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脫了,讓我看看
不到小半個時辰,頭頂上方已經被一層厚厚地雲層覆蓋,空氣裡腥風陣陣,一場大雨,很快到來。
張家的老房年久失修,上一次整修房子是在幾年以前,還是顧崢傷好後,離開村裡之前幫的忙。
幾年以前,顧崢也才十幾歲的光景,還是個少年,應該不像現在一般,這麼高壯,或許人是單薄的,他面對熊瞎子,沒有逃跑,而是以一己之力滅殺。
莫小荷閉上眼睛,腦海中出現一個縮小版的顧崢,還是那張臉,緊抿著的唇,顯示他的倔強。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一種相見恨晚的心情,她想早早地認識他,和他一起長大,這樣他們又多了十多年相處的時間。
莫小荷反應過來後,被自己會有如此貪得無厭的想法驚得說不出話來。
「張大娘收拾好了房間,你先去躺一會,外頭風大,仔細再受寒。」
顧崢抬頭看了看天色,接過裝糖水的碗,一飲而盡。
這房子這幾年沒有修整,但是地基打的牢固,只是外表破損,房頂上的茅草必須全部換新,不然下雨的時候,屋內只能放著水盆接雨水。
二老年紀大,腿腳不好,下雨天受風,得了風濕,那可是難以根治的毛病。
「好,我去灶間陪著張大娘聊天。」
莫小荷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灶間生火,要暖和一些。
「小荷丫頭啊,來,這裡有小板凳,你坐下陪著大娘說話就好,什麼都不用做。」
張大娘正在炒雞塊,把雞皮下面的油炒出來,加上調料和草菇燉,那才叫一個香,莫小荷突然覺得自己的胃有點空虛,她站起身,幫著大娘切土豆,準備燒帶來的臘肉。
顧崢的食量大,夫妻二人怕張大娘家米不夠,特地在馬車上拎著一小袋子,想著等臨走時候,在給他們老兩口補上一些。
「丫頭,讓大娘來,你那細皮嫩肉的小手兒,一看就不是幹活的,萬一碰到個小口,顧小子可要心疼了。」
張大娘笑容慈愛,誰都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這一晃,就是這麼多年,時間過的真快。
「大娘,沒事,這些活計我在家也做些。」
莫小荷一邊切土豆,一邊和大娘聊家長裡短,他們這村裡土地貧瘠,種什麼莊稼長勢都不太好,好在靠近官道,村民們自力更生,偶爾做些吃食和小零嘴兒,到官道上賣,換幾個銅板謀生。
張大娘就記住了顧崢的話,她炒的帶皮花生一絕,火候剛剛好,剝開外皮,馬上能聞到花生的香氣,「我和你大爺賣花生,日子倒是過的去。」
「顧小子不愛說話,為人卻仗義,他被人從山裡抬下來的時候,滿身是血,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不行了……」
提到過去,張大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又怕莫小荷笑話,「好在,那段苦日子熬過去了。」
「丫頭,大娘是過來人,顧小子真是絕無僅有的好男兒,你得安心和他好好過日子。」
大娘見莫小荷容貌漂亮,而顧崢卻是公認的醜漢子,只得含蓄地道,「日久見人心。」
「正是這個理。」
無論是誰,包括自家娘親李氏,也都有這方面的擔憂,怕莫小荷是一時衝動,以後遇見更好的,就會動搖。
未成親的時候可以悔婚,但是成親了,就是顧家的人,不可朝三暮四,丟莫家閨女的臉面。
開始聽這些話,莫小荷心中不爽,炸毛幾次,後來也就習慣了。
古往今來,都是看臉的社會,她最開始想嫁顧崢,也是因為為他的長相和身材,極其符合她的審美觀。到現在為止,每天早上,還能被自家夫君帥醒。
