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踏進家門，元千穗就見到父親正坐在客廳陪洛斯玩，又聽見母親在廚房準備晚餐的聲音。

　　「媽咪……」聽見開門的聲音，洛斯馬上奔跑過來撲到她腳邊，再見到皮爾斯更是興奮的直跳。「爸爸，抱……」

　　「洛斯，今天有沒有乖乖的？」皮爾斯抱起兒子，捏捏他的鼻子道。

　　原本該由她問的話，現在由他的口中說出，令元千穗一愣。

　　「千穗，你回來啦……」元母從廚房走出來，就是見到這一幕。

　　「呃……爸、媽，跟你們介紹，他就是洛斯的爸爸皮爾斯。」忽地回神，元千穗有些慌張的介紹。

　　「伯父、伯母，你們好，非常突然的出現，真的很抱歉。」皮爾斯朝兩老點頭，並沒有要將洛斯放下的意思。

　　「別站在門口，進來坐吧！」元母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廚房去關瓦斯，準備茶水。

　　果然是父子臉，半點都騙不了人，他的確是洛斯的爸爸。

　　「坐啊！」元父的臉色不是太好看，今天一整天他已經聽外孫嘴裡不停地念著爸爸如何、如何的，聽得他的心情非常惡劣，現在又見到人，他心底更是不悅。

　　「皮爾斯，進來吧！」完了，父親還是不太高興，恐怕接下來要談的事，很難了！元千穗心情頓時陰鬱起來。

　　「爸爸，你要來帶我和媽媽出去玩嗎？」洛斯沒有發覺室內的氣氛有些沉重，仍是笑臉相迎。

　　「洛斯乖，媽媽抱，好不好？」元千穗伸出手去想抱孩子。

　　「不要，我要給爸爸抱！」洛斯一口回絕。

　　「來來來，大家來喝點東西。」元母的出現恰好化解場面的尷尬。「皮爾斯先生，來喝茶。」

　　「伯母，請叫我皮爾斯就好。」他微笑以對，心裡多少有些知道他們的感受。

　　「皮爾斯，你的中文說得真好，我們本來還以為要用英文跟你溝通了。」畢竟是親生骨肉相見，元母倒是沒有太多負面的情緒，態度也就溫和許多。

　　「伯母，你過獎了。」

　　「阿雪，不用在哪裡扯東扯西，說吧！你今天有什麼目的！」元父拉了拉老婆的手臂，瞪著皮爾斯，一開口就很不客氣。

　　「爸，別這樣，你嚇到洛斯了。」元千穗趕緊插話道。

　　「沒關係，千穗。」皮爾斯拍拍她的肩，要她別緊張。「伯父，我今天來是想請你答應我和千穗的婚事。」他仍是微笑以對，態度並沒有變。

　　「你想娶千穗？」以為他只想帶洛斯走，沒想到跟原本想的不一樣，元父有些錯愕。

　　「是的，請將千穗嫁給我。」收起笑容，皮爾斯面色變得嚴肅認真。「伯父、伯母，我知道我的出現很突兀，但我是真誠的想娶千穗，想給洛斯一個完整的家。」

　　他的說詞，讓兩老沉默了。

　　「爸媽，請你們答應吧！我想給洛斯一個完整的家。」元千穗見氣氛似乎好轉起來，連忙插話。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女兒說得也是，不管怎麼說，都該讓洛斯有個完整的家，這點，元母並沒有任何異議。

　　「我不答應。」元父劈頭道。

　　「爸……」元千穗嚷道。

　　「要我把女兒交給一個我完全不瞭解的人，免談！」元父激動地只差沒有拍桌了。

　　哼！就算他的說詞再漂亮也沒用，沒得到他的信任，說什麼他都不會答應！

　　「伯父，說得是。」皮爾斯同意他的話。「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請儘管問，我絕對不會有所隱瞞。」

