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恒星天，路西菲爾出現在傳送陣上。

守衛傳送陣的智天使正要換班，瞧見熾天使長，紛紛行禮，“殿下。”

天堂的等級制度嚴明，下級天使必須向上級天使行禮，整個九重天堂，有資格被稱呼為“殿下”的天使只有稀少的八位一品熾天使。

與那些神靈都記不住名字的天使不同，熾天使是由神靈精心創造的第一批生靈。上帝賦予了八位熾天使強大的力量，美麗的容貌，還有純潔的靈魂。他們天生就站在金字塔的頂尖，替神掌管天堂，維護秩序。路西菲爾是上帝創造的第一個天使，一直都擁有極為特殊的地位。

即便是熾天使，也需要在正式場合對路西菲爾行禮，稱呼他為殿下。

這就是他的特權。

路西菲爾沒有為這樣的榮耀而傲慢，或者目下無塵，他優雅的對這些智天使說道：“辛苦了。”隨後他離開傳送陣，為其他天使讓開了使用空間。

才走出一段距離，路西菲爾靈敏的聽力就讓他聽到了智天使守衛的談話聲。

“殿下還是那麼溫和。”

“是啊，幾位熾天使殿下裏，最高貴的就是路西菲爾殿下，最親和的卻是梅塔特隆殿下。”

“那是因為路西菲爾殿下的身份比梅塔特隆殿下高！”

“噓，小聲點，別隨便談論幾位殿下的事情。”

他們口中的梅塔特隆殿下，正是僅次於熾天使長的智天使長。路西菲爾的腦海裏閃過梅塔溫柔的笑顏，不得不承認對方骨子裏就讓人感到親近，而自己不論怎麼遮掩，始終會有一絲疏離和淡漠，他的溫柔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強制性的要求。

謙遜，耐心，貞潔，節制，寬容，勤奮，慷慨。

這是天使奉行的七美德。

身為熾天使長，路西菲爾必須做到七美德的要求。神靈喜愛光明，喜愛七美德，背棄七美德的天使將被關押在天使監獄，或者流放出天堂，永生永世不再被光明庇佑。

白天的工作告一段落，生活清閑的智天使們已經在享受夜晚的生活。

路西菲爾行走在恒星天的街道上，繁華的主幹道兩旁，布滿了各式各樣新奇的店面，以供智天使和熾天使們購買所需的物品。不一會兒，他就看見了結伴逛街的幾個同伴，是座天使長薩麥爾和大天使長加百列。

只是他沒有去打擾他們的閑暇時光，走向了自己的宮殿。

殿門關上，燈火熄滅。

服侍路西菲爾的智天使侍從相繼撤離此地。

深夜，路西菲爾坐在書桌邊，一邊翻開小天使的課程內容，一邊書寫給予天使學院的書籍。他寫的書籍，都會成為教育小天使的教科書，但他不保證自己寫的內容就一定適合。

所以他很認真。

幾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他完成了工作，殿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路西菲爾的目光看向宮殿之外。

米迦勒的紅發格外顯眼，敲門的架勢也有一種“你不開門他就繼續下去”的意思。

對這個既是同伴又是副官的米迦勒，路西菲爾還是比較寬容的。他意念一動，開啟了殿門，讓恰巧已經敲下去的米迦勒往前一栽，踉蹌了一下才站穩身體。

米迦勒在私下裏才敢開口抱怨：“殿下，您故意的。”

從大殿後的走廊裏走出，伴隨著路西菲爾的出現，水晶窗戶外折射進淡淡的星光。凡是有星辰的地方，天空的星光必然鐘愛著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面帶笑意，“大半夜來敲門，你就應該知道我的反應了。”

米迦勒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殿下，阿莎要生小獅鷲獸了。”

“是嗎。”

路西菲爾露出輕微的驚喜之色，不再惱對方的莽撞，與米迦勒一起走出了宮殿。

阿莎是珍貴的白色獅鷲獸，誕生在恒星天四條交匯的河水之中。它一出生就撲到路西菲爾的懷裏，十分投緣，後來路西菲爾便把它養在恒星天北部的伊甸園。阿莎成年後，也時常擔任一下馬車夫的職位，為他拉拉馬車，展現一下自己漂亮威武的造型。

米迦勒眼饞白色獅鷲獸很久了，這回把註意力集中在阿莎的下一代上。

誰讓其他的白色獅鷲獸都不是純血，而是路西菲爾殿下用阿莎的血和毛發，創造出來陪阿莎玩的。它們空有體格，卻沒有在伊甸園外生存下去的力量。

經過一夜的照看，小獅鷲獸出生了。

米迦勒抱著它們喜極而泣，“居然一次性生了這麼多！”

