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番外一
史書有載, 昌和十年, 帝巡狩於北,駐蹕朔方城半月,會秦帝,獵於郊。得鹿一頭, 狼五匹, 兔、狸各二。
帝設宴款秦帝。
宴上,帝擊節而歌, 秦帝仗劍起舞。
昔中原逐鹿,決戰長安, 距今十載。
帝一統南北, 治于中原;秦帝退入草原,驅胡於北。
今二帝會朔方,郊獵宴飲, 英雄相惜,未見齟齬。
世人有雲:明君治世,英主在位, 盛世可期。
這段記載見於《漢書》卷一,《帝紀•宣帝》。著書者為中書令郗超, 侍中賈秉以及後來的漢丞相荀宥。
這卷帝紀不只錄下桓漢開國皇帝桓容的生平,更囊括了當時草原和西域的政權交疊, 尤其是對秦國的記載, 成為後世史學家研究這段歷史的重要依據。
秦氏離開中原後, 並未就此衰落。麾下鐵騎橫掃漠北, 踏平歐陸,建立的帝國橫跨歐亞大陸,最遠達到非洲,國力之強盛,不亞于海陸並舉的桓漢王朝。
然而,秦國史書的記載,多著墨于秦鉞登基之後。在他之前,關於秦璟秦玖等人的記載,都是少之又少。尤其是秦氏退出中原的經過,近乎是一片空白。
後世人想要追溯這段歷史,反而要翻開桓漢史書。
可惜的是,桓漢史書的記載多有偏重,無法復原當時的詳細情形。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在漢軍同秦軍的最後一戰中,秦鉞曾入漢軍大營。
經過多番推敲,有史學家提出,當時,正是秦鉞同漢帝談判,承諾秦氏讓出長安,退出中原,才有了之後的一系列發展。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秦國史書故意略去這段記載,就完全可以說得通。
無論後來的秦國是如何強盛,疆域是如何廣大,秦鉞登基稱帝,這段歷史都不可能見於史書。即使他本人不在意,記錄的史官也會加以考量。
於是乎,秦國史官採用春秋筆法,三言兩語,將秦氏退出長安的經過一帶而過。
兩國已經修好,會盟多年,桓漢史官自然不會故意找人彆扭,在這段記載上,同樣用了春秋筆法,並未著墨太多。
偏偏越是模糊,越讓人生出求知欲。
後世有不少史學家,一生都在鑽研秦璟在位期間的歷史。尤其是長安之戰的經過,謎團實在太多,想忽略都不可能。
多年下來,眾人解開的線索不多,發現的問題卻是不少。
其中,秦璟和桓容的私人情誼,成為讓人最感興趣的一點。
沒有改朝換代之前,秦氏雄踞於北,桓容身為晉臣,並沒有出現太多交集的條件。
此外,桓容文臣出仕,少時屢得大儒誇讚;秦璟年少征戰沙場,殺人無算,性格行事都是南轅北轍。這樣的兩個人彼此賞識,甚至結下深厚情誼,雖不至於讓人跌破眼鏡,卻也是在是出乎預料。
其後,司馬氏禪位,桓容建制稱帝,桓漢代晉。秦氏橫掃北地,入主長安。兩國政權並立,都有統一天下之志,實際上是敵非友。兩位天子的私交,就更讓人感到驚訝。
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一點是,在婚姻問題上,兩人出奇的一致。
桓容終身未娶,非但沒有立後,連-臨-幸-妃嬪的記載都沒有。負責記錄“後-宮-生-活”的有關部門直接成了擺設。
秦璟的記載不多,翻遍史書,尋找蛛絲馬跡,最後可以肯定的說:和桓容一樣,這位秦國皇帝一生未娶。
沒有成親,沒有-臨-幸-嬪妃,自然不會有孩子。
桓容堅持單身,膝下無子。按照慣例,本該以親兄弟的兒子為繼承人。
然而,事情卻非如此簡單。
桓熙無子,且早年犯錯,被奪爵關押姑孰,從最初就剔除出去。
桓濟早死,身後留有一子,但史書載其品行有瑕,和桓熙一同關押,至死沒有封王。他的血脈,自然不會被考慮。
桓歆早年有野心,而立之年忽然改變志向,一心向道。此後,更是發揮桓家人堅持到底的精神,幹一行愛一行,在華夏宗-教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涉及到驅逐番僧之事,後世有多種說法。但是,無論評價如何,主流的觀點是,在這件事上,桓歆有功無過。
桓禕兒子倒是不少,奈何各個像足親爹,在家裡坐不住,從元服後就隨商隊出海。
等桓禕年事漸高,卸下眾任,兄弟幾人各領一支船隊,輪換著行走海外各國,常年累月航行在海上。
當時,桓漢的造船技術已是相當發達,船隊的規模不斷擴大,並有專用於儲存物資的海上馬船,航行的距離越來越遠。
兄弟幾個的祖籍橫跨太平洋,遠至大西洋和印度洋。常年見不到人,想抓都抓不住,讓他們安下心來處置國事,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桓玄和桓偉早早就表明心跡,想要隨船出海,為國開疆。
鑒於此,桓容選擇的皇太子,是從兄桓石秀的兒子。
歷史經驗證明,在選擇繼承人這一點上,桓容很有眼光。
桓稚玉登基之後,延續皇太子時期的作風,勤於政務,兢兢業業,絲毫不肯懈怠。在位多年,武功上不及桓容,于治國之策上已有超出跡象。
對此,群臣多有讚頌,桓容也是大幹欣慰。
桓稚玉本人卻是有苦說不出。
唯一有共同語言的,就是遠在北邊的秦鉞。
兩人年紀相差數歲,“遭遇”卻是一般無二。某次邊界會盟,大有一見如故之感。自此書信往來不斷,成為彼此一生的摯友。
正是兩人的這份友誼,使得桓漢和秦帝國的盟約更加牢固。待到兩人都有兒子可以坑……咳,交托重任,這份友誼又傳到下一代。
依照桓漢開國皇帝的話來講: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奇妙。
歷史的真相究竟如何?
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