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入職場，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

　　在第二年，穆璟武跟黎允兒以優秀的能力成為「暮澄」最快可以獨立接單的兩名設計師。

　　也因為什麼都比別人強、比別人快，在公司裡遭到嫉妒的傳言不斷。

　　女同事妒忌黎允兒的能力跟美貌。暗地說她陪老闆睡覺、陪客戶睡覺才藉以獲得設計案件，殊不知她可是熬了好幾個夜，拼命完成客戶的需求跟喜好，再以優秀的口才說服客戶。當然她也不否認，美貌跟姣好的身材的確帶給她比其他人更大的優勢。

　　男同事則嫉妒穆璟武俊挺的外表及永遠都領先在前頭的設計理念，若遇到女客戶時，說他利用美男計色誘的傳言也頗多。

　　穆璟武嗤之以鼻。

　　他穆璟武從不需要運用他的「男色」來做任何事情，那是沒有實力的人才需要的。

　　總之，一堆的謠言激得穆璟武跟黎允兒在職場上更奮發向上，也讓他們兩個的交情越來越好——偶爾還會約對方小酌，吐吐苦水或是請教對方。

　　對他們兩個而言，現在既是站在同一陣線的隊友，也是互相較勁的敵友。

　　而且加班的時候——他們兩個還是公司裡最常加班的兩位，他們還會幫對方帶晚餐或宵夜回來。

　　像今晚，穆璟武十點才從客戶那裡回來，他手裡提著一袋熱騰騰的水煎包，一進公司就見黎允兒還埋首在辦公桌前。

　　果然被他料到了，她這個工作狂一定還在加班，那他的水煎包沒有白買。

　　「來，你的晚餐。」

　　黎允兒抬頭，見穆璟武將一袋水煎包擱到她桌上，看到熟悉的提袋，聞到熟悉的味道，她雙眸為之一亮。

　　「阿爆水煎包？！」阿爆水煎包是A大校門口知名的小吃之一，只要是A大的學生沒有人沒吃過阿爆水煎包。

　　「對，就是阿爆。」今天他所拜訪的客戶剛好在A大附近，所以他就順道買了「A大特產」回來。

　　「天啊！我好久沒吃了，真想念它的味道。」

　　黎允兒連忙打開袋子，水煎包的香氣四溢，她才驚覺自己晚餐沒吃，此時已經饑腸轆轆。

　　「你有跟老闆要辣椒包嗎？」阿爆水煎包老闆自己做的辣椒醬可是遠近馳名，搭配他的水煎包吃只能用完美無缺來形容。

　　「當然有，應該在塑膠袋裡，你找一下。」

　　「啊，找到了找到了！」

　　看著黎允兒開心的將辣椒醬倒在小紙碟裡，然後用手豪爽的拿起水煎包醮醬再一口大大的咬下……

　　「小心燙！」難得瞧她如此不設防的模樣，穆璟武笑了。

　　「燙到也值得。」

　　也許是餓過頭了，黎允兒很快的解決了袋子裡所有的水煎包。

　　「喂，你全吃完了？」他可是買了五個。

　　黎允兒心滿意足的吸吮著手指頭，衝著穆璟武笑得很開心。「對，吃得好飽喔！」

　　穆璟武本想抗議她的大胃口，但不知怎麼地，可能她吸吮手指頭的動作太過性感引人遐想，他有些尷尬的挪開視線。

　　等心頭的蕩漾稍微平復之後才說：「你可真會吃。」阿爆水煎包之所以叫阿爆，是因為水煎包個個大得都快爆了，才有此稱號。

　　「我本來就很會吃。」黎允兒大方的承認。

　　穆璟武懷疑的瞇起眼打量她窈窕的身材。

　　「那你到底都吃到哪裡去？」

　　「我可不是每天閒閒沒事幹，工作量那麼大理所當然消耗的熱量也就很大，吃多是正常的，況且，是誰規定女人只能有小鳥般的食量，我偏偏就是大象級的。」

　　「我可沒說女人都得只能是小鳥般的食量。」只是他所認識的女人好像每次都只吃一點點就飽了似的，他懷疑小鳥都吃得比她們還多。

　　黎允兒還真是個異類，不過他還真是越來越欣賞她了。

　　「對了，學長，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黎允兒還不太習慣求助於人，不過這件事她也只能求穆璟武幫忙，唯有他才不會落井下石。「說吧。」

