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心機女
幾場雨下過後,天氣迅速變暖,申時初,太陽就和火烤的一般,清早凹地還殘存的水漬乾涸,只剩下一圈淺淡的印記。
莫小荷揉了揉肚子,在表姐家還吃了東西,這才剛過不一會兒,她竟然又感到肚腹空空,胃就像個無底洞,怎麼都填不滿。
聽胡同裡對門的鄰居嫂子說過,她懷著身孕的時候,就比尋常婦人能吃,最後生出個大胖小子,連哭聲都要更響亮。
想到那個總是瘋跑的小娃,莫小荷歎息一聲,那些賊人太可恨了,無論怎樣,孩子是無辜的,損失錢財,就當破財消災,為什麼要罔顧人命?
「怎麼了?」
顧崢察覺到自家娘子的情緒突然變得低落,不明所以。老郎中提過,懷著身孕的女子情緒容易喜怒無常,讓他這個做夫君的多包容一些。
他不怕自家娘子發火,只希望莫小荷有什麼都別憋在心裡,他心甘情願做她的出氣筒。
夫妻雲雨,那一瞬間就好比入了仙境,顧崢在得到快感之後,把煩惱全部丟給了自家娘子,十月懷胎,總要忍受苦楚,他真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受罪。
「咱們早點回村也好。」
莫小荷歪著頭,長長的睫毛低垂,掩藏住眼中的情緒。自從有了身孕以後,她就覺得自己和肚子裡的小生命有了血脈聯繫,這種感覺很微妙,她說不好。
當娘不易,十月懷胎,生產是一道鬼門關,把兒子拉扯到懂事,卻在這個關頭失去了,這是怎樣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夜深人靜,莫小荷躺在床上,聽著對面嫂子的哀泣,她難過得只抹眼淚,感同身受。
原本,她對婆婆顧夫人有點意見,現在那點意見轉變為感激,至少沒有顧夫人,她的夫君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說話間,二人回到小院,張大娘正在收拾包裹。她和老伴來到大吳,一窮二白,身上就一套換洗的衣裳,破破爛爛的,半年時間,老兩口多了不少物件,她自己的衣裳,就裝了三個小包袱。
「顧小子,小荷,我去做飯。」
張大娘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滴子,天色不早了,飯畢,天一擦黑,他們就搬家,也不引人注目,只是家裡很多東西不能帶過去,有點可惜。
「乾娘,咱們還是別做魚了。」
馮大春挑著一旦柴禾,走進院子,他聽說要搬家,柴禾他就送給最初租住小屋子的房主,那對老夫妻對他挺照顧,年紀大了,砍柴不方面,他能幫就幫一把。
剛剛他從縣衙門附近路過,聽說鎮上很多百姓聯合去衙門鬧,要求朝廷撥一筆撫恤金,另外得派發賑濟糧,不然他們日子過不下去了。
縣令因為自己女兒被擄,焦頭爛額,他這幾年壓箱底都被搶劫一空,正憋著一股火,見百姓來鬧,根本不問緣由,堵在衙門口不走的,立刻領一頓板子。
百姓們紅了眼睛,和捕快打在一處,聽說出了人命案,這個節骨眼上,自家要謹慎行事,先墊墊肚子,到村裡能自由點。
「那成,我手擀幾碗麵條,加點小青菜,咱們先墊墊。」
張大娘見顧崢夫妻二人不反對,轉身進了灶間。
莫小荷想進去幫忙,聞著柴火味,她胸悶氣短,總覺得有一口氣卡胸口出不來,不得已回房躺了會,等她醒來,發覺已經到了莫家村的老屋。
「咱家的馬車還在村裡,我借用了徐大哥的馬車。」
顧崢見自家娘子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擾,讓馮大春趕車,他怕馬車走在土路上顛簸,會晃醒她,一路把莫小荷擁在懷裡,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在村裡不如鎮上方便,可如今鎮上滿目瘡痍,百姓人人自危,聽說又冒出來一夥小毛賊,在周邊的村裡偷糧食,偷家裡養的公雞,用迷煙那等下三濫的手段,等第二日清早,村裡人發現丟了東西,這才察覺夜裡似乎睡得太熟,一點響動都沒聽見。
馮大春,李河去山裡蓋房子,顧崢也跟著,幾日的工夫,就做出個大概,山裡造屋的料齊全,後續慢慢加蓋院子。
兩國未開戰,邊境城池已然陷入混亂之中,無論是鎮上還是村裡,沒有一處淨土,時常有士兵的小隊來巡邏,鬧得人心惶惶。
去大吳的日子不能再耽擱,臨行前,張大娘找鄰村的神婆算了日子,若是趕在二月前離開,只有農曆二月二十這一日,宜遠行,並且為黃道吉日,萬事不忌。
幾乎沒有任何過度,棉衣脫了後,直接穿夏衫,莫小荷懷孕有三個月,肚子只有些許的凸起,她面色紅暈,人也胖了一圈。
一行人把出行日期定在農曆二月二十,臨行前一天,李秀帶著林秀才來到莫家村,她手裡拿著個小冊子,上面記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要帶走的東西。
「小荷,你有經驗,你幫我看看,我還有什麼要添置的?」
李秀把物品分門別類,打勾勾的代表準備妥當,衣物,鞋襪,路上的應急藥材,包括林秀才要看的書,筆墨紙硯,打發時間的九連環,棋子,牌九,善於保存的吃食,當然,最重要的是銀錢。
