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西菲爾不是第一次靠近上帝。

以前，他伏在過上帝的腿上，傾聽過神靈的教導。

那個時候他滿心都是孺慕之情，雖然開啟了神智，但是對很多事情還是一知半解，上帝便讓他來到大聖堂，仔細的為他講解那些事情。路西菲爾也正是因為神這種偏愛的舉動，才會對神比其他天使都親近許多。

上帝是他的造物主。

即使手指顫抖著，路西菲爾還是來到了禦座面前，他有些不知所措，對“侍寢”這件事情毫無真實感，他希望這是一場夢，或者是上帝跟他開的玩笑。

“路西。”聖光下的神靈註視著他，又說道，“脫掉衣服。”

路西菲爾的希望破滅。

脫衣服……

他想要欺騙自己上帝是找他服侍睡覺都不行。

在路西菲爾內心的掙紮下，對神的忠誠，還是壓倒了心底的荒謬。在上帝的目光下，他的手指還是探向了自己的衣襟，解開領口，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下。

禦座上，聖光下的身影似乎手臂微動。

路西菲爾立刻停下。

上帝溫和地說道：“繼續。”

路西菲爾一咬牙，只能繼續脫下去了。索性天使的服裝向來保守，禮服不止一層，為他爭取到了一些克制羞恥感的時間。路西菲爾脫下精致典雅的外袍後，裏面純白鑲邊的長袍極為貼身，勾勒出天使與生俱來的完美體格。

一本金色的書籍在上帝的膝蓋上拼命震動，試圖阻止對方。

然而並沒有用。

聖光籠罩的銀發神祇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金瞳直視著路西菲爾。他美麗的造物正在脫下衣服，那種平靜表面下的抵觸，讓他明白對方不是一個完全沒有理智的狂信徒。

路西菲爾對神，是敬，是愛，也有著屬於他的自尊。

銀發神祇喜歡這樣隱藏鋒銳的他。

【不可以！】

【你不能這麼做，他醒來不會放過你的！】

【不要碰殿下啊！】

無法說話，被銀發神祇用手掌壓制住的創世之書幾乎要崩潰了。

它是上帝的伴生神器，與上帝一同誕生，算是見證了上帝精神分裂的全過程。過去黑暗面鬧出來的都是小事情，在創世之書的容忍範圍內，它也很少給上帝打小報告，畢竟黑暗面也算是上帝的一部分，它總要給一點情面。

但是這一次實在過頭了啊！

路西菲爾是上帝最喜歡的造物，沒有之一！

上帝把他捧在手心上寵愛，有的時候連它這個伴生神器都羨慕不已，黑暗面要是碰了路西菲爾，它完全無法想象上帝醒來會是怎樣的表情。

【黑暗面，更重要的是你沒有辦法動啊！】

銀發神祇端坐禦座，高高在上，心音卻傳達到了創世之書那頭。

“你以為我真拿禦座沒有辦法嗎？”

他靠在禦座扶手上的手指，輕輕一用力，扶手就粉碎了。在創世之書震驚的視線中，銀發神祇輕而易舉的從禦座上站起來，代價是整個光明禦座支離破碎。

他終究是神。

創世之書意識到這一點時，為時已晚。

銀發神祇非常順手的把創世之書丟到一邊，那邊正好就是大聖池。信仰之力受到他的掌控，席卷而出的池水吞沒了一閃而逝的金色書籍，水面恢覆平靜，只留下幾個咕嚕的泡泡浮上來。

路西菲爾一驚，“您——”

他看向大聖池的方向，假如沒有看錯，那是記錄世間萬事的創世之書？

上帝把神器丟了？

站起來的時候，銀發神祇與路西菲爾的身影相仿，典型的男性特征。幾縷銀色的及地長發滑出了聖光籠罩的範圍，讓路西菲爾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幾眼，這才確定上帝是銀發。

銀發神祇恢覆平靜，語氣多出淡漠之意，“繼續。”