　　「日本山崎社長招待所的那個case給你接好不好？」

　　「咦，那不是老闆指定要你承接的嗎？」那可是件人人搶著要的大case，但由於是老闆親點，沒人敢有意見。

　　「嗯，我是去見了那個山崎社長，可是……」黎允兒頓了頓，彷彿在思索該如何形容。「我怕我會控制不住猛踹那隻色豬……」

　　「他吃你豆腐！？」

　　「對，不過我都想辦法擋下來了，最後還用水潑了他一身濕，但我怕下一次見面恐怕就不會這麼輕饒他了。」屆時她恐怕會讓公司的大客戶山崎社長嘗到被三寸高跟鞋踹傷命根子的淒慘滋味。

　　要不是事情有些嚴肅，穆璟武恐怕會大笑。

　　但他懷疑的是，老闆恐怕是刻意要允兒去接山崎社長這個case，也就是說老闆絲毫不介意旗下的設計師被吃豆腐，只要能從客戶那邊挖到大筆進帳就好了。

　　「老闆那邊……」恐怕不會同意。

　　黎允兒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就是因為如此才需要學長幫忙，以學長的能力去接這個case綽綽有餘，我相信學長應該能讓山崎社長滿意才是，反正老闆只要能收到錢就行了。」

　　真是該死！穆璟武暗地詛咒。他氣老闆竟然讓自己旗下的女設計師去出賣色相好賺取金錢。

　　雖然黎允兒是用開玩笑的口吻來敘述這件事，他也相信她是有自保能力，只是任何女人遇到色鬼伸出鹹豬手都是會感到噁心的。

　　「我明天會跟老闆談的。」穆璟武對黎允兒保證。

　　以後他要是有自己的設計公司，他絕對不許，也不會讓旗下的女設計師去接這樣的case，他寧願不賺這筆錢。

　　「學長……謝謝。」

　　「道什麼謝，學長罩學妹本是天經地義的。」穆璟武伸出手揉揉她的頭。「快做事吧，女孩子別太晚回家。」

　　說完他走向自己的辦公桌，開始忙了起來。

　　望著穆璟武的背影，黎允兒有些失神的摸摸剛剛被他撫過的地方，心頭悄悄的暖和了起來。

　　之後，公司裡流傳穆璟武搶了黎允兒的大case，從此兩人水火不容的超級大八卦，她跟學長都沒有費神的去澄清，彼此心照不宣。

　　只要他們知道彼此就行了，誰在乎八卦呢，呵。

　　進入「暮澄」的第三年，穆璟武跟黎允兒已經成為該公司的頂尖設計師，很多客戶都是衝著兩人的知名度而來。

　　老闆唯利是圖，不許漏接任何case，把兩人的工作排得很滿，認為你們既然是我的員工就該為我賣命。

　　為此，穆璟武已經好幾次跟老闆起了衝突。

　　「今晚有空嗎？陪我去喝酒。」在電梯裡，黎允兒遇到穆璟武，邀了他。

　　穆璟武看了看她，想想今晚還有一堆圖沒畫，是非加班不可。

　　然後電梯門開了，他們兩個都沒有移動。

　　穆璟武按下關門鍵，再將電梯按往下。「既然是去喝酒，那就都不要開車，搭計程車去好了。」

　　加班？管他的！穆璟武解開襯衫上方的鈕扣，決定放下公事好好放鬆一下。

　　「今晚我請客，謝謝你『蹺班』陪我喝酒。」

　　「哈，其實我自己也想喝，再加班下去我恐怕會過勞死。」

　　「對，然後也會提早把自己的設計才華提早耗盡。」

　　黎允兒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都沉默了，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是事實。

