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天空之上,巍峨的奧林匹斯山屹立在雲層。
在寬敞明亮的神王殿裏,頂端的神王寶座上已失去原本的掌控者,如同當年克洛諾斯趕走初代神王烏拉諾斯一樣,現在屬於二代神王克洛諾斯的政權也被推翻。這場持續了百年的戰役以四代神的勝利告終,三位神祇來到了昔日戰火最集中的神王殿。
在此地——舊的制度消失,新的制度即將要伴隨王者而誕生。
可是眾神之王的位置只有一個,有資格繼承的神靈卻有三位,並且每一位都力量強大,不分伯仲。智慧之神普羅米修斯不希望三者發生分歧,就提出了一個建議:讓他們用抽簽的形式決定神王、冥王、海皇的王位劃分。
不論他們抽到了哪一支簽,將來都會是尊貴的三大域主之一,享受著王者的榮光。
然而這一些事情,參與抽簽的哈迪斯一無所知。
他只是在意識迷蒙中蘇醒,然後感覺手指握住了什麽東西。頭微微低下,漆黑的發絲掩去了他眼底的茫然,在視線範圍中,他看到了一支疑似抽簽用的木條上,上面刻錄了簡短而奇異的文字。
——地獄。
他安靜的默念這個不該認識的詞,有什麽銘刻在心底的東西在發燙。
他是誰?
好像不小心忘記了一些事情。
明明上一秒他還在鋼鐵般的城市裏裏為上班而奔波,下一秒,他的記憶空白了許多,渾身充斥著不適應又無比協調的感覺。哪怕旁邊站在兩個氣質各異的俊美男子,他仍然沒有對陌生人的排斥,反倒是下意識維持住臉上沈靜的表情,仿佛……他天生就是這個樣子。
“哈迪斯,你抽到了什麽簽?”一個藍發男子走近他,遠勝電影明星的臉上帶著抹玩味的笑意,他看著他,眼眸既不銳利也不深邃,反倒是給人一種在繾綣中墮落的美感。
簽,什麽簽?手上的這支嗎?
順著對方灼灼的視線,他再次看見了木簽上標註的詞,是【地獄】。
他忽然一默,結合藍發男子所說的名字,如果這裏不是在演電視劇,那麽自己的身份便是希臘神話裏的哈迪斯。想到自己可能是未來的冥王,他不由望向了在場的另一個關鍵人物,不,準確來說是該稱為神靈的男子。
察覺到自己看向他,五官陽剛俊挺的金發男子微微一笑,身上半鎧甲的裝扮越發顯得英氣逼人。
他開口,朝這邊喊道:“大哥。”
確認了身份的哈迪斯心底一鬆,繃直的唇角略微的勾起,笑紋極淺,看上去格外不真實。半響,他像是許久未曾說過話,聲音沙啞緩沈,宛如被人輕輕翻過頁面的古籍,“我的簽,地獄。”
宙斯的神情不變,看似沈穩,實則勢在必得。
當然,這種情緒唯有被劇透了的哈迪斯看得出來,放在波塞冬眼裏,宙斯就是心底打鼓也不肯露出表面。
作為長兄的哈迪斯抽完簽,接下來輪到波塞冬上前。知道盒子裏就剩下兩支決定最後神王之位的簽,波塞冬的臉上猶帶勝券一般的笑意,但是隨著木簽的抽出,他的表情一滯,目光死死的盯著簽上寫的【海界】。
如果用現代人的用語,他心裏無外乎被‘臥槽’二字刷屏吧。
雖然地獄和海界的簽已經被抽走,但宙斯還是去抽了簽。銳氣的眉眼挑起優雅的弧度,他搖了搖手中的簽,含笑的說道:“天空。”
波塞冬的臉色陰晴不定,最後惡狠狠的瞪了宙斯一眼,負氣離去。
這一走,便承認了自己與神王位無緣。
哈迪斯不認得路,自然不敢在這座神殿裏久留,臨走之時,他瞥了一眼待在神王殿裏的宙斯。大概是哈迪斯的眼神太具有冷攝力,宙斯的神情微僵,有些不自在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出於對宙斯的不信任,哈迪斯早已發現他捏住簽的方式頗有技巧,木簽上面其實沒有顯露任何字跡。
他垂下眼瞼,本不會多管閑事的自己感到心頭浮現怒意。
——這是欺騙。
哈迪斯沈默的走向神王殿的殿外,他不說,不代表在態度上沒有指出宙斯的問題,想必殿外也少不了瑞亞吧。諷刺的回想起這段神話傳說,哈迪斯不知不覺的代入了如今的角色,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等等!”宙斯突兀的喊住了他。
哈迪斯腳步一頓,然而手指捏著的木簽令他好感度跌破低谷,於是不再理會的走了。
第二個喊住他的是時光女神瑞亞,哈迪斯的母神。
站在殿外等待幾個兒子的瑞亞目露憂色,見到他走出,便輕輕的喚道:“哈迪斯。”哈迪斯心口一堵,直到聽見對方溫柔的嗓音,他才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信息、想不起穿越前家人的名字和長相,包括那真正對他溫柔無私的母親。
望著這具身體的母神,哈迪斯的眼中哀色一閃而過,麻木的隨著心靈的指示走下奧林匹斯山。還未走到階梯的最底端,他被身後匆匆趕來的宙斯拉住了手腕。幹燥的手掌強硬有力,似乎連彼此跳動的脈搏也傳達在掌心間。
疑惑的轉過頭,他看見宙斯銳利如鷹的眸子,嘴唇張開……
這位未來的三代神王似乎在說些什麽?