路西菲爾放在腰帶的手一抖，遲遲未能解開的地方終究沒有時間磨蹭了。

腰帶抽離。

白色的長袍從肩頭滑落到地面。

金發天使站在上帝的對面，宛若初生，神聖的身軀處處彰顯著造物主的巧奪天工。在路西菲爾身上，永遠找不到任何瑕疵，他完美得猶如神靈。不！在一定程度上，他已經超過了世界法則對造物的定義，是上帝締造的一個奇跡。

他是神的寵兒。

聖光搖曳，黑暗面的上帝在本體的限制下，朝路西菲爾伸出了手。

就連指尖都散發著最純粹的聖光。

路西菲爾的臉頰被仔細的撫摸，就像是在觀摩一個精致的物品。這種滋味稱不上好受，路西菲爾在神靠近，親吻他的剎那，側過臉，沒有讓神吻到唇上。

讓他侍奉神靈沒有關系。

然而……這種事情，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啊……

“唔——”逃避的事情無法當作不存在，路西菲爾的下巴被按住，唇上烙下一個冰冷的吻。之所以是冰冷，不是誇張，而是神靈的肌膚略帶低溫，與他親吻的時候格外明顯。這是路西菲爾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吻，沒有浪漫，沒有親昵。

路西菲爾從未被如此對待過，眼眸睜大，卻被聖光奪去了視線。

他看不清神靈。

在極致的光的照亮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路西菲爾感覺到腰上多出一只手，被帶動地上前半步，觸碰到上帝的身體。

他忍住不適應，低聲喚道：“吾神。”

上帝說道：“閉上眼。”

路西菲爾順從地閉上眼，減少聖光對眼睛的刺激。即便如此，他的瞳孔還是有些刺痛，眼角微微濕潤，卻始終沒有掉落眼淚。

他不是什麼柔弱的天使，神要他，他只能接受。

身體被抱起，路西菲爾的頭低下，不願去想自己此刻是什麼模樣。閉上眼後，大聖堂內的動靜變得異常清晰起來，路西菲爾能聽見上帝走路時衣袍的摩挲，銀發滑過地面的聲音，還有大聖池那邊越來越強烈的咕嚕聲。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大聖堂其實是完整的宮殿結構，由於上帝常年待在大殿上，故而沒有天使知道大聖堂的寢殿長什麼樣子。寢殿不曾被第二個人踏入過，而這一次，銀發神祇把路西菲爾帶入了裏面。

路西菲爾的身下是柔軟的床，金發散落在上面，像是落在白紙上的陽光。

他蒼青色的眼眸重新睜開，情緒恢覆了穩定。

“吾神。”

聖光下的神等著他說話。

路西菲爾說道：“我身上有您設下的七美德戒律，您能去除嗎？”

銀發神祇微不可察地僵住。

這玩意？

七美德戒律是上帝凝聚的東西，包含了對世間美德的期待。

它被凝聚成型後，對上帝的第一句話就是：“上帝，您身上的黑暗太重，請放下我。”如果這還算是主仆之間“寬容”的態度，那麼等到七美德戒律發現他這個黑暗面的存在後，七美德戒律整條鎖鏈都炸了。

“這麼汙穢而邪惡的東西，怎麼能存在於您身上！”

“上帝，您是如此光輝明亮，請您以身作則——”

“自裁吧！”

上帝當場就把它四分五裂了一次。

後來為了給予即將誕生的路西菲爾一個約束，上帝便打著廢物利用的想法，把它重新黏了回來。經過一次破碎，導致它的意識強度降低很多，看見上帝也無法出聲“勸誡”。

這些七美德戒律的英勇事跡，銀發神祇記憶尤深。

唯一的好處——

他記得，上帝要求七美德戒律閉嘴，這個言靈至今都沒有消除過。

銀發神祇的指尖劃過路西菲爾的臉頰，觸碰染上緋色的肌膚，這顏色異常的好看。在路西菲爾欲言欲止的時候，聖光下模糊的神靈以無所不能的語氣說道。

“路西，它會安靜的。”