　　「哼！嘴巴說說，誰都會！」元父別過臉去，完全不給他機會。

　　「爸！」果然跟她想的一樣。元千穗將眼光投向母親。

　　「老頭……」元母才開口就被打斷。

　　「請你回去！」元父起身，拂袖而去。

　　「老頭！」哎喲！這老頭怎麼這麼頑固？元母叫他，他卻連回頭都沒有，就走進房間，留下一室的尷尬。

　　「婆婆，爺爺怎麼了？」洛斯從頭到尾都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更不懂爺爺為什麼這麼生氣。

　　「洛斯，沒事，爺爺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元千穗趕緊安撫他。

　　「不好意思，皮爾斯，還是請你先回去吧！有關你和千穗的事，我會好好跟他說的。」元母歎口氣說道。

　　「也好，那就麻煩你了，伯母。」皮爾斯並沒有堅持留下，他知道這事急不得。「千穗，洛斯就交給你了。」

　　她點點頭，接過兒子。

　　「爸爸？」洛斯雙手還抓著他的衣服不肯放。

　　「洛斯，乖，爸爸有事必須先走，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皮爾斯輕撫他的頭，安撫的說道。

　　「可是爸爸你才來一下下，就要走了哦？」洛斯還是不想讓父親離開。

　　「洛斯乖……聽話，爸爸真的有事，明天會來看你的！」元千穗試著將他的手拉回來。

　　「那……那爸爸不可以騙人哦！」洛斯雖然萬分不願，還是放手了。

　　「不會的，我答應你！」皮爾斯拉著他的小手打勾勾，算是一種約定。

　　「我送你出去吧。」

　　最後就由元千穗抱著兒子送他離開，當他坐進車裡，再探出頭與她們道再見時，他看見她用無聲的話向他道歉，而他只是微笑搖頭，要她別在意。

　　稍晚，元父及元母各自端坐在房裡，氣氛有些凝重。

　　「老頭……」元母才開了口就被打斷。

　　「如果是那男人的事，你什麼都不要跟我說。」元父直截了當的說道。

　　「老頭，你是在拗什麼？這可是女兒的事啊！」元母受不了了，丈夫也太好笑了，幾年前女兒未婚懷孕，他一直逼問女兒，孩子的父親是誰，現在孩子的父親找上門想娶女兒了，他卻一口反對，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就說了，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哪裡來的阿貓阿狗，你叫我怎麼放心的把千穗和洛斯交給他。」元父覺得妻子怎麼連這點都不懂。

　　「可是要你去瞭解他，你又一口回絕，那你是要怎麼瞭解人家？」元母攤開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

　　「我跟你講過了，嘴巴說說誰都會，誰知道他是不是胡說八道一通來唬我們的。」元父非常堅時自己的意見。

　　「哎喲！你是老年癡呆啦！光憑皮爾斯是洛斯的爸爸這點就夠了！你敢說洛斯長得跟皮爾斯不像嗎？」元母一針見血的分析。「老頭，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他是外國人，所以你不想讓千穗和洛斯跟他在一起？捨不得離他們太遠？」

　　「我……」元父答不出來，心頭有種被拆穿的難堪。

　　「老頭，你不要這樣，我們的女兒和外孫能幸福才是重要的，不是嗎？」元母語重心長的說道。

　　「哼！你說這什麼話，難道他們跟我們在一起就不會幸福嗎？」元父悶悶地說道。

　　「老頭，我們老了，不可能一直陪在他們身邊，而女兒終究要有個伴，洛斯也需要父親的陪伴，不是嗎？再說，之前你不也贊成女兒去相親，怎麼現在洛斯的爸爸出現了，你又反對人家了？」元母歎口氣，繼續好言相勸。

　　「……」元父沉默不語。

　　「老頭，我不說了，你自己好好想吧！到底是什麼比較重要？」元母不再多說什麼，拿著綞衣就往浴室走去。

　　元母的一番話，讓元父陷入思考中。

　　好吧！他承認自己的確有私心，雖說，他對那個讓女兒懷孕的傢伙沒有好感，甚至很想揍扁他，但是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他也知道男方一直不知道女兒懷孕的事，實在不能怪他，只不過他真的不希望女兒嫁到國外去，

