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重逢
路上頻繁出現狀況,耽誤行程,看天氣,一行人若是想要上路,最快也要等上幾日。
在上河村度過一個難熬的夜晚,儘管燃著火盆驅散潮氣,內室卻有一股子發霉的味道,床單被洗得發白,上面落著一層浮土,村長的二兒子在外地,家里長期空著沒人住,難免有打理不到的死角。
鋪蓋卷全部在官船上,夫妻二人只剩下一條毛毯,莫小荷和衣而眠,一晚上斷斷續續地做噩夢,第二日起身,感覺昏昏沉沉,渾身無力。
「夫君,你別轉了,我沒事,睡一覺就好。」
儘管沒看到慘象,一路上卻聽到船客們提起,莫小荷想像力豐富,自行腦補,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腦子一片混亂,其中還有吳進士殺妻的細節。
她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更像撒嬌,一向沉穩的顧崢,再也無法淡定,繞著屋子走來走去,急得團團轉。老郎中說過,自家娘子有身孕,如若染病,一定要找個大一些的醫館,只因用藥上的忌諱太多,用量上也得謹小慎微。
連續幾天下雨,灰突突的天讓人沒一點好心情,來借宿的船客們唉聲歎氣,有劫後餘生的欣喜和慶幸,也有對未來日子的迷茫,還有和親人失散了的,見人就打聽消息。
莫大丫到赤腳大夫家裡溜躂一圈,回來也沒空手,帶了幾味藥材,「這個用還是不用?赤腳大夫說村裡的婦人感染風寒,就喝這個。」
「不用。」
顧崢很乾脆地拒絕,村裡的人家總共就六七十戶,年紀偏大的人居多,早前周圍有幾處村落,皆因水患遷移,上河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有身孕的總共沒兩個,他不可能用自家娘子的身體來賭博。
再者,村裡的婦人常年幹活,生產之前還能下地,月子坐不滿就開始喂雞鴨,自家娘子不是糙養出來的,和身強力壯的婦人根本沒辦法比。
「我去借牛車,帶著她到鎮上看看。」
不管別人說什麼,顧崢一概聽不進去,方寸大亂,滿腦袋的想法就是先離開上河村。屋子潮氣重,太過簡陋,住上幾天,好人也得住出毛病來。「阿嚏!」
連續打了兩個噴嚏,莫小荷感覺那口氣順過來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想解釋下自己真的沒那麼嬌氣。
之前在破舊漏雨的茅屋,現在不透風的泥瓦房,已經很好了,至少她現在很知足。在河邊滯留的船客,只能住在衙門提供的帳篷裡,又下一夜的雨,眾人只會更加狼狽。
上河村離最近的鎮子有三四十里地,村裡只有一輛牛車,大塊頭給自己想了一條財路,在村裡收集一些村民們不穿的破舊衣衫和棉被,用牛車拉到河邊售賣。
衙門雖然提供飯食和帳篷,但是保暖用的棉被卻是沒有的,船客們從河裡出來,一身泥,正需要可以替換的衣物,雖說大塊頭售出的都帶著補丁,布料也是最粗的那種,但仍舊很受歡迎。
顧崢出門借牛車,跑了個空,琢磨上河村的人都有點奇怪,要是說他們重利,卻也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給一行人安排屋子,送菜送雞蛋,村長沒開口要一文錢,還說誰都有困難的時候,能幫一把,他們不會推脫,盡力而為。
可要是說不愛財,大塊頭發現生意以後,村裡正在召開大會,鍋碗瓢盆,亂七八糟的日常用品,只要琢磨能用的上的,他們全部放上牛車,委託大塊頭到河邊售賣。