　　他們挑了間可以放鬆的美式酒吧，黎允兒點了一堆薯條、炸洋蔥圈、雞塊跟披薩，啤酒當然是免不了的，他們叫了一整桶，準備喝到爛醉。

　　「來，乾杯。」黎允兒可是很豪邁的，一大杯啤酒一仰而盡。

　　「看來你壓力比我還大，哈。」穆璟武也跟著乾杯，他可是男人，喝酒怎能輸給女人呢。

　　兩個不想加班的人卯起來喝，酒精麻醉了神經，話也就自然多了起來。

　　「該死，我又跟男友分手了，這是我工作以來甩掉的第五個男人。」

　　什麼？第五個男人？穆璟武詫異的看向黎允兒。

　　「有什麼好訝異的，我很多人追好不好。」

　　「你很多人追我不意外，只是三年換五個男人，這『流動率』好像高了些。」

　　「沒辦法，是他們不能接受我愛工作比愛他們還多。」每次都為此起爭執，實在讓她有夠煩。

　　平常工作已經有夠忙得了，還得被男友吵，黎允兒常常一氣之下就提出分手。現在她對分手已經麻木不仁，對男人已經徹底看破，對愛情已經完全不奢望。

　　「看來你並不適合談戀愛，跟我一樣。」

　　穆璟武突然有感而發。

　　「咦？難道學長也有女友？」

　　「廢話，我是一個正常男人。」穆璟武拍了一下黎允兒的後腦杓，他們之間真的越來越熟，熟到都可以「動手動腳」了。

　　「那你女友呢？」

　　「分了。」

　　「啊？」

　　「說我太忙，只愛工作不愛她，所以就……」

　　黎允兒捂著嘴噗嗤一笑，他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啊！

　　「你還幸災樂禍！」

　　「冤枉啊，學長。」黎允兒拿起自己的酒杯輕碰他的，自己乾杯了。「我們是該慶祝的，與其找一個不對的人來煩自己，還不如專注於工作。」

　　穆璟武認同。

　　「說到工作……學長，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可是我對老闆的作風越來越不敢苟同了。」

　　既然都說開了，黎允兒也就全盤托出了。

　　「什麼案件都接，只在乎公司的營利，不管設計師跟員工的健康跟死活，而且還要求我們必須把成本壓得更低，這樣才能讓他賺更多，真是太過分了。」要不是對這個自己踏出社會後第一個成長茁壯的地方還有些許感情，她早就辭職了。

　　以她現在的實力多的是設計公司願意請她，相信學長也是。

　　穆璟武聽完黎允兒的抱怨低吟了片刻。

　　黎允兒的隱憂同時也是他的，在「暮澄」待了三年，說沒感情是假的，許多的實力跟人脈都是在此累積，若不是如此他恐怕早就離開了。

　　只是老闆的作為越來越誇張，再這麼下去，恐怕將會跟老闆撕破臉。

　　未來會如何……坦白說，他早已定好了方向，只是現在時機還不對，資金也不足，所以他選擇繼續留在「暮澄」。

　　他本要跟黎允兒說他的計畫的，但想了想，現在時間還不宜，於是他沒說。

　　「喝酒吧！」今晚是來放鬆發洩的。

　　「好，乾杯。」黎允兒豪爽的舉杯，然後要服務生再送一桶啤酒來。

　　今晚，就來個不醉不歸吧！

　　只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就在幾天後，穆璟武在辦公室跟老闆產生激烈的爭執。

　　原因出在，唯利是圖的老闆為了降低成本，竟想更換掉與「暮澄」合作已久的協力廠商。

　　「不行！」穆璟武氣到去跟老闆拍桌。

　　「我是老闆，我說了算。」

　　「我看過新廠商的名單，有許多都是在設計業界爛到出名的廠商，他們提供的商品很多都是劣質品，這樣你叫我們這些設計師如何跟客戶交代。」

　　一般的室內設計公司都有固定合作的廠商，好比磁磚、窗簾或是家俱等物品廠商，設計師跟客戶溝通完決定之後，都會率先從跟自己公司合作的廠商尋求所需的資源，除非客戶的要求比較特殊，設計師們才會另循途徑。

