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下）

夏奇還不知道他已經被人「惦記」上了。美美地睡了一覺，然後和三位室友頂著眾多異樣的眼神到餐廳吃了早飯，接著到指定的教室參加分班考試。專業不同，四個人考試的教室也就分開了，夏奇和博雅理所當然的在一起考試。藥劑師的分班考試分為兩場，第一場是筆試，第二場是現場藥劑操作。

夏奇和博雅進入筆試的教室時，已經有不少同學在那裡了。博雅一出現，大家就往他這裡看了過來。博雅習慣性地要低頭，夏奇握住他的手腕低聲快速地說：「別低頭，他們看就讓他們看。」

博雅咽了咽嗓子，強撐著抬起了頭。教室里的同學一半是平民發色，還有一半是貴族發色，不過貴族學生中以女生居多。

夏奇拉著博雅先找博雅的位置，這時，身邊傳來一道女聲：「這不是托尼金家族的博雅少爺嗎？果然是來學藥劑了啊，還是初級班，真是丟托尼金家族的臉。」

這句話立刻引來一群貴族同學的嬉笑。

博雅臉上的血色瞬間退了下去，低下了頭。夏奇朝發聲處看了過去，是一位頭髮棕橘色的、一看就是貴族出身的女同學。那位女同學的身邊站了好幾名和她一樣發色鮮艷的貴族女生，還有三、四位同樣出自貴族的男同學嬉笑地看著博雅。其他的一些貴族同學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也有一些事不關己地只顧看書，不摻合。

夏奇知道以他的身分在這種場合最好不要強出頭，不然肯定會引來麻煩。他握緊博雅的手腕，低聲說了句：「不要理他們，無聊。」博雅的身體緊繃，不停地在心裡默念夏奇昨晚寫給他的那兩句話。

找到博雅的位置了，夏奇讓博雅坐下，然後他去找自己的位置。哪知，那名女生還不依不撓的對另一位貴族男生說：「托尼金家族可是五大家族中最厲害的家族，卻出了這麽一個弱者，果然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另一半血統太低賤了。」

「哈哈……」那些貴族學生們哄笑了起來，就連一些平民學生看博雅的眼神都變得鄙夷了。

博雅的身體都發抖了，臉色更是慘白。

夏奇眯了眯眼睛，怎麽也忍不下去了，博雅是他的朋友！

「啪！」

夏奇把手裡的文具重重地放在博雅的桌子上，這一聲故意發出的動靜令教室內陡然安靜了下來。博雅急忙抓住夏奇的手，對他搖頭。

夏奇對那位貴族女同學微微一笑，開口了：「這位同學，您這樣一位出身尊貴的美麗淑女，怎麽一張口就成了鄉下小鎮的粗鄙村婦。如果貴族的血統就是這個樣子，那我還真慶幸我不是貴族。不過我相信大貴族家庭出身的小姐肯定不會這麽的無禮粗俗，畢竟那些身分高貴的貴族男士們可不願意娶這樣粗鄙的女人回家，那太丟人了。」

夏奇沒有明說，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能說出這麽粗鄙言語的貴族恐怕也是小貴族出身。對方嘲笑博雅的私生子身分，夏奇就嘲笑她不夠高貴的血統，這對貴族來說是最難以忍受的。

果然，那位女同學的臉氣紅了，指著夏奇就尖聲大叫：「你竟然敢這麽說我！你這個粗魯的平民！」

夏奇摀住耳朵，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佯裝詢問博雅：「這就是貴族的小姐嗎？太可怕了。我的耳朵都要聾了，我為她未來的丈夫送上十二萬分的同情。博雅，你們家的小姐不會這樣吧？」

「啊——你這個無恥的混蛋！」

夏奇最後這句話完全是一把利刃插在對方的心口上。這對一向標榜尊貴的貴族女人來說，是最殘酷的打擊。

馬上就有貴族男性同學要來教訓夏奇，夏奇不怕死地繼續說：「難道我說錯了嗎？是誰一開始就說話惡毒的，又是誰的叫聲那麽可怕？反正不是我和博雅。」

「夏奇……」博雅站了起來，叫他不要再說了，不想夏奇因為他而惹來麻煩。看有幾名貴族少年氣洶洶地過來，他起身擋在夏奇的身前。

「我要叫我哥哥狠狠教訓你一頓！你這個混蛋！」女同學的嗓門都快把屋頂掀翻了，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從來沒有平民敢這麽欺負她！

很多同學都想摀耳朵。不少平民學生幸災樂禍，總是被貴族欺壓的他們也覺得夏奇說得有道理了。這就是貴族嗎？比他們平民還失態。

「你們在乾什麽！」

一聲怒喝在身後響起，大家全部看了過去。立刻的，要去教訓夏奇的那幾個貴族男生不甘地退了回去。夏奇聳聳肩，拿起自己的文具去找自己的位置。老師來了。

負責筆試考試的監考老師——也是藥劑學導師之一的納蘭．休女士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問：「剛才是怎麽回事？」

女同學馬上就要告狀，不過有人比她快一步：「報告老師，這位女同學無緣無故地侮辱博雅同學，我要她不要這樣做，她說我多管閒事，還說要叫她的哥哥教訓我。」

惡人先告狀，好人更要先！

夏奇一臉乖乖的無辜樣，那位貴族女同學氣得要吐血了，大聲喊：「根本不是！」

「好了！」女老師瞟了眼那幾位貴族，明顯不高興。博雅的事情不是秘密，納蘭老師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位女同學的問題。平民學生和貴族學生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絕大部分的矛盾都是貴族學生主動挑起的。納蘭老師是一位貴族，但她卻很討厭那些沒事找事的貴族學生。

