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瘋了是不是?不計任何代價地收購嚴氏集團旗下子公司的股票,你知道你得花掉多少成本嗎?」遊子敬對好友近來瘋狂的舉止,氣得險些跳腳。他拿著PDA算計著,覺得靖滔這一搏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可言,「你會把我們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公司給搞垮的。」
遊子敬氣瘋了,開始大呼小叫。
嚴靖滔根本不甩他,他專心地盯盤,只要有人想賣嚴氏集團的股票,有多少,他就買多少,他根本不在乎嚴氏集團會不會知道。
子敬說他瘋了。
是的,他是瘋了。
夏戀走了,他體內的噬血因數狂亂地流竄著,他勢必得找些事情,要不然他會比現在更瘋狂。而把嚴家逼進死巷,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你瘋了嗎?一百一十二塊,這個價位你也買得下去?」遊子敬覺得事情不對,「嚴氏集團鐵定知道了,故意哄抬價格等著你買,這是個陷阱,你別再下單了。」遊子敬苦勸好友,但嚴靖滔根本不聽。
嚴氏集團瘋狂地抬高價格,他便瘋狂地買。
嚴靖滔這種行為根本是在自尋死路,遊子敬氣得拔掉筆電線路。
「你在做什麼?」子敬竟然敢阻止他毀了嚴家!嚴靖滔氣得掀了桌子。
「怎麼,你想打架是嗎?」遊子敬挽起袖子,一副就算嚴靖滔要打架,他也奉陪的表情。
突然,嚴靖滔像頭牛似的,用身體撞遊子敬,兩人扭成一團,嚴靖滔的辦公室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
「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是從總裁辦公室傳來的。」
大夥好奇地跑去看,這一看,可不得了了,因為——
「總裁跟執行長打起來了!」
這下子該怎麼辦?公司的兩大巨頭打起來了,那……該去勸架嗎?
**********
他媽的!
「你下手真狠。」遊子敬抹去嘴巴的血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輸了。
以前,他可是跆拳道高手耶!而嚴靖滔只是個莽夫,一個失去理智、一個隻會靠蠻力打架的莽夫,而他居然會打輸嚴靖滔,可見嚴靖滔豈止是失去理智而已,他根本是不要命了。
「失去夏戀真的令你這麼痛苦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把她給追回來?告訴她,不是你無情,而是她父親真的沒用,告訴她,你也曾給過她父親機會,是他沒用,無力挽救公司,告訴她,要不是你,那麼在她父親公司底下做事的兩、三百名員工,根本走投無路,告訴她,要不是你,她父親最後根本發不出薪水,這些事,你為什麼都不告訴她?為什麼要默默承受,讓她恨你、讓她離開你,你才在這裡懊惱有什麼用?該死的,你能不能說說話?」
「說什麼?你要我說什麼?」不管基於什麼理由,不變的事實是他打倒了夏戀父親的公司,讓夏戀的父親變得一無所有。
事實上是,他利用她父親最困難的時候,不擇手段地得到她,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他還能為自己辯解什麼?
說她父親無能嗎?
說她父親無用嗎?
再一次地打擊她父親,讓她更恨他嗎?
不,他太清楚夏戀的個性了,就算他解釋了,他也挽不回夏戀的感情,所以他還能為自己辯解嗎?
不,那根本沒用,因此他只能消極的打擊嚴家,找個代罪羔羊來讓他出氣,至少那樣他的日子才能過得下去,所以不管這場戰到最後誰勝誰敗,不管到最後,他會不會變得一無所有,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想找個人出氣罷了:
至於他一手創立的公司……
子敬以為他還會在乎嗎?
沒了夏戀,就算他的成就再大,又有什麼用?所以,死吧!就讓他跟嚴家同歸於盡吧!
