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付亳同志冷酷無情地道出真相,說我一夢遊就找前男友,找不到就哭,各種癲狂撒潑不講道理,還說這段時間症狀尤其嚴重,以前只會哭,近來還會拿頭撞牆。
啊,我現在就挺想撞牆的。
我靠在床頭,一臉生無可戀,「爸,你老實告訴我,我親爹是不是陶叔叔?」
「胡說什麼!」
「你要真是我親爹就不該這麼瞞我!」
我爸看我半晌,輕輕嘆氣,「別哭了。」
我狠狠抹了把臉,「誰哭了!我傷口疼!」
我爸抽了張紙巾給我,「醫生快到了,眼淚擦擦。」
我胡亂擦了眼淚,將紙巾揉成一團,越想越氣,忍不住又開始哭,「要麼早跟我說,要麼幹脆別說,你現在讓我拿什麼臉去見季崇,他肯定恨死我了。」
我爸將紙巾盒遞給我,「我倒覺得他挺喜歡你的。」
「現在肯定沒以前喜歡了。」我吸了吸鼻子,「你要早跟我說這事我打死也不會見郭正帥的啊!」
「你那口頭禪哪去了?」
「什麼口頭禪?」
我爸:「講道理好嗎?」
我:「……」
這事確實是我不講道理。
他們瞞著我是不想給我壓力,當年我才幾歲啊,第一次遇到喜歡的人,第一次遭受背叛,被綁架被拷打,還差點被……好不容易養好了傷,下定決心和郭正帥老死不相往來,那會兒我爸要跟我說了這事,我就算沒被噁心死也肯定得瘋。
啊,我都幹了些什麼,我還對我爸發脾氣。
「哎喲小少爺,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傷口疼得厲害,我叫醫生進來。」
「沒事沒事。」我擺擺手,摀住眼睛,很快又放下,對正在收拾碗碟的張媽說:「幫我把座機拿來。」
「好的。」張媽端著托盤轉身出了臥室。
好些天沒見著付亳同志了,打電話問他在哪,他說在B市,我一下緊張起來,「去見你前岳父了?」
「沒大沒小,那是你外公。」
「我外公可不就是你前岳父嘛。」
我爸給氣笑了,「精神氣很足啊,飯碗端得穩了?」
我也笑,「早穩了,我感覺我好得差不多了,爸,要不您把那倆保鏢撤了唄。」
「沒門,告訴你,不待足半個月別想出門。」
「沒門那我跳窗了啊。」
「跳吧,我掛了。」
「哎等等!爸,我受傷這事您可千萬別和我外公說啊!」
「知道了,我這忙著呢,先不說了。」
「哦。」
半分鐘後——
我:「爸,不是忙嗎,怎麼還不掛?」
我爸:「好好吃飯,回去要瘦了就揍你。」
說完掛了。
我抓著座機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用懷疑,這絕對是親爹!
給親爹打完電話,接著給男朋友打。
我可是花好幾天時間想了一千零一個道歉方式,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打的這通電話,竟然沒人接?
再打,通話中,又打,空號?
啊,好方,這是不理我了?
不會的,我安慰自己,他肯定是因為見到陌生號碼才不接。
抬頭看點滴瓶,還剩四分一,我咬咬唇,拔了吊針,下床翻出以前的舊手機,連上充電器,開機,沒裝SIM卡,只能給季崇發微信。
等了半天,沒回。
我捏著手機坐在床沿,指尖發冷。
仔細回想那天季崇走前說的話——
【每次都說錯了,要我原諒你,可你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
【算了,等你想通了再找我說。】
自從知道夢遊的事,這幾日我胡思亂想,滿心愧疚,以至於忽略了季崇一連幾日沒來看我也沒電話聯繫這件不同尋常的事。
等你想通了再找我說。所以,他這是要我去找他,當面說?