窮家富路,行路難,這一路抄近道,有一段是水路,在水上住個三五天,日子極其難熬,而且李秀怕自己暈船,又找郎中買了一些治療眩暈的藥物。
第一次出遠門,難得和夫君在一處,要去更繁華的大吳京都見世面,李秀這幾日夜夜難以入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琢磨出行要帶的物件。她必須準備的齊全,讓夫君對她刮目相看。
「九連環,牌九這些不用帶,等你上路就會發現,根本沒心情玩。」
莫小荷仔細看了一遍,上面應用之物準備得妥當,的確是下了一番心思的。她當初也和表姐一樣,嚮往外面的世界,以為行路和旅行一般,能看遍沿途美景。
事實是,一路走官道,沿途儘是荒山野嶺,坑坑窪窪的地面,在馬車上坐久了,人被顛簸得散了架子,最開始新鮮兩天,最多兩天,然後只覺得折磨。
趕馬車的人風吹日曬雨淋,坐馬車同樣像坐牢一樣,莫小荷想,如果不是離不開自家夫君,她說什麼不會也不會選擇趕路。
「啊?」
李秀滿腔熱情被莫小荷的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心涼,她在心裡安慰自己,表妹人嬌氣,不能吃一點苦,但是她不同,或許能感覺到樂趣,而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表姐,我現在懷孕了,有些東西用不到,但是你可得準備了。」
莫小荷眨眨眼,說得很委婉,李秀立即會意,是了,她之前見表妹準備的東西,總覺得少些什麼,原來是女子用的月事帶。這個東西,荒郊野嶺可沒地方買去,到時候她只能墊棉布加草木灰,更換起來也不方便。
「薄荷草,涼茶,這些一個人帶著就行,我那都準備了。」
徐鐵頭,林秀才和顧崢趕著三輛馬車,徐鐵頭是讀書人,身子骨弱一些,為減輕重量,堂姐莫大丫之前和她商議過,三人在自家和徐鐵頭的馬車輪流休息,莫小荷沒意見,其實她是想都在各自的馬車上,姐妹們進城住宿再湊在一處說話,她不忍心自家夫君勞累。
另外一些東西,路上缺什麼慢慢置辦,蚊帳和一定要帶著,還有帳篷,天黑進不去城,只能宿在馬車上或者帳篷裡,越往南邊走越熱,官道兩邊的雜草叢中,蚊子成群,還都是那種毒蚊子,被叮咬上一個包,那個部位會腫得和小饅頭一般。
「表姐,看你精神不錯,是和秀才姐夫和好了嗎?」
心裡好奇,莫小荷忍不住問道,她很想知道,李秀是怎麼搞定了林秀才,畢竟發生過那樣的糗事,還是很尷尬的。
「和好了,還得多謝你。」
李秀眼裡帶笑,之前是她先想不開,和自己男人彆扭著,爭論對錯有什麼意思?人都有自尊心,何況是讀書人,最講究風骨,她和夫君生活幾日,基本摸清楚他的脾氣,吃軟不吃硬,所以不用指望他給自己台階下。「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李秀稱讚莫小荷馭夫有道,她只掌握個皮毛,順利拿下林秀才,而且現在他對她比從前體貼,真心了不少。
「我怎麼不明白呢?」
莫小荷回憶,那天好像來不及說什麼就離開了,她還沒來得及幫忙出主意,想解決的辦法,只說讓表姐別倔強著,該低頭低頭,夫妻過日子,以和為貴。
「小荷,以前你總是喜歡看書,我是不屑的。」
李秀搖搖頭,所有的學問都在書裡,讀書多了,至少不會變為眼皮子淺的人,自家表妹就是聰明,隨意幾句話點撥她,她就有了不菲的戰績。
「可是……」
莫小荷無語,她點撥什麼了?莫非是她失憶了,所以才記不得?
「哎呀,就是前幾天我娘來看我,我偷偷在窗戶那看到夫君的影子,估摸他能聽見我說話,所以……」
說到此,李秀用手摀住臉,頓了頓,「我說第一次遇見他,就對他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帶著林霜來家裡吃飯,我就看上他了,偷偷注意他。」
這話當然是隨口胡謅的,那會李秀正在為馮大春的態度糾結,根本沒注意林秀才是圓是扁,更別提一見鍾情,她主動表達心意,遭受過馮大春的冷遇,因此,她對此始終抱有懷疑態度。
李秀發現,那日她和表妹閒聊,莫小荷表白自己的時機掌握得非常好,假裝不知道顧崢就站在門外,藉著其餘人幫忙,表達情感,這樣做真實,比直接說,更讓對方舒心。
莫小荷:「……」
在表姐的口中,她是個算計一切的心機女,可是她真的沒有!莫小荷有一種被冤枉的感覺,她當時情緒激動,只想說點心裡話,並不曉得自家夫君和林秀才站在門外。
「夫君聽到我對娘說的那番話,當時表情淡淡的,等晚飯後,賴在堂屋不走,找借口和我閒聊。」李秀說完,面頰染上紅暈,聊著聊著,夫妻倆聊到淨房,共用一個浴桶,洗了鴛鴦浴,而後更是直接奔上床,最後成就好事。
看著元帕那抹如梅花的顏色,李秀雖然躺在床上一天沒起來,心裡卻是高興的,至少生米煮成熟飯,她有生小包的機會。
春宮圖上說男子正常都要在一刻鐘左右,夫君一次將近一個時辰,折騰的她只想喊停,她之前回娘家問過娘文氏,娘說,那是她的福氣。
李秀不懂,被折騰只想求饒,怎麼就是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