撿起筆電,重新接上線路,嚴靖滔任由傷口流著血也不擦,他像只受傷的猛獸,打算在最後一搏中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
「嚴靖滔那個傢夥瘋了嗎?我們倒貨,他便瘋狂地收購,他到底有多少的資金?」
嚴氏集團整個投資部門因為嚴靖滔瘋狂地收購行為而陷入警戒狀態,他們原本還因為哄抬價格而沾沾自喜,以為他們略勝一籌,以為他們這次有機會扳倒嚴靖滔,但接下來的價格愈來愈離譜,卻不見嚴靖滔有收手的跡象,他們愈看愈覺得不對。
嚴靖滔這樣根本不像是要併吞他們,倒像是要與他們嚴氏集團同歸於盡。
他瘋了嗎?
他不要他的公司了嗎?
整個投資部門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接下來該怎麼做?投資長不敢做任何決定,於是他們只好去找執行長。
執行長看了報告拿不定主意,報告只好再往上呈。嚴靖滔瘋狂的行徑透過一層層的報告,終於到了嚴老太太的手中。
嚴靖滔那個兔崽子,他這樣玉石俱焚的行為,圖的到底是什麼?
「我們還能撐多久?」
「三天到一個禮拜,不一定,因為嚴靖滔的行為根本超出我們所預期的,如果他執意要跟我們硬碰硬,不到三天的時間,嚴靖滔手中的股權就會超過一半。」
擁有一半的股權,嚴靖滔便等於擁有了全部的嚴氏集團。
「他不可能有那麼多資金的。」嚴老太太料定嚴靖滔不可能有那麼龐大的資金。
從他收購嚴氏集團股票的那一刻算起,嚴靖滔撒了三千四百億,他公司停擺了嗎?
他把所有的金錢跟心力全放在跟嚴氏集團鬥爭上頭?他不想活了嗎?
嚴老太太看著投資部門所呈上來的數字。
在她看來,嚴靖滔的確是不想活了,他瘋狂地在股市上撒錢,像個散財童子似的。
他根本不在乎輸贏,只求廝殺的過程充滿血腥。他可以不要權勢、不要命,她可不行。
「幫我跟嚴靖滔那個渾小子約個時間。」她想跟他見面,看到底要怎樣,他才肯罷手。
嚴氏集團跟嚴靖滔約了時間,但到了約定的時間,出現的竟是遊子敬。
「靖滔根本不想見嚴家的任何人,他現在只對一件事有興趣,那就是要怎樣才能打倒嚴家。」
「打倒嚴家,你們一手創立的公司也撐不久。」
「嚴老太太以為靖滔會在乎嗎?以靖滔目前的手段,他看起來像是個會戀棧權勢的人嗎?」
「那麼他在乎什麼?」
「他在乎的已經被你們嚴家給毀了。」
「你是說他的那樁婚姻?」為了夏戀,嚴靖滔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顧了!
原來這才是嚴靖滔不惜犧牲一切,也要毀了嚴家的原因,原來他對夏家那丫頭執念如此之深……
「我懂了。」現在她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嚴靖滔收手,「是不是只要讓夏戀回到他身邊就行了?」
「嚴老太太有辦法讓夏戀回到靖滔身邊?」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們嚴家的事,他們嚴家自己會解決。嚴老太太支著手杖挺著腰杆子走出去。
「老夫人,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去天橋下,流浪漢最多的地方。」
去流浪漢最多的地方?
去那裡做什麼?
隨侍在旁的傭人滿肚子的疑惑,卻一句也不敢問,因為嚴老太太做事,向來就沒有外人插嘴的份,他們當下人的,只要聽令行事就好了。
到天橋下,嚴老太太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幾個人,最後把一個最落魄、最骯髒的老人給帶回嚴家。
那個老人全身發出惡臭,只要他一接近,就令人禁不住地掩鼻、想吐。隔天,嚴老太太又出門,這一次她終於找上夏戀。
夏戀一看到嚴家的人又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下意識地皺著眉頭,直覺地認為嚴老太太鐵定又是為了嚴靖滔的事而來。
「您是來勸我回嚴靖滔身邊的?」雖然她不清楚嚴家跟嚴靖滔不是水火不容嗎?那麼嚴老太太又怎麼會來當嚴靖滔的說客?但有個原則,她至少清楚,那就是不管誰來勸都沒有用,「我不會回到嚴靖滔身邊,所以您請回吧!」
「夏小姐,我想,你誤會了,這一次我來,不是為了當嚴靖滔的說客,請你回嚴家,而是想請你來喝我們嚴家的喜酒。」
嚴家的喜酒?
