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

天蒙蒙亮的時候，一間客房的門輕輕打開，歐帕帝國最有魅力的三王子奧卡斯殿下從房間里走出來，然後輕聲關了房門，面色平靜的他，腳步沈穩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客房在西側，王子的房間在東側，奧卡斯就這麼冷靜地穿過王宮的大廳，回他位於東側三樓的房間，沿途已經起來的王宮僕從們驚訝地向他們的三王子殿下問好，視線在三殿下身上那套明顯的起居服上停留。他們的三王子穿著一身起居服大清早的從西側客房那邊過來，這，意味著什麼？！

絲毫不在乎自己會在王宮里引起怎樣的震蕩，回到自己房間的奧卡斯衝了一個澡，洗去一夜未眠的不平靜，然後換了一身王子正裝下樓吃早餐。不過在他換衣服的時候，他低頭看了自己的腹部許久。

國王和王后通常是不會睡懶覺的。每天七點半兩人就會起來用早餐，然而他們從來不要求孩子們陪他們一起用餐。不過除了藍路之外，其他人都還是早早起來陪兩位長輩用餐，畢竟他們不是每天都在的。

當奧卡斯出現在王宮餐廳的時候，已經在座的諸位全部拿一雙審視並濃濃好奇的眼睛盯著他，就連國王和王后的臉上都是一副好奇的神色。

「父王、母后，早安。」

「早安，奧卡斯。」國王和王后同聲說。

「早安，奧卡斯殿下。」是同樣早起的安布。

藍路和博雅沒出現，當然夏奇更沒現身。

奧卡斯又對其他人點頭問好：「早安。」

「早安。」伯雷文的眼裡有著不懷好意，溫廉似笑非笑地盯著奧卡斯。

奧卡斯面若如常地就坐，擺好餐巾，傭人為他送上豐盛的早餐。

昨晚因為那把匕首的事情很晚才回王宮，回來後又跟幕僚們開了兩個小時會議的範威國王一掃前一天的陰霾，假裝咳嗽兩聲當開場白，笑眯眯地問：「奧卡斯，我聽查理說，你昨晚是在西側客房那邊睡的？」

安布低著頭安靜地用餐，不敢抬眼。

奧卡斯冷靜地說：「我去花園，只是恰好從那邊過來。」

「是這樣嗎？」國王不相信，「你怎麼突然有興致去花園了？」

奧卡斯還是冷靜地回道：「我偶爾也會有所改變。父王，我餓了。」

「……」國王看了妻子一眼，不得不暫時壓下好奇。

奧卡斯專心地吃飯，其他人可沒心思。溫廉眯了眯眼睛，說：「安布，你起來的時候有沒有去看看夏奇起來了沒？」

安布的身體明顯的一震，搖頭道：「沒，他平時睡眠不好，我就……」

王后開口：「我聽路路說夏奇那孩子很容易失眠，今天是週末，就讓他好好睡吧。路路和博雅不也沒起來嗎？」

經過昨晚的見面，王后可是很喜歡夏奇的。國王也知道了吻手禮的事，說：「我也聽藍路說過他那位室友好幾次，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我倒也想見見他。」

王后笑道：「確實是一個特別的孩子，你應該見見。」接著，她感慨地說：「他們四個孩子的關係這麼好，我也就放心了。」

「是啊。」國王很贊同。

奧卡斯一言不發，溫廉卻不打算放過他，說：「姑姑，夏奇是經常失眠，早上可能會較晚起床，但是他的身體很不好，一日三餐都得吃吶。不如我去叫他起來吃早餐，吃完早餐他可以再回去補眠。」

王后不由得問：「他的身體很不好嗎？我昨晚見他就覺得他太瘦了，氣色也不好。」

「嗯，他最近身體不大好。」

王后一聽，就想把夏奇喊起來吃早餐。這時有人開口：「讓他睡吧，他餓了自己會起來。」

「唰！」除了安布外，所有人的視線統一集中在開口的人身上。奧卡斯切下一塊肉排，注意力也在肉排上，然後吃下，就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陛下！」書記官匆匆從外面走進來，先對兩位陛下和兩位殿下行禮，然後走到範威國王身邊，彎腰在國王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國王殿下的臉色立刻變了。