　　可是，老婆說的也對，他們是老了，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女兒身邊，實在也不能阻擋女兒一家團聚。

　　到底要怎麼做？這兩種複雜的情緒，交錯在心中，讓元父失眠了。

　　隔天晚上，皮爾斯照舊出現在元家客廳裡，元父依然板著臉坐在沙發上，看不出在想什麼，而元母則是招呼著大家喝東西，洛斯又是巴在他身上，元千穗仍是陪坐在他身旁。

　　元母藉機與皮爾斯閒聊，目的就是為了讓元父瞭解未來的女婿是什麼樣的人，皮爾斯當然懂得她的意思，毫不保留的回答。

　　在見到皮爾斯對外孫拿茶遞水呵護備至的疼愛，又在言談中對女兒多所維護的表現，元母含笑點頭答應他們的婚事。

　　更令元千穗吃驚的是，原本不發一語的元父，竟沒有跳出來反對，還開口道：「女兒是我辛苦養大的，我絕對不接受公證結婚那一套！」

　　「爸……」元千穗驚訝的叫道。

　　「這點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千穗一個盛大的婚禮。」未來的岳父終於點頭同意，皮爾斯當然一切照辦。

　　「哼！最好是這樣！」想了許久，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元父還是退讓了，但答應歸答應，語氣還是很冷硬。

　　「爸，謝謝你！」元千穗總算可以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

　　元父別過頭去不理她。

　　「爺爺，你在生氣嗎？」洛斯見到他又露出像昨天一樣不悅的表情，忍不住問道。

　　「沒有的事，洛斯乖……爺爺不是在生氣哦！」元千穗趕緊幫父親說話。

　　「是啊！洛斯，你媽咪和爸爸就要結婚，你就是小花童囉……」元母接著道。

　　「什麼是結婚？什麼是小花童啊？」洛斯睜著大眼問。

　　「洛斯，結婚就是以後你爸爸和媽媽就可以住在一起，而你要當小花童穿漂亮衣服幫你媽媽拉新娘禮服的裙子。」元母笑道。

　　「哦……」洛斯似懂非懂的應道。

　　「千穗，有關婚禮的事，我想你們一定有很多的事要私下討論。老公，我們先回房好了。洛斯，要不要跟婆婆一起到房裡玩？」元母拉拉丈夫的手臂，示意他一塊離開。

　　「不要，我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洛斯搖頭，他有好多話想跟他們說，一點都不想進房」

　　「媽，沒關係的，讓洛斯跟我們在一起好了。」元千穗笑道。

　　「也好。」元母可以猜到小孩子的心思，也就沒有強求，跟著元父起身進房。

　　「爸爸，你今天會不會再突然走掉？」洛斯仰頭問道，心裡很掛意昨天他的突然離開。

　　「不會，今天爸爸可以陪你到上床睡覺哦！」皮爾斯揉揉他的頭。

　　「耶！」洛斯幾乎開心的跳起來。

　　元千穗在一旁看了也笑了。

　　結果，他們什麼都沒談到，因為洛斯就佔去他們全部的注意力，直到他累了，才由皮爾斯抱著他回房睡覺，元千穗送他出門，他們才有機會說話。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皮爾斯站在車旁道。