畫面破碎,繁華的奧林匹斯山化作七彩斑斕的扭曲色彩,世界陷入了奇異的沈默。太靜了,靜到只能聽見風吹過花瓣,吹過河水,帶來一縷穿透夢境的漣漪。
哈迪斯自睡夢中睜開眼,鼻翼間嗅到熟悉的幽冥花香。他緩緩坐起身,翠綠的眼瞳倒映出紅到奢靡蝕骨的花海景色,而他之前就躺在這漫天遍地的花海裏,慵懶的度過了一次在處理完公務後的小憩。
他目色平靜的眺望著花海,沒想到短暫的睡眠會讓他夢到了數萬年前的事情。
那時的他以為自己剛穿越成哈迪斯。
擦過花叢的窸窣腳步聲傳來,打破了哈迪斯回憶當年的思緒。他沒有回過頭,在這片下令禁止入內的冥河河畔,除了死神也就是睡神會光明正大的來找他。並且,如果對方是沒事找事來打擾他的清閑,哈迪斯一定讓這個來者享受一回冥府加班黨的滋味。
如他所料,來者是睡神修普諾斯。
修普諾斯笑吟吟的站在冥王的三米開外,行禮之後說道:“陛下似乎做了一個好夢。”他在其他的方面或許看不透眼前的哈迪斯,可是在睡夢的神職領域,他嗅到一絲不容認錯的氣息。
哈迪斯聽到睡神的話,不甚在意的答道:“好夢沒有,倒有種不祥的預感。”
閑聊就此結束,哈迪斯用手臂一撐,從彼岸花的花叢中站起身。鴉黑的長發垂落在膝蓋,翠綠的眼瞳純澈無暇,如他的氣質一般冷冷清清。哈迪斯往冥王殿的方向走去,修普諾斯識趣的跟在他身旁稟報公務。
不過他沒忘了今天最重要的一點,稟報道:“陛下,塔爾塔羅斯殿下找您一敘。”
“你確定沒有說錯?”哈迪斯擡眸,看不出喜怒的雙眸凝視著說出這番話的屬下,透出淡淡的寒意。“從上次見到塔爾塔羅斯殿下開始,我已有數萬年未曾再見過他,怎不記得和他有事能夠敘舊。”
“這我就不清楚了。”修普諾斯低眉垂首,聲音柔和幾分。
雖說哈迪斯不太想去見深淵的主宰,但是駁回一個初代神的面子是件不理智的事情,尤其這位初代神還算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兩個宅神的見面自然無比平淡,沒有多余的客套話,他們相對而坐,頓時冷場了一會兒。
哈迪斯雙目漠然的看著他,隨時可以進入神遊狀態,直到塔爾塔羅斯覺得再不說話就可以坐一天後,才幽幽的說道:“初代神王烏拉諾斯逃獄了。”
哈迪斯道:“哦。”
塔爾塔羅斯古怪的看著他,補充了一句:“……是今天出的事情。”
哈迪斯道:“除此之外,您找我還有別的事情嗎?”
“你看上去很鎮定。”塔爾塔羅斯自動忽略了哈迪斯想要結束談話的意圖,手指敲了敲神座的扶手,他慢悠悠的說道:“假如你以為我能輕而易舉的找到他就大錯特錯了,烏拉諾斯用寶物遮去了氣息,我無法在幽冥深淵裏感應到他的行蹤。”
哈迪斯立刻在腦海裏篩選出當世的寶物,能夠完全消除蹤跡的寶物只有一件,他的頭盔‘庫內埃’!臉色微變,他在塔爾塔羅斯淡定的目光下問道:“殿下,請問我的頭盔是誰偷的?”
塔爾塔羅斯讚許的點頭,道:“你的冥後,珀耳塞福涅。”
哈迪斯一默:“……”
虧他以為是哪個膽大的外來神祇,結果竟然是一直放養在極樂凈土的春之女神。
“我不清楚她是怎麽與烏拉諾斯有過接觸,只是看守他的巨神們醉倒了,你可以去檢查冥府的酒釀是否出現大量削減。”塔爾塔羅斯一邊說著,一邊深切的想到灌醉那群憨貨有多難。當初他便是看中這一特點才選擇了與烏拉諾斯有仇的獨眼巨神和百臂巨神作為看守者,沒想到功虧於潰。
哈迪斯沈吟片刻,問道:“克洛諾斯和其余提坦無事吧?”
“這我可不敢保證了。”塔爾塔羅斯聞言露出輕笑,話語間顯得格外不懷好意,“畢竟我只向蓋亞保證過看押初代神王烏拉諾斯,二代神王克洛諾斯的問題由你們自己負責。”
哈迪斯面無表情的對上他的目光,兩種同樣冷色調的眸子之間似有硝煙味逸散。
當初收下了那麽多禮物,你敢更坑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