拿下身上的餐巾，他扭頭對妻子說：「我這邊有事需要去處理。」

「你去吧，我讓人把早餐拿到你的書房。」

國王親吻了一下王后的臉，然後對伯雷文、奧卡斯、凱辛和溫廉說：「你們吃完飯到我書房。」

「是。」

範威國王先離席了，王后目送丈夫離開，回頭給了孩子們一個無奈的笑容，「先吃完再過去。」

伯雷文和溫廉也不逼問奧卡斯了。四人安靜地吃完早餐後一一與王后擁抱，去書房。餐桌旁只剩下安布一個人，很是尷尬。不過王后的幾句溫柔詢問就打消了安布的尷尬。飯後，王后邀請安布陪她到花園裡去，安布欣然受命。

書房內，範威國王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書房裡除了書記官外，還有其他幾位王國的重臣。在奧卡斯四人進來後，範威國王就黑著臉說：「那個人把賬戶里的錢全部轉走了，不知道轉去了哪裡。」

伯雷文和溫廉當即擰了眉，這意味著對方轉入了一個匿名度非常高的賬戶，才會不知去向。

「那個人真的非常小心。」溫廉只能這麼說。

伯雷文嘆了口氣，「現在線索全斷了，那個人很可能已經離開王都了。」

奧卡斯沒有出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包括範威國王。別看伯雷文是大王子，可在王室中，奧卡斯的話要比他的有分量。伯雷文倒沒什麼不高興的，他這個弟弟本來就比他更適合做國王。

奧卡斯假裝在思考，過了會兒，他說：「父王個，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對方再拿出同樣的設計圖。他既然這麼小心，就說明他不想牽扯到我們任何一方。除非他主動露面，否則我們很難找到他。為了那張設計圖我們已經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我不認為我們應該再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尋找那個人。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那筆錢足夠他用完這輩子，他也沒有必要再來冒險。」

「就這麼放過他嗎？」範威國王不甘心。

奧卡斯冷靜地說：「所以，我們只能等待。主動權在他的手裡。凡爾賽錯失了最好的機會，我們已經盡力了。」

「伊萬那個蠢貨！」範威國王氣得連凡爾賽家主都罵了。

伯雷文道：「奧卡斯說得對。事已至此，我們只能等待他再次出現。現在線索全部斷了，就算派人守在各個商行，我覺得也沒用。他完全可以假扮成其他人在其他地方的商行購買東西，甚至是黑市。我們不可能查遍王都的每一個地方。」

範威國王敲著桌子，真是不甘心啊。

「父王，如果您實在不願意，那不如就盯緊其他四家吧。我想托尼金家族是怎麼也不會放棄的。」

範威國王挑了挑眉，伯雷文點點頭，「對，不如就盯緊托尼金家族好了。」

考慮了一番，範威國王說：「那就這樣吧。不過王室這邊也不能完全放手。奧卡斯，還要辛苦你了。伯雷文，你在王都的這段時間就幫幫奧卡斯。」

「我會的，父王。」

事情已經這樣了，範威國王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範威國王還有國事要和大臣們商量，四個年輕人就先離開了。奧卡斯雖然是下任國王的人選，不過範威國王並不會替他安排太多的事情，畢竟奧卡斯現在還是要以修煉為主。

出了書房，伯雷文又不正經了，一把摟住奧卡斯的肩膀，陰森森地說：「奧卡斯，我可不相信你是從花園回來恰好經過客房的哦。」

奧卡斯拉下兄長的手，沈默以對。

「溫廉，你看出是誰了？」伯雷文立刻看向溫廉。

溫廉摸下巴，大膽地猜測：「奧卡斯，你昨晚，不會是在夏奇的房間里過夜了吧？」

伯雷文的嘴巴頓時大張，連凱辛都明顯的吃驚了。

奧卡斯瞥了溫廉一眼，沈聲說：「我去修煉室了。」說罷，他大步離開。

溫廉怔怔地看著奧卡斯走遠，回頭愕然地對伯雷文和他大哥說：「他竟然沒有否認？！」

本來還不相信的伯雷文瞬間倒抽一口氣。

「他沒有否認！」伯雷文的粗嗓門響徹整個長廊。

已經走遠的奧卡斯腳步只是微微頓了下，然後步伐不變地往修煉室走去。

*

有多久沒這麼滿足地睡一覺了？從深度睡眠中醒來的夏奇儘管肚子在發出抗議的叫聲了，可他還是抱著被子不想起床。如果你問現在的夏奇最幸福的事是什麼，他一定會說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覺，而且還是一覺睡到自然醒的那種！

