眼前兩位親切的兄長,感覺很陌生。
「那個……你們……」
「我是大哥。」
「我是二哥。」
……他們怎麽曉得她在想什麽?花喜語訝異地張著嘴巴。
「大哥,二哥……」她害羞靦覥地紅著臉,聲音很輕、很細。
不過已足以把坐在對面的兩個大男人感動到幾乎落淚。
「小語!二哥好想你。」
「語兒!大哥一直都想見你。」
兩人抖著肩膀,難掩喜悅的激動,一副想撲過來的模樣。
花喜語嚇得縮了縮身子。「我、我……想拜託你們。」
「小語,有什麽事情你儘管說,二哥一定幫你辦妥。」
「語兒,大哥會盡一切能力滿足你所有需求,你安心說。」
面對兩張英俊的臉龐,都挂著掏心挖肺想幫忙的表情,她……真的能說嗎?
「我……生活得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媽媽並不知道我不是她親生女兒,你們也知道原因的,我想就讓這個秘密石沈大海。所以……拜託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
風家兩兄弟聽到最後一句話「驚嚇過度」,瞬間僵硬成岩石動也不動,差點風化了。
花喜語很緊張,左看右看……最後輕輕揮手,才把失魂落魄的兩人給叫回來。
「小語……」
「語兒……」
飽受傷害的聲音,兩張快哭泣的臉。明明在外人面前是那麽意氣風發的兩人,爲什麽只因爲她一句話就……花喜語一臉無辜,手足無措地連忙擺手。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們已經有小玉了,我媽媽她……只有我而已。」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風喜玉,兩人馬上變臉。
「小玉那丫頭跟人跑了。」風大哥沈下臉。
「赫連孚王那小子,讓我逮到非斃了他不可!」風二哥一隻手高舉,氣得想拍桌。他一眼瞥見小語畏縮的神色,才高高舉,輕輕放下手。
「咦!她……不是經過家裏同意才結婚的嗎?」赫連孚王不好嗎?他對小玉很好啊。
「語媽同意,語爸沒意見。但沒經過我這關。」語大看起來相當惱火。
「我要不是最近走不開,就沖到法國去把小玉給帶回來,順便找個地點埋了赫連孚王那小子!」語二提起拐騙他妹妹的赫連孚王,整個人就像吃了炸藥。
花喜語望著他們……她好像有兩個「對妹妹感情放得很深」的哥哥。完了……該不會明天又跑來幫她賣衣服吧?
語大瞥見小語畏懼的眼神,連忙說:「我並沒有禁止他們交往,但是不應該那麽快就結婚。」
「沒錯,結了婚才把人帶回來,太不尊重我們了!」語二也趕緊補充,怕小語誤會他們是專制不講理的兄長。
原來如此。花喜語點了點頭,提起勇氣,「那個……你們……」
「大哥。」語大笑指著自己。
「二哥。」語二一臉呵護渴望的表情。
「大哥,二哥……肉都焦了耶。」還是說不出口。要他們別再來找她,但是剛才他們一副快哭的樣子。如果再說一次……會不會真的掉眼淚了。她實在不想面對兩張帥氣又英俊的……哭臉啊。
風家二哥忙著處理桌上的燒烤,風家的大哥突然盯住她手上的戒指,抓住她的手。
「咦?你……大哥……」怎麽突然?
「語大,你在做什麽?別嚇壞小語!」風二哥忙著處理烤肉。
「語兒,你怎麽會有龍戒?」語大抓著她的手看仔細以後,在匪夷所思的臉色之下,略帶一絲不悅。
「什麽!龍戒?真的假的,媽不是說丟掉一枚嗎?我看看。」顧不得烤肉了,語二湊了上來。「還真的跟小玉那枚一模一樣!」
「這、這是小玉給我的啊……不過是透過赫連孚王拿給我的。聽說我和小玉一人都有一枚……你們怎麽了?」他們的表情很奇怪,臉色突然變得難看……是因爲她提起赫連孚王的關係?