四只！

可以分他一只小獸了！

路西菲爾撫摸著母獸的毛發，指尖釋放出力量，純凈的光明之力治愈好阿莎的傷口。阿莎四只腳伏在地面，微微發出舒服的聲音，“咕嚕嚕——”

路西菲爾問道：“把它們放在你身邊，還是讓我帶走，照顧幾天？”

阿莎用自己的頭顱蹭向殿下。

路西菲爾習以為常地推開，不喜歡它蹭過來的口水，阿莎只好從米迦勒懷裏把四個幼崽叼給了路西菲爾。旁邊幾頭公的獅鷲獸都有些戀戀不舍，然而它們屬於阿莎的附屬品，沒有資格撫養小獸，而小獸們同樣天生喜歡路西菲爾身上的氣息，開始不安分地打滾。

路西菲爾低頭看著它們，莞爾一笑，有一種未來幾天都會很熱鬧的感覺。

米迦勒期盼地說道：“殿下……”

路西菲爾委婉地拒絕了他，畢竟米迦勒有些笨手笨腳，“你沒有照顧過獅鷲獸，最開始的一段時間還是我來，後面隨便你吧。”

“沒問題！”

米迦勒得到滿意的答案，笑成了一朵花一樣燦爛。

不枉他半夜蹲坑守點！

伊甸園是恒星天有名的後花園，地處偏僻，環境優美，一些珍貴的光明屬性的小動物都生活在那裏。很顯然這裏是植物和動物的世界，不適合有潔癖的路西菲爾居住一夜。

他抱著四只小獸返回宮殿，米迦勒也差點跟了過去，直到他被關上的殿門攔在外面。

路西菲爾站在裏面，微笑著說道：“晚安。”

“是，殿下。”

米迦勒蔫耷耷地走了。

熾天使長的寢殿內，四只小獸在沐浴幹凈後，成功霸占了路西菲爾的床。剛出生的它們只有一層白色絨毛，身體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小獸們滾在雪白的被褥上，就像是多出了四個小雪球，天生就學會了如何利用優勢來撒嬌。

一不小心，就翻動了枕頭，枕頭下露出一個首飾盒。

這是玩的東西！

獅鷲獸們用軟軟的爪子爭搶起來。

路西菲爾也剛沐浴，金發垂直，一身休息時穿的白色長袍，比在外面的時候柔和許多。發現它們幹的好事後，他不疾不徐地按住了它們的爪子，把被魔法保護的首飾盒拿出來。

指尖點了點它們的小腦袋，他淺笑著說道：“不可以隨便動我的東西。”

他坐在床邊，打開首飾盒，裏面赫然是一條項鏈。

上面綴著一顆宛若星辰的寶石。

【星辰項鏈。】

只要他佩戴這條項鏈，神靈的力量就會籠罩住他，令他永遠都不會被黑暗侵蝕。

“我不會有讓黑暗侵蝕我的那一天。”

路西菲爾想到這裏，不由笑了，把項鏈放回首飾盒，換一個地方妥善保管。這條項鏈的意義遠大於實用價值，裏面蘊含的每一絲每一毫的神力，他都舍不得動用，因為星辰項鏈是神靈在第一次創世慶典上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不處於恒星天的上帝，在感知到星辰項鏈被觸碰後，投來一縷目光。

神看到了被放在首飾盒裏精心保護的項鏈。

以及，床上沈睡的天使。

路西菲爾的睡姿也非常規矩，手指搭在腹部，神色安寧，金色的長發傾泄在枕頭上，好似一道蜿蜒流轉的金色河流，說不出的聖潔與柔美。

至於那四個剛出生的小獅鷲獸，則被神的目光淡淡的無視掉了。

“路西。”

大聖堂中，上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每次看見路西菲爾，總能想到自己創造的一切美好事物。

上帝闔上眸子，感覺到從路西菲爾身上散發出來的睡意，他放鬆端坐在禦座上的身軀，右手支著臉頰，不再關註正常運行的世界。

偶爾，神也想休息片刻。

但是上帝不知道，這麼一休息，會捅出大婁子。

下一秒。

聖光籠罩下的銀發神祇再次睜開眼，眼中冷徹漠然，與剛才相似又有些微妙的不同。當他看向這片光明的大聖堂，和九重天堂時，他的眼底絲毫沒有對這些事物的喜愛。

反而，他的出現，為地獄那頭帶來了強大的黑暗力量。

他坐在禦座上，動彈不得。

半晌——

銀發神祇在聖光下漠然地說道：“你總是防備我呢，另一個我。”