　　而且目前跟「暮澄」有合作的這幾家廠商，其中幾間是穆璟武推薦給公司的，穆璟武認識這些廠商的負責人，知道他們所出產的品質都在水準之上，而且從不拖延交貨時間，這對設計師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們不必在忙碌之餘還要頻頻催促廠商，甚至監督廠商的品質。

　　但現在老闆卻自己找來了一批新廠商，要在今年合約到期之際，將原有的廠商通通換掉。

　　理由是，降低公司成本。

　　穆璟武深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跟「暮澄」合作的廠商他們的產品費用都偏高沒錯，但他們的產品可是有品質保證的，在現代社會重質勝過重量的趨勢下，設計師採用他們的產品，就等於是給客戶絕對的保證。

　　客戶的滿意度決定設計公司的聲譽跟知名度，難道這點老闆會不懂嗎？為了眼前的利益而棄施工品質於不顧，這點，穆璟武非常非常的不認同。

　　「『暮澄』這些年會這麼賺錢，是因為設計師們堅持品質，如今你為了眼前短暫的利益，遲早會斷送掉公司前途的。」穆璟武苦口婆心的勸說。

　　「客戶懂什麼，只要你們設計師用的，他們都會接受。」一盞水晶燈的進貨成本可能只需要五千元，但經過設計師跟客戶吹捧，說什麼從歐洲進口，或是英國皇家御用之類的，就有可能一盞賣到五萬元不等。

　　「不要把客戶都當成蠢蛋。」

　　「我沒有把客戶當成蠢蛋，我是為公司著想，若賺得更多，年底我會按照個人的業績發放年終獎金，外加百分之五的紅利，這樣總行了吧。」

　　穆璟武感到痛心，原來老闆覺得他這麼據理力爭是為了自己的獎金跟紅利。

　　他們的爭執已經引來還留在公司裡頭的設計師跟員工的注意，有人原本也是站在穆璟武這邊，但一聽到年底的獎金不但可以增加，還有紅利可領就沉默了。

　　「為了多賺點錢而把『暮澄』好不容易累積的聲譽給毀了，值得嗎？」

　　穆璟武實在無法理解老闆的心態。

　　「穆璟武，你別詛咒我的公司，我只不過是要換幾家合作廠商而已，你就跑來我這裡大聲嚷嚷，你給我聽清楚，我才是老闆，我說了算，你最好不要再有意見，不然我會懷疑你跟先前推薦的幾家廠商有勾結，有暗收回扣的可能。」

　　老闆莫須有的指責讓穆璟武當下徹底的清醒。

　　原本還對「暮澄」尚存些許感情，原本以為自己還可以容忍這樣的工作環境、這樣的老闆，但一昧的吞忍只會讓自己的心態越來越烏龜，或許時間一久，他就會和其他的設計師一樣，失去對室內設計的熱誠，只求老闆在年終時可以多分一點獎金跟紅利給他。

　　穆璟武冷冷的看著老闆，不再替自己辯駁，他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他無需要辯解。

　　老闆被他冷冽的目光看得心裡發毛，可一想他才是老闆，他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領他薪水的一名設計師，雖然他是公司裡最火紅、最受客戶喜歡的設計師那又如何。

　　「璟武，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就別為了這種小事在這裡吵吵鬧鬧，要不然我會請你走路的！」

　　「不用你請我走路，我不幹了！」

　　穆璟武掄起拳頭重重的捶向老闆的辦公桌，只見老闆嚇得連忙往後退，兩側臉頰的肥肉顫抖的跳著。

　　他指著穆璟武。「你、你……你可別後悔！」

　　「我絕對、絕對不會後悔。」

　　「好，那你滾，把東西收一收快滾出我的公司。」

　　穆璟武死盯著老闆好一會兒，事到如今他也沒啥好說的，他轉身排開聚集觀看的同事，準備回自己的座位收拾私人物品。

　　「我也不幹了，你這個唯利是圖的死老頭！」

　　穆璟武詫異的回首抬眸，只見黎允兒也跳出來不客氣的對老闆撂下狠話。

　　然後黎允兒望向穆璟武，對他綻出一個美麗且燦爛無比的笑靨。

　　「學長我支持你，我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