「又是赫連孚王!那個臭小子,他到底從哪里弄來這枚已經不見的戒指?」語二氣憤地說。
「那不是重點。……語兒,赫連孚王有跟你說龍戒……是做什麽用的嗎?」語大看她戴在手上,不知道她是否已經跟龍戒的主人見面了。
「這戒指還有其他用途嗎?我只聽他說是風家給我們姊妹,所以我才收下的……不是這樣嗎?」看他們反感的表情……
「才不是。小語,你戴在手上的是婚戒。」風家二哥不悅地抱起胸膛。
「咦!誰的婚戒啊?」她居然戴了別人的婚戒,那要趕快還給人家才好啊。
「語兒,龍戒並不是風家給的,那是……你的婚戒。」語大有點難以啓齒,但是她已經戴在手上了,早晚她都會知道。
花喜語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瞪得很大,但眼神是空的。大哥……是喜歡說笑話的人嗎?看不出來呢。
「語大,她不信。」
「語兒,既然你是從赫連孚王手上拿到龍戒,我們就坦白跟你說吧,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語大轉眼瞧向語二,要他接著說。
「來,小語,別讓湯涼了,你邊喝邊聽語大說。」風二哥殷勤地把雞湯端到她嘴邊。
「哦。」花喜語喝著雞湯,圓圓的眼睛直望著風大哥,等著他說下去。
語大對著小語抿嘴微笑,嘴裏在磨牙,很想啃警察的肉。
「語兒,有關於婚約的事情得從二十多年前你和小玉一歲時說起……說來就話長了,這部分我先略過。總之,你戴在手上的龍戒一共有五枚,各自代表青、赤、 黃、白、黑等五龍。一枚龍戒代表一紙婚約。二十幾年前風家從赫連家的長老那裏收下兩枚,分別是赤龍戒和黃龍戒,那代表你和小玉跟這二龍訂下婚約。」風家人 最難以啓齒的部分,還是被他給避過了。
語二可不敢吭聲,只要小語別阻就好了。……哼,小玉就是給赫連孚王迷得神魂顛倒,連戒指的由來都忘了要問。
花喜語呆呆地喝掉一整碗的雞湯以後,捧著碗呆在那兒。如果風大哥的表情不是那麽認真嚴肅的話,她真的會當成聽故事。而且,小玉已經嫁進了赫連家。
「那麽說……我是跟赤龍有婚約?」她低頭看著戒指,寶石裏盤旋著活靈活現的紅龍,但是她……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太突然了,她的腦袋壓根吸收下了。
「你和小玉是雙胞胎,老實說……語爸拿到龍戒很快就搞糊塗了,他也忘了你們誰擁有哪一枚。」語大不太想說長輩的不是,不過語爸真的是太迷糊了,連女兒 的終身大事都這麽胡來。「風家拿到龍戒不久就遺失了一枚,沒想到最後還是到你手上了。」說遺失比較好聽,要說是被騙走,那就真的不給語爸面子了。
「小玉戴著黃龍戒嫁給那只黃龍,所以你現在戴的是赤龍戒吧?」風二哥兩隻手肘壓著桌面,瞅著戒指一副老大不高興的表情。
「你們……看不到這戒指裏面的赤龍嗎?」她整個腦袋被塞爆了,最後呈現放空的狀態。沒辦法啊,一下子跑來兩個高大俊挺的兄長,又幫她賣衣服,又請她吃 飯。又突然說了「故事」給她聽,提婚約又提五龍,爲了增添真實效果,還把小玉和赫連孚王也扯進來,說什麽赫連家的五龍……赫連?她一愣,腦海中晃過一個巨 大人影!
「什麽?裏面有嗎?」語二狐疑地湊近了看。但是跟小玉那枚一樣,都只是蛋白色寶石。
「小玉那枚,只有語媽看到顔色,她說是紅寶石,所以我們一度以爲小玉拿的是赤龍戒。」語大朝語二瞥了一眼。「小語能看到戒指上的龍魂,看樣子由不得我們不信。」
「我以爲是小玉爲了嫁給赫連孚王才瞎掰的,沒想到是真的。」語二扯起眉頭。
「這麽說,龍戒本身真的沒有顔色,而我們所看到的果真是反映內心和本性的色彩……這可就值得研究了。」語大眯起了眼,開始對龍戒産生興趣。
「果真如此,那的確是需要仔細推敲出來才可了。」語二緊盯著小語手上的龍戒看得出神。
語大扯起嘴角,不屑地掃他一眼,「想拿來用在嫌犯身上?你怎麽不去求神問蔔算了。」
「彼此、彼此吧。你這個心理醫生是想分析每一個色彩所代表的意思,然後弄一枚來給你的病人戴,好省去你問診的時間,不要以爲只有你聰明。」
兩個兄長一人一句忙著吐槽,最後才想起,他們一直都沒有聽到小語的聲音
「小語,怎麽不說話?」
「語兒,你還好吧?」
赫連……赫連嘉聿……嗎?
「小語的臉好紅,你快看看她要下要緊?」
「我看語兒全身的血液都街上腦袋來了。你到底在雞湯裏面加了什麽東西啊?」
「我怎麽會知道?」語二起身打開包廂就開始罵人,「阿龍!叫你熬個雞湯你加了什麽東西?你這小子的店是太久沒有警察來照顧是不?」
她她她她……跟赫連嘉聿嗎?那……就可以解釋他一見面就叫她老婆的原因了……咦!那他早就知道了?