門外,傳來辟里啪啦地響聲,碩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天色立馬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顧崢鋪好稻草,從房頂下來,又把馬趕到後院的棚子,餵了上好的草料。
雞湯汩汩地冒著泡泡,濃郁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之中,張大娘摸黑點燃灶間的油燈,笑得合不攏嘴。家裡的雞吃螞蚱蟲子長大,味道和集市上買來的母雞不一樣。
「開飯了,老頭子,放桌子,開飯了!」
張大娘麻利地從櫃子裡找到一個大的搪瓷盆子,用勺子挑著肌肉和草菇,盛了滿滿一大盆,那邊莫小荷做的土豆燒臘肉已經出鍋,家裡有蘿蔔,拌了一道清爽的蘿蔔絲,張大爺喜滋滋地拿出自己過年都捨不得喝的酒。
上房的地方不大,擺放一張桌子並四把椅子,張大爺還驕傲地對莫小荷介紹,桌椅都是山裡砍的木材,顧崢做的,特別結實,他們二老用了好幾年。
「小荷丫頭多吃點,看看你,太瘦了些。」
年紀小,如果太瘦,不好生養,有多少女子過不去生養那關,一屍兩命的,還是得養好自己的身體。
張大娘想到曾經流掉的孩兒,十分悵然,剛失去孩兒,整日以淚洗面,後來也就想開了,命中注定沒有子孫福,強求不來的。
「大爺大娘,你們也多吃些。」
莫小荷把兩個雞大腿給了張大爺和大娘,客套幾句,開始下筷子。
餓了吃什麼都香,何況草菇燉雞本來是難得的美味,她喝了一大碗湯,感覺自己身上發熱,開始冒汗,精神好了許多。
其實她一點不瘦,是那種比較會長的類型,看著瘦,身上有肉。
「顧小子,你以後想沒想過來大越生活?」
張大爺看著顧崢,頻頻點頭,成親了他就放心了,總有人不嫌棄顧小子長相醜陋,還是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這趟先去北地辦事。」
或許大越是他的家,但是多年在大吳生活,他已經習慣了那裡的氣候,山裡還有他自己蓋的房子。
其實在山裡生活,深居簡出,在哪裡沒有多大的區別。
等過幾年,自己娘子想到外面走走的時候,他就準備一輛寬大的馬車,帶著莫小荷去山清水秀的小鎮,大漠孤煙,或者白雪皚皚的北地,一路上可以販貨,倒個手,賺些銀兩,支撐日常開支。
「唉,在大吳你要多受多少委屈啊。」
雖然沒出過遠門,張大爺卻是知道大吳人的脾性,鎮上有大吳人開的酒樓,據說飯菜都是精雕細琢,就和大姑娘繡花一樣。
他們對相貌醜陋的人從來是不屑一顧,以貌取人。
大越好一些,百姓們豪爽,不拘小節,日子能過得自在點,總比被人指指點點好。
張大爺說的沒錯,莫小荷感觸最深的是,自家夫君這樣的相貌,一路上沒有再嚇哭小娃。偶爾有小娃路過,只是用好奇地眼神看他而已。
「大爺大娘,這次只是路過,我帶娘子去辦事,等回程路過,我們在多住些日子。」
顧崢耐心地解釋,按照行程上的安排,他帶著莫小荷最多能住兩晚。他怕自己離開的太突然,二老傷心,索性提前說出來。
「顧小子,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有時間能來坐坐,大娘就很高興了。」
張大娘臉上帶著失望之色,但是很快就有了笑模樣,她的眼睛盯著莫小荷的肚子,笑瞇瞇地,「就不知道小荷丫頭啥時候有喜。」
莫小荷囧了囧,二人還沒圓房,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自己也生不出孩子來。
娘親說過,洞房可以,但是要克制一些,她還小,最好晚兩年在考慮這個問題,而且臨行之前,神神秘秘地給她塞了一包湯藥,避子湯。