嚴家有喜了?
「是嚴靖滔……」
「不,不是嚴靖滔,那個孩子跟我們嚴家已經沒有關係了,我說的是雨薔。」
「嚴雨薔!」她要嫁人了?
她愛的不是嚴靖滔嗎?
她想嫁的不是只有嚴靖滔一個嗎?怎麼才短短不到幾個禮拜的時間,她便要嫁人了?
「她要嫁的是誰?」
是嚴靖滔嗎?
夏戀禁不住地要往那個人身上去猜,因為除了他,嚴雨薔說過,她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人了。
「夏小姐看了明天的新聞便會瞭解。」嚴老太太留下神秘兮兮的答案之後便走人了。
夏戀告訴自己,嚴雨薔要嫁誰,那是他們嚴家的事,她不隨之起舞,她一點也不關心,但接著,好奇的心不斷地擴大,她愈是好奇,就愈想去開電視來看最新的新聞報導。
她愈是跟自己講不要去看,她的手便愈是想去拿遙控器,最後理智輸給了好奇心。
夏戀打開電視,終於看到嚴雨薔要嫁的男人了。
天哪!那根本不算是個男人,那……那是個老頭子了,而且是個骯髒的老頭子。
嚴家真要把嚴雨薔嫁給那個糟老頭?
不,不可能的,這一定只是個陰謀,嚴家不可能對嚴雨薔那麼殘忍。但,如果這不是真的,為什麼嚴家會讓這種不實的新聞上電視?嚴老太太又幹嘛專程跑來跟她講這件事?
夏戀愈看愈不安。
這一瞬間,她把遊子敬來找她,嚴雨薔又突然下嫁的事全兜到一塊,答案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夏戀弄懂了嚴家要辦喜事,嚴老太太幹嘛專程來通知她,是因為嚴靖滔抓狂了,誰都拿他瘋狂的行徑沒轍,所以嚴家只好拿嚴雨薔來讓嚴靖滔消氣……
不,與其說是讓嚴靖滔消氣,倒不如說是為了安撫她,因為只要她不氣了,肯原諒嚴靖滔了,那麼嚴靖滔才可能停止他瘋狂的報復行為。
只是,他們憑什麼把這麼大的責任扣到她頭上來!
她為什麼要為嚴雨薔不幸的婚姻負責?
嚴雨薔要嫁誰關她什麼事?
該死的,嚴家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只為了平息嚴靖滔的怒火,便要犧牲嚴雨薔的幸福。
夏戀氣得關上電視,拚命的告訴自己,嚴家的世界與她無關,嚴雨薔要嫁誰,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
但該死的,這個說法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她雖然關上電視,但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浮出那個糟老頭的模樣。
嚴家要嚴雨薔嫁的,是個一隻腳踩進棺材裡的老男人了,他們怎麼能如此狠心,要嚴雨薔賠掉一輩子的幸福,去跟個糟老頭過下半輩子。
**********
為了嚴雨薔,夏戀怒氣衝衝地找上嚴靖滔。
「你贏了,我承認你的確比我計高一籌,承認你比我心狠手辣,承認你比我厲害,所以,你贏了,而我來了,你想怎麼樣?」
「什麼叫我想怎麼樣?」
夏戀來了,他的確是很開心,但是她講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
「不要裝無辜,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嚴雨薔要嫁個糟老頭的事。」
「我知道。」
「知道你卻不阻止?」
「我為什麼要阻止?」他的人生,他自己都無法掌控了,又哪來的心力去管雨薔的?更何況,他一點都不在意雨薔的生死,他跟嚴家除了利益關係之外,沒有別的情感牽扯,「倒是你,你在氣什麼?」
「我氣你跟嚴家的一筆爛帳卻牽扯到我身上,氣明明沒我的事,我卻得為嚴雨薔的人生負責。」他別以為她不知道嚴家幹嘛要把嚴雨薔嫁給一個糟老頭,嚴家是做給她看的。
他們賭她會心軟,只要她心軟了,嚴靖滔便會放過嚴家,如果她不,那麼嚴家就當犧牲一個女兒。
他們這些人到底把婚姻當成什麼了?為什麼他們可以眼都不眨地操控一個人的人生,如此毫不知恥、毫無愧色!