冷冷地看了那位女同學一眼，納蘭老師快步往講台上走，嚴厲地說：「學校是讓你們學習的地方，不是讓你們來吵架鬧事的。馬上找好自己的位置坐下，考試十分鐘後開始！」

老師不聽自己說話，更不為自己出氣，那位女同學又氣又委屈，恨恨地瞪著夏奇。

納蘭上了講台，又看了眼那位女同學，說：「今後在我的課堂上，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學生，凡是故意製造事端的，都會受到懲罰。記住，你們來這裡是學習藥劑學的知識，不是來顯示自己的惹事能力的！」

女同學氣得眼淚直掉，夏奇不痛不癢，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他的錯。

博雅低著頭，兩手放在桌下死死地絞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以前是藍路照顧他，現在又成了夏奇。藍路是王子，不怕麻煩，可明明夏奇比他弱，甚至還是平民……博雅的眼眶熱辣熱辣的，他太沒用，太沒用了。

「滴滴。」

胸前的蝸牛發出震動，博雅用力眨眨眼睛，拿起蝸牛，一行字出現在蝸牛的腹部。

【不要擔心我。好好考試，我們兩個一定要在同一個班。考完試我們去找藍路和安布。】（標楷）

博雅抬頭，就看到夏奇扭著頭的笑臉。博雅努力露出微笑，用力點頭。他會的，他一定會和夏奇考進同一個班的！收起自卑與難過，博雅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不受剛才那件事的影響，他不會讓夏奇因為他而被人找麻煩的。

十分鐘後，考試準時開始。考題出現在講台上的水晶板上，每道題有五到二十分鐘的解題時間，由簡到難。題目為一題一題出現，每一題的時間到後會出現下一題，學生要在規定的時間內解答完畢；如果一道題不會，除非你自己記下來，否則沒有機會再重頭看一遍。答題的時間很緊湊，基本上一道題出來，學生的腦袋里就要想出答案。最後的題目是看圖認藥植。初級的藥劑都是由藥植配置而成，高等級的藥劑才會用到藥植之外的材料，初級班的考試就是要考察學生對藥植的認識程度。

每一張藥植圖片出現的時間很短，只有十五秒。現場的學生們各個精神緊繃，很多學生都抓耳撓腮的，誰也沒心思去管什麽平民還是貴族了。夏奇一直有條不紊地寫下答案，博雅在最初的緊張過後也冷靜地答題。在夏奇答題的時候，納蘭老師不時會朝他這邊看幾眼，她對這位入學成績第一的學生還是抱了很大的期望。

在納蘭銳利的眼神下，沒有學生敢動抄襲或是作弊的念頭，被抓到的後果是誰也承受不了的，貴族學生更不敢冒給家族抹黑的危險。貴族家庭對於臉面和榮耀看得只會更重。

三個小時後，納蘭出聲：「時間到！停筆。」

水晶板上的最後一張藥植圖片消失，所有學生全部停筆，哪怕沒有寫完，也不敢不聽從老師的命令。

要每一排第一個學生把試卷收上來，納蘭道：「下午兩點開始實踐考試，不要遲到。」說完，她就抱著試卷離開了。

她一走，教室內頓時轟然一片，很多學生都在哀號考試太難了。博雅收了文具主動去找夏奇，還把夏奇的文具拿過來收進自己的空間手鐲里。夏奇很樂意博雅幫他拿東西，起身問：「考得怎麽樣？」

博雅靦腆地笑笑：「都回答出來了。你肯定沒問題。」

夏奇也笑笑：「嗯，我也都回答出來了。去找藍路和安布吧，也不知道他們考得怎麽樣。」

「好。」

兩人往外走，幾名貴族學生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為首的就是那位女學生。夏奇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擼擼袖子準備來一場舌戰群儒。結果博雅擋在他面前，對那位女學生說：「我會把你今天說的話告訴我的父親。」

夏奇驚訝了，更令他驚訝的是攔住他們的幾位貴族學生的臉色都變了變，那位女同學的臉皮抽了抽，跋扈的氣燄瞬間消失了一半。

博雅抿抿嘴，又說：「我的另一半血統也許是低賤的，但我的父親是弗倫．托尼金，他非常不喜歡有人隨便談論托尼金家族的『私事』。」說完這句，博雅拉住夏奇的手往外走，那幾位學生讓開了路。

走出教學樓，夏奇才回過神來，驚呼：「博雅，你剛才真厲害！」

博雅垂下頭，很愧疚地說：「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夏奇不高興了：「我們是朋友。再說，該說對不起的是那些人。那個女生是誰？」

博雅回憶了一番後不確定地說：「好像是，吞拿家族的。吞拿家族是布魯林家族的附庸。」

「噗哧！」夏奇笑噴了，「吞拿家族……怎麽不乾脆叫吞拿魚好了。」

「吞拿魚？」

「呵呵，沒什麽。」

知道了對方是誰，夏奇也不多問了，沒必要詳細瞭解那條吞拿魚為什麽要欺負博雅，反正脫不了某種惡趣味在裡面就是了。他也明白博雅不會真的跟他那個所謂的家主父親說，只是警告對方適可而止罷了。不過博雅能這麽做還是令夏奇大吃一驚，他以為博雅還是會一直忍著。

如果是以前，博雅肯定是忍下去的。但夏奇不是藍路，藍路幫他出頭，那些人不敢對藍路怎麽樣，可夏奇是平民，如果他不做點什麽，那些人會讓夏奇在學校里很難過。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懦弱而眼睜睜看著朋友因為自己而被人欺負。第一次對欺負自己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博雅發現這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麽困難。認識了夏奇，聽了夏奇說的那些話，博雅想要改變，真的想要改變。而就在剛剛，他鼓足勇氣地踏出了第一步。儘管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那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