在床上滾了幾滾，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夏奇才捨不得地離開床鋪。果然，把那些煩惱告訴奧卡斯學長是正確的。最重要的是奧卡斯學長可以給他很多他急需的幫助！看，一沒有壓力和心理的負擔，又有人幫忙，他就睡得很好了吧！

伸個大大的懶腰，夏奇去洗臉刷牙。換好衣服，他先發訊息給安布，告訴對方他起來了。很快，他的身分環就響了，夏奇的眼裡閃過一抹驚訝，然後笑嘻嘻地接聽。

「奧卡斯學長。」

「起來了？」

「嗯。」

「到餐廳來。」

「好。」

夏奇穿上鞋直奔餐廳。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夏奇的肚子咕咕咕直叫，餓的。出了走廊，碰到一位王宮僕從，對方一聽他要去餐廳，馬上親自帶他過去。一進了餐廳，夏奇嚇了一小跳，怎麼大家都在？

「昨晚睡得好嗎？」溫廉笑眯眯地問。

沒有看出溫廉的笑容背後是有深意的，夏奇笑眯眯地回答：「嗯，很好。」

「那就好。」溫廉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奧卡斯。

「夏奇，你終於不失眠了，太好了。」還什麼都不知道的藍路很高興夏奇能睡好。

「快來吃飯吧，你肯定餓了。」博雅招呼夏奇過來。

夏奇走過去在博雅身邊坐下，立刻有人先為他送上了一杯王宮特製的水果茶。幾個人都在，夏奇好奇地問：「你們也剛剛起來嗎？」

溫廉還是笑眯眯的，說：「不是，我們是來吃下午茶的。」說罷，舉舉自己的茶杯。

藍路道：「安布說你起來了，表哥就說吃下午茶，一起陪你。」

夏奇很感動的說：「謝謝你，溫廉學長。」

「不客氣。」

伯雷文的眼裡閃過一抹同情，這個孩子怎麼比小弟還好騙？他又看向表面看起來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過於沈默的奧卡斯，怎麼都無法相信奧卡斯喜歡的人會是夏奇，並且迫不及待地已經把對方帶上了床。難道真是「人不能貌相」嗎？伯雷文想扶額。看夏奇面對奧卡斯的樣子，很像是奧卡斯把人家「騙」到手的啊！伯雷文無法相信自己的這位弟弟會做出這樣的事！

下午茶的茶點和夏奇的餐食很快就送上來了。茶點就是蛋糕、麵包一類的東西。夏奇的餐食是一塊烤魚、幾塊麵包、一碗肉湯和兩個水果。歐帕帝國的飲食有點像中西合璧，有單獨食用的部分，也有大家共用的部分。而上菜也不會按照頭盤、湯、主食、甜品等順序一一來上，都是一口氣全部上齊。只有夏奇一個人用餐，所以他的餐點是單獨上的。

一看是煎三鰭魚，夏奇打開餐巾夾在衣領里。三鰭魚是一種比較貴的魚，肉質鮮嫩，但魚皮的脂肪含量較高，容易滴油。夏奇不想弄臟衣服，就把餐巾別在了衣領里。這裡的人吃飯雖然不分順序，但夏奇還保持著上輩子的習慣，且這裡又是王宮餐廳，夏奇更是不自覺地注意起了餐桌上的禮儀，不能像在宿舍或者學校餐廳里那樣隨便。他先吃麵包、喝湯。湯是肉湯，麵包配的又是黃油醬，夏奇不好意思地讓守在不遠處的餐廳僕從替他拿一份酸果醬。

在果醬拿來前，夏奇喝湯。湯的分量不多，夏奇拿著湯勺由內往外舀，然後在盤緣輕擦一下勺底，避免勺底的湯汁滴落。湯還有點燙，他也沒有去吹，而是等著湯自然涼下來。等可以喝了，夏奇才送到嘴邊，整個過程都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