「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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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回歐洲去了啊?……號迫樣啊,……好、好,謝謝你。……好,再見、再見!啊,等等!義少啊,我有個女兒很漂亮……對、對、對,小友、小友。你有空來玩,我拿照片給你看啊……好,再見。」小友的媽一臉笑容擱下電話。
回歐洲……他回歐洲去了?花喜語在廚房洗碗。聽到她母親和阿姨兩人今天本來興匆匆地跑去找赫連嘉聿要親自道謝,結果撲了個空。然後阿姨就拿起電話打給 赫連義少,要問赫連嘉聿的下落,她整個人就不知不覺豎起耳朵來聽了。本來洗碗的動作又輕又慢,聽到赫連嘉聿回歐洲去了,她完全停了下來,呆呆地站在那兒。
客廳裏的兩人還繼續討論著。
「他怎麽說?」王鳳把泡好的茶倒出來,端了一杯過去。
「他說赫連嘉聿回歐洲去處理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過來,等他回來會通知我們。」小友的媽幻想著赫連義少來當她的女婿,整個人還留在喜悅之中。
「回歐洲?那赫連嘉聿不是臺灣人?」王鳳嚇一跳,捧在手裏的茶杯差點掉了。
「啊!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小友的媽也嚇了一跳。
「哎啊,那真是……」王鳳沒有再接下去說了。
小友的媽望著她,也深深歎了口氣。
歐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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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風喜玉嫁雞隨雞跟著赫連孚王回來有一陣子了。
在歐洲,他們還沒對外公開結婚的消息,因爲還有一些爭執在。
風喜玉一聽到赫連嘉聿回到歐洲的消息,她趁著赫連手王不在家,趕緊跑去找他。
赫連嘉聿是回總公司處理事情。最新開發出來已經準備量産的跑車突然發現問題,得由他親自回來解決。
他已經在工廠待了五天,和一群研究人員一再測試改造,忙到沒時間回家。
風喜玉在辦公室的沙發裏找到他。聽說他連續幾天都是在這張沙發裏小小睡一會兒而已。可惜她親手做了一些美味可口的點心來給他吃說。
她把提來的餐盒擱在茶几上,兩手撐著下巴蹲在沙發前看著一張疲憊的睡臉。
「哇啊……瘦好多,看起來憔悴不少。……難怪他堅稱自己生病了。」風喜玉同情地摸摸他的眼睫毛。真是羡慕,如果她也有這麽長的眼睫毛多好。
赫連嘉聿似乎醒了。他緩緩張開眼睛,看著她的臉……
「小語!小語你怎麽會在這裏?哈哈哈,你看起來胖多了!」他猛然跳起來,驚喜地拉住她的手。
「不好意思哦,我是胖小玉,不是瘦小語。」風喜玉嘟起嘴巴。
赫連嘉聿呆了一下,失望地收起了笑臉。「是你啊……小玉。」
風喜玉一見他的表現不如以往熱情,她眨了眨眼,隨即熱絡地坐到他身邊,緊緊靠著他。
「聿,你怎麽了啊?有什麽煩惱快跟小玉說,小玉會幫忙的。」她握住他的手,一副很講義氣的模樣。
赫連嘉聿低頭瞅著她。這眼睛、這鼻子、這彎彎的嘴巴這麽像小語,真是像。
「聿,你幹嘛皺眉頭,一臉痛苦的模樣啊?你不舒服?」風喜玉擡頭稀奇地看見他臉紅紅。
「唔,我覺得我心跳不正常,不過醫生說我沒病……嘖,連歐醫生都說我很健康。」赫連嘉聿抱起胸膛,目光死盯著風喜玉的臉不放。
「心跳不正常哦,都發生在什麽時候?……像現在嗎?」風喜玉把兩頰吸扁了些,這樣看起來比較像小語。
赫連嘉聿臉更紅,眉心的紋路更深,眼裏充滿煩惱和……某種熱度。他忽然緊緊抓住她的手。
「小玉!我一定是病了對不對?那些該死的鳥醫生根本就不瞭解我的身體狀況!一群混帳!」他看起來懊惱極了。
「對啊、對啊,真是一群鳥醫生!明明你病得這麽嚴重,我都看出來了,他們居然睜眼說瞎話,不負責任!」風喜玉對著他連連點頭,一副義憤填膺、和他同仇敵愾的模樣。……但是在她的心裏早巳經笑歪了。
「小玉……」赫連嘉聿可是聽得很感動,眼神裏充滿感情黏著她的臉不放。他緩緩低下頭,兩人的臉愈來愈靠近——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