再怎麼能忍,這麼長時間也差不多到極限了,這要換做是我,別說四年,四天我就得踹人。
一想到這裡就怎麼也坐不住了,匆忙換了衣服出門。
倆保鏢,一個開車一個副駕,醫生坐我旁邊,結束和煤老闆的通話後扭頭看我。
我也看他。
醫生:「真的沒問題嗎?」
我:「沒。」
醫生:「那好,給你兩小時。」
我:「……謝謝。」
事實證明兩小時根本不夠用,雖然刷臉進了總裁辦公室,但我並沒能見到季崇。
據說在開季度會議。
「謝謝。」我從秘書手裡接過馬克杯,對她說:「你去忙吧,我在這等著就行。」
「好的,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說完轉身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我捧著杯子縮在寬敞舒適的小牛皮沙發裡,直到熱水變涼,昏昏欲睡,抬眼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已經過去五十分鐘了。我揉揉眼,仰頭一口氣喝光杯裡的水,又坐了大半個小時,實在困得不行,索性躺下。
迷迷糊糊正要睡過去的時候聽見「啪嗒」一聲響,我一下坐起來,然後捂著肩膀額頭抵住沙發靠背,疼得面目扭曲。
「你怎麼來了?」季崇反手關上辦公室的門,皺著眉大步朝我走來,「來多久了?」
我深吸了口氣,拿開捂在肩膀的手,撥了撥額發,轉身坐好,朝他笑,「沒多久,半小時不到。」
季崇不置可否,隨手拿了茶几上的馬克杯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喝著走到辦公桌後,往扶手椅上一坐,「找我有事?」
看看,這態度明顯就有問題。這要換做以前,他都恨不得反鎖了門拉著我在辦公桌上來一發。
這人怎麼說變就變呢,真討厭。
我不大高興,「那是我的杯子。」
季崇:「什麼?」
我說:「你手裡的那個杯子是我的,我渴了,要喝水。」
季崇指指飲水機方向,「下邊櫃子裡有一次性杯子。」
我起身走過去,雙手撐開按辦公桌上,俯身盯著他的眼,「生我氣了?」
季崇皺眉,「肩膀不疼?」
我收回手,站直了——當然疼,但只用一隻手的話,動作就不帥了。我側身坐辦公桌上,拿了支筆在手裡旋轉,「幾天沒見你,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那現在見到了人,可以回去了,我很忙,沒空陪你。」季崇按內線叫秘書,「小趙,你進來。」
「忙?」我用力將那支純黑簽字筆丟回筆筒裡,「您得有多忙才會連回家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啊季總?」
季崇沉下了臉。
秘書進來,見氣氛不對,猶豫著叫了聲,「季總?」
季崇拿了手邊的文件夾遞給她,「這個拿給廖經理,還有,半小時後科技廳那邊有人過來,你接待一下。」
「好的。」
等人出去,季崇扯鬆了領帶,從椅上站起,繞過辦公桌,拉著我進洗手間,指著鏡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仔細看了看鏡子裡的人,挺好看的呀,就是臉色白得有些離譜。
失血過多怪我咯?又不是我拿槍往自己身上開洞。
我低頭盯腳尖,「等過段時間傷好全了,臉色自然就好看了。」
「你也知道自己傷沒好,那還往外跑?」
「剛不說了嘛,想你了。」
「回去!」
從頭到尾沒給個好臉色,這氣真是想壓都壓不住,我抬頭看他,「有事說事,別陰陽怪氣的行嗎?」
季崇擰眉看我。
「我爸跟我說了,夢遊的事。」
「先不說這事。」季崇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別鬧,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再等四年?季崇,你這樣……不累嗎?」
「好!」季崇一把扯下領帶,將襯衫領扣解開兩顆,「如果你一定要今天說的話,那我問你,那天在酒吧裡,你為什麼故意讓自己受傷?」
我瞪大眼看著季崇,脊背一陣陣發涼,我顫抖著握緊拳頭,指甲掐入掌心,想反駁,想說那是意外,可我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心結不解開,你這病就好不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所以我願意等你,哪怕再要四年我也等,但有一個前提,你不能為了他傷害自己。」
「被刺一刀,一起淋雨,這次又是槍傷,下次呢?你想把命也給他?」
「付翊,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疼。」
我僵直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季崇最後嘆了口氣,從我身邊走過,出了洗手間。
我扭頭看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比之前更可怕,白得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