路西菲爾不知是該放鬆，還是該緊張。

果然，七美德戒律無法對創造它的主人產生制約效果。

這個念頭剛浮現，他就遭到打臉。

銀發神祇一壓到路西菲爾身上，那條眼熟的金色鎖鏈就從靈魂裏竄出來，發出歇斯底裏的金屬抖動聲。這與創世之書的震動完全不是一個頻率能形容的，刺耳至極，路西菲爾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他赤/裸的身體被鎖鏈牢牢地鎖住，遮擋住了重點部位。

路西菲爾不慌不忙地說道：“吾神，七美德戒律不允許我犯戒。”

七美德之一是貞潔，與神發生關系當然算犯戒。

銀發神祇破天荒地發出一聲冷笑。

“七美德戒律。”

鎖鏈下意識地抖了抖。

動用神力，銀發神祇想要把鎖鏈從路西菲爾身上扯下去。路西菲爾默默地看著七美德戒律拼死抵抗，不畏強權，第一次對它產生了敬佩的心理。

黑暗面的上帝怒了，搞了半天，要他放棄到嘴的光耀晨星？

做夢！

七美德戒律也憤怒了。

這個不要臉的黑暗面，竟然想要染指路西菲爾殿下！

兩邊對抗之下，七美德戒律不敵銀發神祇，嚶嚶的被上帝的黑暗面拉離了路西菲爾殿下光溜溜的身體。

路西菲爾看向上帝的眼神微妙。

銀發神祇不為所動，繼續之前的意圖——他要得到路西菲爾的身體。

見神那麼執著，路西菲爾學著某些不該學的動作，用手臂環住聖光下的神的肩背。

好吧，他是來侍寢的。

活了這麼多年，他該知道的東西大多都知道一些。過去感覺惡心的事情，路西菲爾發現如果發生在他和上帝之間，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神是不同的。

在掌心的撫摸下，路西菲爾的臉頰微紅，不再去想之後的事情。

銀發神祇看到他放鬆了身體，頗為滿意，路西對神的尊敬讓他不禁給予對方更多的憐愛。這世上見過他的天使不多，路西菲爾是唯一為他彈奏過豎琴，陪他打發時間的熾天使。

在簡陋一片的記憶裏，路西菲爾的身影最為鮮明生動。

銀發神祇在撫慰路西菲爾的同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對方。占有他，滿足他，在床上寵愛著天堂的光耀晨星，比看見上帝倒黴還要值得期待。

於是黑暗面犯了新手的錯誤——做了太多準備步驟，標準規範到讓路西菲爾身體發軟，躺在床上任他享用的時候，他也沒有在第一時間下手。

靈魂深處，屬於光明的力量開始覆蘇，黑暗面的心中一緊。

不行！

他扣住路西菲爾的腰部，想要強行進入，路西菲爾的瞳孔一縮，反射性地合攏了雙腿。黑暗面的上帝極力安撫他，“路西，不會疼的。”路西菲爾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可是聽到上帝的話，他內心泛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如果喜歡他，又何須用這樣的方式強迫他侍寢。

吾神。

我在您眼裏僅僅是造物嗎？

路西菲爾放棄了反抗，再次闔上眼眸，這回不論上帝怎麼做，他都不會制止了。

然而——

他等了許久，上帝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睫毛顫了顫，路西菲爾困惑地喊道：“吾神？”

上帝沈默。

死一般的寂靜彌漫在心頭。

一醒來，看見自家天使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完全楞住了，更別說自己是以一個詭異而尷尬的姿態伏在路西菲爾身上。

上帝支撐著手臂坐起身，用目光檢查對方的情況。

“……路西？”

眼前的路西菲爾面帶紅暈，嘴唇紅腫，茫然不解地看著自己，足以制造出引人遐想的氣氛。

黑暗面，你做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