他同樣是上帝，卻是上帝的黑暗面。

聖光把他壓制在這個匯聚了無數光明力量的禦座上，不允許他離開大聖堂一步。

這才是上帝能夠安心休息一會兒的原因，不然他體內的黑暗面就會占據神軀，做出一些比較讓他棘手的事情。比如某一次他睡醒，發現大聖堂的純白風格變成了黑暗風格那種糟心的經歷。

上帝一點都不想經歷第二次，可是目前為止，他沒有辦法擺脫自己的黑暗面。

在很久以前，世間僅有一片混沌，混沌黑暗與混沌光明先後誕生，最開始黑暗遠勝過光明，不過這些優勢在光明本源孕育出光明神後，化為烏有。

上帝一成神，就以壓倒性優勢把混沌黑暗收拾掉了。

哢嚓兩聲，順便把黑暗意識抹除。

隨後他停了下來，得到了一個奇怪的預感：不能封印混沌黑暗的本源。

要吞噬掉。

世界需要光明和黑暗，不然他會後悔。

遵從本能的上帝直接粗暴地吞噬掉黑暗本源，然後他吃撐到了，消化不良。這一點在創世後也沒有變化，他甚至由於內心抵觸黑暗，導致遲遲未能將黑暗本源與光明本源融合。最後，他一個光明創世神硬生生在精神方面出了差錯，分裂出一個詭異的黑暗面。

黑暗面與他的性格基本一致，卻在喜好上截然不同。

上帝喜歡光明，黑暗面就喜歡黑暗。

彼此兩看相厭。

唯一的共同點只有在路西菲爾身上勉強達成了共識。

路西菲爾是他們一起創造的第一個生靈，包括容貌，身材，那都是他們喜歡的特質。只不過上帝的力量占上風，導致路西菲爾成為了一位光明天使。

黑暗面對於這件事情耿耿於懷了很久，他完美無缺的黑暗天使沒了。

他決定在某個方面先下手為強。

上帝，你慢慢睡。

又是一次天堂傍晚的時候，工作結束的路西菲爾在把小獅鷲獸安置好後，便前往大聖堂。他其實對上帝說的話將信將疑，神靈有多難以靠近，他一清二楚。然而他不想錯過這次機會，能不能讓神靈更加信任自己，需要的是時間上的陪伴。

為了表明誠意，路西菲爾佩戴了星辰項鏈，儲物空間裏也放了一把豎琴。只要上帝允許，他就可以隨便找個借口留下來演奏琴藝。

水晶天，大聖堂。

黑暗面目光死寂地看著路西菲爾脖頸處的星辰項鏈，那濃郁的光明神力，想要不發現都難。他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上帝的後手，項鏈是用來保護經常進入大聖堂的路西菲爾的。

路西菲爾見神沈默，便主動說道：“吾神，您要聽新譜的樂曲嗎？”

黑暗面可有可無地應許了。

當琴音響起，純凈的心靈隨著樂曲之聲傳達。

黑暗面的情緒平靜下來，金色的神瞳凝視著路西菲爾的容顏，屬於黑暗的本質讓他很想要占有路西菲爾，而不是讓路西菲爾當一個單純的造物。

他喜歡這個天使，不是嗎？

一連數日，黑暗面在上帝可能蘇醒前，提前召喚路西菲爾來大聖堂。

這回他降下神諭後，沒有拖拖拉拉地說道。

“不要佩戴星辰項鏈。”

路西菲爾心底愕然，臉色不變的溫柔說道：“是。”

自己的靠近，讓上帝厭煩了嗎？

放下佩戴在衣領下的項鏈，路西菲爾再次來到大聖堂，有一種不安隨之產生。緊接著他信仰的造物主對他說道：“服侍吾。”

路西菲爾：“……”

等等，是哪種意義上的服侍？

聖光下的銀發神祇冷漠地說道：“路西，你不願意侍寢嗎？”

路西菲爾整個天使都懵逼了。

身為七美德之首，上帝最寵愛的光耀晨星，他一生自律禁欲，嚴格遵守上帝定下的要求，但是他從來都不知道侍奉造物主需要獻身！

突然，前幾天做的噩夢在腦海中浮現，從模糊變得清晰。

他似乎夢到的——就是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