洞房花燭,家裡人被莫家老太太的折騰了個人仰馬翻,李氏也沒有收新婚夜的白手帕,她怕閨女害羞,後來也沒提,再加上讓人誤會的聽牆角,解釋起來還真的很麻煩。
窗外,雨下得很大,內室卻一點沒漏雨,這都是顧崢臨時搶修房子的功勞。
「顧小子,有啥話我們明天再說,灶間裡有熱水,你們擦洗一下,一路舟車勞頓,早點休息吧。」
張大爺看莫小荷氣色還是不太好,體貼地道。
這麼多年發生的事情太多,豈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
顧崢帶著莫小荷到早已收拾妥當的偏房,沉默地鋪好被褥。
「當年你傷勢那麼重,怎麼挺過來的?」
莫小荷堅持要讓自己夫君脫衣裳,她想仔細地看後背上那條疤痕,幾年過去,仍舊凹凸不平,可想而知,當時傷口一定是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脫了,讓我看看。」
顧崢不從,她就上來執拗的勁兒,拉著他的衣擺不放手,主動去解他衣衫的扣子。
身體的接觸和摩擦,讓顧崢苦不堪言,自家小娘子一點沒意識到,這種行為是多麼的誘惑,她正牟足勁,和扣子較勁。
「我脫。」
鼻尖縈繞著清香的味道,顧崢身體突然升高了幾度,他是正常的男子,面對自家娘子,很難沒有反應,他已經用了全部的精力來抵抗身體某個部位的異樣感。
「就是這條吧。」
傷痕貫穿了兩塊肩胛骨,後背到腰的地方還有一條,她用小手細緻地撫摸,四處點火。
「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會挺過來。」
顧崢當時早就沒了意識,其實他想,有時候死了,一了百了,反正他是一個人,被爹娘拋棄,這世間,又有誰是需要他的?
慶幸的是,他活過來,娶了娘子,以後還有自己的孩子,他一定將自己的骨肉捧在手心呵護,一輩子。
「很疼吧。」
莫小荷對著疤痕吹了吹,顧崢立刻敏感呢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把手放在腿上,坐立不安。
有時候,自然的撩撥動作,比直接挑逗還讓人抓狂,他恨不得衝到門外,讓冷雨澆一場滅火。
顧崢知道自己或許打不過熊瞎子,可他還是挺身而出,因為張大娘說,她沒有親人,只有張大爺。如果張大爺去了,她是不是要孤獨終老?那麼世間又多了一個他這樣的人。
「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村裡人口中的英雄,聽說村長的閨女很想嫁給你。」
氣氛有點沉重,莫小荷轉移話題,嗔了自家夫君一眼,「哼,艷福不淺嘛。」
「村長的閨女?村長家的,不是小子嗎。」
幾年前的事,顧崢印象不深,他獨來獨往習慣了,不會刻意地去和誰親近。
張大娘說,因為村裡也有男女大防,所以村長的閨女就扮成小子接近顧崢,這讓莫小荷突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自家夫君不會被佔便宜了吧?
「說過幾句話,沒有印象。」
看著自家娘子撅著小嘴,醋意大發地模樣,顧崢抽了抽嘴角,逗弄道,「我沒有和女子單獨接觸過,只是和男子……」
走鏢睡在一個通鋪上,十幾個擠成一排。
「就是男子才更危險!」
比方徐雁回,那個娘娘腔,突然消失,還要擺她一道。
灶間裡燒著的熱水開了,顧崢去打水,就這麼一來一回的工夫,莫小荷已經睡過去。
她閉著眼睛,發出勻稱的呼吸,臉色紅紅,顧崢用手一摸,溫度還有些燙。
「小荷,醒醒,吃了藥丸再睡。」
顧崢把手伸到被子下,顫抖地摸上她雪白的肩膀,有些潮濕,看來剛才發了不少汗。
莫小荷睫毛輕輕地顫動,翻了個身,吃飽喝足之後不想動,她拍開顧崢的手,繼續睡覺。