下晌,村長的大兒媳又來了一趟,帶過來一小條的臘肉,顧崢給了她銀子,她猶豫片刻,最後只拿了一點點,說是用不了那麼多,竟是一點不肯占眾人的便宜。
「衙役都說他們獅子大開口,難道是胡說的?咱們還是留意點,尤其是晚上。」
李秀退了熱,裹著棉被坐在椅子上發表看法。
戲文裡經常出現那一幕,有人到鄉村野外借宿,主家親切和善,其實早已見財起意,故意讓借宿者放鬆警惕,然後半夜偷盜財物,有那狠心的,謀財害命。
「砰砰砰……」
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響起,讓幾個人一愣,莫大丫看向院門,嘀咕道,「莫不是村長的大兒媳又回來了?」
徐鐵頭打著一把破洞的油紙傘開門,門剛打開一個縫隙,從門外竄出來一個不明物體,多虧徐鐵頭眼疾手快,在看清來人之後,急速收回揮著的拳頭。
「毒婦,你使詐!」
徐雁回一身白,只穿著裡衣,連同他的大力丫鬟被綁在一處,二人分不開,只能盡量保持步調一致,而他們身後,跟著一個打著油紙傘的白衣美貌女子。
「我還未曾成親,當不得毒婦一說,你還是叫我毒美人吧!」
白衣女嗤笑一聲,大力關上院門,根本不理會聒噪叫罵的徐雁回,只冷淡地威脅道,「你信不信,你讓我不高興了,我就讓你毀容?你若是沒有這張比女人還美的臉,你……」
話音未落,徐雁回立刻閉嘴,開什麼玩笑,沒這張臉,他以後怎麼在江湖上混?這就是通行證啊!
「瓔珞姐姐?」
莫小荷先是看到狼狽不堪的徐雁回和掙扎的大力丫鬟,皺了皺眉,再看到白衣女子後,喜出望外,冒著雨,就要往門外沖。
「小荷妹子,你就站那裡別動。」
瓔珞點點頭,她手上戴著一個小包裹,裡面只剩下幾種草藥,其餘全部掉到河裡。
去歲,和莫小荷在邊城分別之後,她一路打聽徐雁回的消息,追到大吳京都,無奈對方比泥鰍還滑溜,她總是棋差一招,最後她花了大力氣,好不容易鎖定他和丫鬟的行蹤,當即買下船票。
開船那日,徐雁回帶著丫鬟姍姍來遲,瓔珞心裡沒底,真怕對方不上船,讓她的算盤成空。
把徐雁回和丫鬟扔在水裡,是她給自己制定的計劃,不求別的,先讓他第一個大臉再說。誰料,還不等她出手,船漏了,她也同樣掉到河裡。
瓔珞為掩飾行蹤,沒帶貼身丫鬟,在水中掙扎的時候,看到顧崢和莫小荷夫妻,她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等巧合,只是那會忙著逃命,彼此距離遠,實在不適合打招呼。
上岸後,瓔珞設計了徐雁回和他的丫鬟,把人綁住,聽說一部分船客到上河村,她這才追過來了。
「我娘子染上了風寒,這會身子不爽利。」
顧崢看到瓔珞出現,馬上鬆一口氣,無論鎮上還是縣城,都不會有人比瓔珞醫術高明,而且她和自家娘子投緣,定不會袖手旁觀。
「無礙,我這有板藍根,比薑湯管用。」
瓔珞看都不看一眼淋雨的徐雁回,收了傘,她在進屋之前,冷笑一聲,回頭道,「綁人的繩索刀劍切不斷,越掙扎越緊,繩結只有我才能打開,別怪我沒提醒你。」
「士可殺,不可辱,你什麼意思?我不可能娶你這種毒女,你又沒我長的好看。」
徐雁回不怕死地叫囂,他覺得自己和莫小荷也算有點交情,對方肯定能幫著求情,他對著門口的莫小荷不停眨眼,眼睛都快抽筋了。
莫小荷用手扶額,假裝看不到,她身體晃了晃,「夫君,我有點暈,想必是起來的時候太著急了!」
有婚約,雙方不想履行,那麼就別拖拖拉拉,這方面,徐雁回沒一點擔當,徹頭徹尾一個渣男。
作為姐妹,無論瓔珞是不是有道理,她義無反顧選擇支持姐妹,沒辦法,她這人,一向是對人不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