　　「好啊！」元千穗點點頭。

　　坐進車裡，在有限的空間下，她忽然覺得氣氛有些怪異起來。

　　「嗯咳……不好意思，我父親的態度不太好，請你不要見怪。」她清清喉嚨，試著起個話頭。

　　「不會，你不要多想，伯父的心情我可以體會。」皮爾斯不以為意。

　　「那婚禮的事……你想怎麼安排？」元千穗打算由他去弄，反正她只是個陪襯的角色。

　　「你呢？你有什麼想法？」他比較想知道她的，畢竟這對她來說算是一個大轉變，再說，婚禮女孩子才是主角。

　　「我沒有意見。」她搖搖頭。

　　「別急，你想想看吧！我希望你開心。」皮爾斯伸手去撩動她的長髮。

　　「……」她沉默地點頭，心裡卻在想：這是對孩子母親的補償嗎？

　　「對了，未來可能要麻煩你辭掉工作了。」

　　「我知道，明天我就會向銀行提出辭呈。」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答應得很快。

　　「還沒有問你，可以接受陪著我四處跑嗎？我真的希望可以在工作之餘，多陪陪你和洛斯。」皮爾斯的灰眸定在她的臉上。

　　「我都可以，只是洛斯不曉得能不能適應？」反正她只要以兒子為主就好。元千穗如是想道。

　　「到時候再看看好了！如果洛斯不能適應，我們再想辦法。」這點，皮爾斯倒沒有太在意。

　　突然間，有股悲哀像潮水般湧進她的心底，令她難受不已，甚至很想逃離這一切。

　　「皮爾斯，時間晚了，我想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小心開車啊！」她很快的說完，就想開門下車，但他的手更快。

　　「等等！」他一把扯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座位。「給未來的老公一個臨別吻吧。」

　　他灰色的眼眸中有著堅持，而她只想快點進屋，便很乾脆的往他的臉頰一吻。

　　「嘿！太敷衍了，這樣才叫親吻！」他捧著她的頭，吻住他想了許久的芳唇。

　　這個吻熱情的讓人臉紅心跳，直到他倆氣喘吁吁才分開。

　　「天啊！我想要你！」皮爾斯毫不掩飾自己的慾念。

　　元千穗則慶幸現在正處在半黑暗中，不然一定會洩露通紅的臉蛋。

　　「快下車吧！趁我還有理智的時候！」時機、地點都不對！皮爾斯只差沒有咬牙說了。

　　「呃……那晚安。」她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趕緊聽話的下車。

　　直到深夜，她還在為了這個吻而輾轉反側。

　　他想要她──這個意思是除了洛斯之外，他還對她有其他的感情嗎？

　　不管現在義大利是凌晨幾點鐘，皮爾斯就撥電話到特助麥特家裡，將他挖起，告訴他，他要結婚的消息。

　　這個消息把麥特的瞌睡蟲給霞光光，差點沒有跌下床。

　　「總裁，您說的是真的嗎？」

　　他慌張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進皮爾斯的耳裡，他突然覺得好笑，他要結婚的消息，真的這麼嚇人嗎？

　　「你說呢？」向來他說過的事，必定會實行。

　　「那……那個……」他有些傻住，連話都說不完全。

　　「麥特，你仔細聽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皮爾斯開始交代事情。

　　「今天一早，你馬上到公司去，選定一組設計師、造型師、攝影師等專業人員，到台灣來幫我籌畫婚禮的事，還有到我家將衣櫃最底層的白紗禮服一併拿來，聽到沒？」

　　「聽到了，總裁，那工作……」麥特總算定下心神，拿出特助該有的態度來。

　　「我還會在台灣待上一段時間，一些要批閱決定的工作傳真過來，有關與廠商會面和巡視分公司的事，繼續往後延。」

　　「總裁，那決定下一季服飾走向的會議怎麼辦？」麥特提醒道。這事向來是他最重視的事，每次都會親自參與提供意見。

　　「這一次由你們自己先開會討論，再把結果告訴我，我看了之後會再作決定。」皮爾斯沒有多作思考，就決定放手讓旗下的設計師去做。

　　「是。」麥特答應，心裡很驚訝他的決定。

　　「還有什麼事要說？」

　　「目前沒有，總裁。」

　　「好，就先這樣，別忘了我交代的事。」說完，皮爾斯就掛上電話。

　　而電話另一頭的麥特，則是愣愣地瞪著話筒許久。

　　天要下紅雨了嗎？向來不愛受束縛，換女人如換衣服的總裁，居然要定下來了！？

　　這消息要傳出去，恐怕會有一票女人要尖叫跳腳了，她們辦不到的事，竟然有人辦到了。還有那些八卦雜誌、狗仔隊也會瀕臨瘋狂邊緣吧！因為事前完全沒有預兆。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讓總裁心甘情願結婚了？麥特好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