「雨薔會落此下場,是她咎由自取。」別怪他恨雨薔,因為要不是雨薔,他跟夏戀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嚴雨薔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是她咎由自取,那你呢?你也做錯了事,你得到什麼懲罰了?」
「你以為我沒有嗎?」他失去了摯愛,他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她是瞎了眼,沒看見嗎?
嚴靖滔赤著雙眼瞪著夏戀。
「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心軟?你憑什麼以為對一個陷害我家、害我爸破產的人,我會心存善念?」
「所以我說,我得到懲罰了。」他知道不管他做了什麼,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因此他不解釋,他不求她原諒,他只求在廝殺的過程中,能麻痹心碎的感覺,能暫時從失去她的痛苦中解脫。
「嚴靖滔,你愛我嗎?」夏戀瞅著眼問狼狽的他。
嚴靖滔狠狠地瞪住她。
這個時候,她問他這個問題是想羞辱他嗎?
「我問你,你愛我嗎?」他緊咬著牙齒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你不說話,我便當你還愛,而你如果還愛我,那麼就請你饒了嚴雨薔,因為她沒做錯任何事,她只是愛上你。」
「她愛的方法不對。」
「而你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你今天來是要教訓我的嗎?」
「不是,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如果你還愛我,那麼放下一切惡劣的手段,光明正大地來追我,讓我感動、讓我原諒你、讓我愛上你……」他在幹嘛?幹嘛眼睛睜得那麼大?「你聽懂我的話了嗎?」
「有點不懂,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讓我追?」是這樣沒錯吧?他應該沒誤會她的意思才對。
「是的,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追。」
他聽了,笑顏逐開。
夏戀這才知道,這個千年不化的雪人笑起來原來是這麼好看又如此令人心動。
「記得,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追。」她加了但書。
「知道了。」嚴靖滔笑得好開心……可是,等等,追?他從來沒做過這件事耶!所以,怎麼追啊?
「能不能直接跳過追求的過程,然後我會給你很多很多愛的。」
「怎麼愛?」
「唔!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給你很多錢,花都花不完的錢。」
夏戀皺眉。
好吧!他知道了,她不喜歡,「那,給你住大屋子,讓你過著人人稱羨的少奶奶生活。」
她又皺眉。
她又不喜歡!
「為什麼?」
「你覺得你剛剛說的跟你以前做的有什麼兩樣嗎?」以前,他就是把她丟到一間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大宅子裡,讓她每天不做事,像個花瓶,那種日子她受夠了,她才不要。
「總之,你要我就得追我。」她才不管他拿不拿手、擅不擅長呢!「還有,馬上打電話給嚴家,叫他們立刻停止這場荒謬的婚事。」
「好。」嚴靖滔還裝酷。
他馬上去打,打了之後哩?
「你的手在幹嘛?」一雙手幹嘛張了又縮,縮了又張?「你想抱我啊?」
看那個動作很像。
「可以嗎?」
「廢話,當然不可以。」他真以為她那麼好追啊?嘖!夏戀驕傲地甩頭離去,獨留下那個活到二十八歲還沒追過女孩子的嚴靖滔呆站在原地煩得直搔頭。
追女孩子,怎麼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