這時酸果醬拿來了，夏奇向對方道了歉。放下勺子，他拿起麵包撕下一塊，然後抹果醬，閉著嘴吃完後，他再撕下一塊。吃了兩個小麵包，湯只留了一個湯底——因為不能捧起碗來喝——夏奇開始吃煎魚。先拿起兩個水果中的青瓣果，夏奇剝開皮，剝下一瓣，其實青瓣果就是一種橘子，沒有檸檬，夏奇就只能拿這個替代了。

把青瓣果的果汁擠在煎魚上，用濕布擦了手，夏奇這才拿起刀叉，第一步，去魚骨。夏奇太餓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吃上，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他這裡。熟練地把大魚骨剔除出來放到一邊，夏奇切下一塊魚肉，叉起，送到嘴邊，然後滿足地眯了眯眼，不愧是王宮大廚做的，就是好吃。

快速又不失禮儀，夏奇把一塊塊魚肉送入嘴中。吃到了一小塊魚骨，夏奇拿起餐巾捂住嘴巴，把魚骨吐到叉子上，和他剛才剔出的那些魚骨放在一起。整個過程，夏奇的餐桌禮儀看得伯雷文、溫廉這樣出自王族和大貴族家庭的人都目瞪口呆。

前一晚的晚餐是大家共享，夏奇又沒心思吃，所以伯雷文還沒發現他的餐桌禮儀這麼的……奧卡斯和溫廉跟夏奇一起吃過飯，當時兩人就發現夏奇吃飯很優雅，但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正式。對，就是正式！而此時，看著夏奇吃飯，眾人只覺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享受。

麵包不是拿起來直接吃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把青瓣果汁滴在煎魚上？湯燙嘴，直接吹吹不就行了？還有，配醬不是一次全部抹在麵包上來吃嗎？但不能否認夏奇那樣一塊一塊撕下來吃的樣子真的很優雅。

一條煎魚全部進了夏奇的肚子，夏奇滿足地擦擦嘴，真好吃。放下刀叉，在僕從取走餐盤和刀叉後，夏奇把剩下的青瓣果一瓣瓣吃掉了，還剩下一個荔桃，他沒動，吃不下了。取下餐巾，折起來放在一邊，夏奇摸摸肚子，飽啦。

「夏奇。」

滿足的夏奇這才有空抬眼，然後眨眨眼，藍路是什麼表情？

藍路皺著眉，問：「你為什麼要把青瓣果的汁滴到魚肉上？」

哦，這個啊！夏奇道：「這樣可以消除一些魚腥味，也會讓口感更好。」

「啊？你怎麼知道的？」

「呃……」夏奇乾笑，「我無意間發現的，你下次可以試試。」

「我肯定要試試。」

伯雷文也想問一些事，有人卻先他一步出聲：「吃完了就走吧。」

以為是要回學校了，夏奇立刻站起來。伯雷文不滿地瞥了一眼奧卡斯，說：「還有一個小時呢，急什麼？」

奧卡斯起身往外走，說：「我不喜歡遲到。」

夏奇這才聽出些異樣，問藍路：「不是回學校？」

藍路立刻想到之前王兄們說的事，他興奮地說：「不是，王兄他們要去切磋，我們一起去看！」

「切磋？」夏奇瞬間來了興致，「和誰切磋？」

「好幾個人，路上跟你說，快走！」見三王兄已經沒影了，藍路一手拉著博雅，一手拽著夏奇，急忙追過去。

落在後面的伯雷文若有所思地問溫廉：「他真的是從塞塞拉來的『孤兒』？」那吃相明明比他們還優雅好不好！連他這個王子都不知道還可以那樣吃！

溫廉「如實」回道：「他的身分欄上面是這麼寫的。」

可伯雷文和溫廉的眼裡是明顯的懷疑。凱辛淡淡道：「走吧。是不是都和你們沒有關係。」

伯雷文心肝一顫，摟住凱辛的腰，「我就是有點好奇。一會兒你要為我加油哦！如果我今天一場都沒輸，你要給我『獎勵』。」哎呀，可不能讓親愛的誤會。

凱辛微微一笑，「如果你輸了一場，我今晚就搬回家住。」

「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溫廉搓搓手臂先走一步，肉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