她還在發燒,身上的衣衫都快被汗水浸透,必須擦身,然後換一套。
顧崢猶豫片刻,解開她的衣衫,露出裡面紅艷艷的肚兜,他突然想起洞房花燭夜,他打開小箱子看到的那一幕,透明的輕紗,足以讓人噴血。
透了一個布巾,顧崢閉上眼睛,開始幫著自家娘子擦身,他盡量輕柔,可顫抖的手的力道忽輕忽重,棉布稍微有點粗糙,莫小荷皺皺眉,裝不下去了,若是再裝睡,她會脫下一層皮。
「顧大哥……」揉揉眼睛,莫小荷看到自己露著上半身,用一種震驚地眼神看著他。
「你出了一身汗,不擦乾換一套衣衫,肯定不舒服,萬一夜裡受風,會加重風寒。」
顧崢心一橫,他第一次看到自家娘子的身體,對血氣方剛的男子來說,簡直是非人的折磨。
「哦,那你幫我擦擦後背。」
莫小荷心裡偷笑,翻了個身,把後背對著自家夫君,理所當然。
這一夜,她睡得極好,夜裡,顧崢起了好幾次,多次試探她額頭的溫度,見沒有反覆,才瞇了一會兒,就已經到了第二日。
雨過天晴,空氣清新,張大爺一大早去趕集,留下張大娘在家煮粥,用昨天剩下的雞湯和碎肉,熬了整整一大鍋,又從鄰居家換了幾個鹹鴨蛋,對半切開,個個冒著油。
莫小荷神清氣爽,飯畢幫著張大娘洗碗筷,打掃院子,顧崢去村口的河裡打水,填滿整個水缸,又在院子中劈柴。
村裡人聽說當年打死熊的顧小子回來了,還娶了一個漂亮的媳婦兒,紛紛上門來看,大家誰也沒空手,送麵條,雞蛋,家裡的菜,擠滿了張家的小院。
「顧小子,你小子有本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看找了個多俊俏的小媳婦。」
村民對莫小荷的容貌在讚不絕口,都以為她是城裡人家的小娘子,就是村中人不太一樣。
「顧家娘子,你們成親多久了?」
眾人只是好奇,卻沒有惡意,莫小荷也樂得閒聊幾句。
快到晌午,村民們回家歇晌,院子裡終於清靜下來。大家七嘴八舌,問來問去,她真的吃不消,嗓子眼都快冒火了。
張大爺滿載而歸,買了一隻烤鴨和一條活魚,用木盆裝回來,想著晚上熬湯喝,他準備的比過年還豐盛。
老兩口過年也就準備兩樣小菜,每年都是如此過來了。
顧崢一來,家裡煥然一新,莫小荷在外裝的還是很勤快的,洗衣裳,打掃小院子,樣樣行。
「去鎮裡趕集,碰見村長的閨女,我一時太高興了,嘴快,就說了顧小子回來的事。」
張大爺偷偷地拉著張大娘進屋,小聲地道,「都怪我,嘴沒把門的,讓她知道可不得了。」
「哎呀,鎮上那麼大,你咋就碰見她了呢。」
張大娘拍拍大腿,很是為難,人家顧小子新婚燕爾,日子過的正美,消息讓村長閨女知道,怕是不妙。
其中有一段隱情。
當年顧崢在死亡線上掙扎,村長閨女親眼看到他打熊,芳心暗許,想要嫁給他,陪著他浪跡天涯都好。
村長哪裡肯答應,自家閨女早和鎮上糧鋪掌櫃的兒子定親,人家給了幾十輛銀子做聘禮,顧崢不過是個小鏢師,萬一遇見山匪,隨時有殞命的危險。
村長不答應,逼迫閨女嫁人,說來也是,父女倆一個性子,執拗,下定決心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閨女夜裡用上吊威脅,這麼一鬧,就驚動周圍的人家。
最後村長使了個計策,把閨女嫁到鎮上,沒兩年就成了寡婦,據說剋死了男人。
上次她回娘家,還打聽過顧崢的住處,看樣子還沒死心,想去大吳尋人。
「我就尋思,顧小子明天就回去了,她也來不了那麼快。」
事已至此,張大爺就算腸子悔青了也沒用,他為難的是不知道怎麼和顧崢說,因為對方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麼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