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顏羲和快步走進顧念祖的屋中，只見顧念祖躺在床上，額頭上放著一塊濕帕子，他的面色潮紅，呼吸若有似無，身體時不時的還會輕微的抽搐。

　　「三弟！三弟你覺得怎麼樣？」顏羲和走到他的身前，輕輕的喚著他，可是顧念祖卻完全沒有反應，顯然已經昏迷不醒了。

　　顏羲和此時也顧不上什麼避嫌了，伸手在顧念祖的頸側一摸，簡直燙得嚇人，脈搏也弱得幾乎摸不到。

　　「這是怎麼回事！前幾天三爺回府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你們是怎麼當差的！派人去請大夫了沒有？」顏羲和驚怒交加。

　　顧念祖現在這個樣子十分的不樂觀，也不知道他這樣的高燒持續了多久，以古代的醫療水平，要想將他這樣的高燒退下來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夕照，快去派人請大夫，請全城最好的大夫！多請幾位！」

　　夕照提起裙角快步的跑了出去，她的心中有數，三爺這個樣子實在是凶險，如果不能快些將大夫請來，三爺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恐怕小姐要有大麻煩了！以老夫人對三爺的疼愛，生剝了小姐也不能解恨啊！

　　夕照跑出去後，顏羲和也走到廳堂中問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實擦了擦眼淚，語無倫次的說：「三爺不會有事吧！如果三爺有什麼不測奴婢可怎麼跟老夫人交代啊！請了大夫來看過吃了藥就會醒過來了吧！三爺身子這麼弱，將軍就不應該讓三爺跟著去巡查什麼軍務！」

　　顏羲和拿起桌上的一壺涼茶，走到秋實的面前，一揚手將茶壺裡的涼茶水都潑到了她的臉上，厲聲說到：「你是老夫人派來伺候三爺的大丫鬟，遇到點事情就這麼沒章程，下面的小丫鬟們不是更亂了套，平日裡的能耐都到哪裡去了！」

　　秋實被一壺涼茶潑了一頭一臉，瞬間一股寒氣從頭頂貫穿到腳底，看著眼前這個平時自己瞧不起的，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將軍夫人沉著冷靜的樣子，頓時覺得臉上發燒。她也是關心則亂，看到顧念祖這個嚇人的樣子一時慌了心神，現在被澆了個透心涼，也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情緒然後說到：「三爺同將軍巡查軍務回來身體就有些不舒服，可就是強撐著不讓請大夫。三爺大腿內側因為長時間騎馬不得休息，已經磨得皮開肉綻，流出的血凍在褲子上，每次脫褲子都要將傷口又揭下一層皮來。三爺不會包紮，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就只有自己上點藥隨便包紮一下，每次換藥都十分痛苦，所以他便好幾天才換一次藥，回來的時候傷口已經化膿了，幸虧天氣寒冷，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秋實說到這裡，想起了三爺腿上的慘狀，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奴婢勸三爺派人去請個大夫，可是他卻說那麼多將士穿得那麼單薄都堅守在前線，他怎麼能夠這麼嬌氣，他不能給顧家丟臉！後來三爺漸漸的發起燒來，昨夜突然之間就高燒不退。奴婢趕緊派人去請大夫和將軍，可是嚴校尉卻說沒有令牌不得出入將軍府，讓奴婢去找夫人要令牌再出府去，奴婢…誰知三爺竟然越發的嚴重，已經昏迷不醒了！這才嚇得慌了神，急急忙忙的去求夫人救救三爺！」

　　顏羲和冷冷的看著她，不屑的說到：「你以為我會不想救三爺，所以一開始不去稟報我，讓我給三爺請大夫，直到三爺他昏迷不醒，這才慌了神，跑到我那裡去求救，不過是想著三爺如果有什麼不測的話，好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你口口聲聲讓我救三爺，不過是為了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是為了三爺好，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去求我給三爺請大夫，或許三爺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顏羲和說完這些話後不再理會秋實，而是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顧念祖是因為外傷沒有處理好，反覆潰爛發炎引起的高燒，現在不僅昏迷不醒，身體還出現了痙攣的症狀，想用中醫的方法退燒幾乎是不可能的，再這樣高燒下去，他就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是在現代，只要打幾針抗生素就能退燒，可是這裡是古代，要怎麼做才能將他的高燒退下來呢？

　　這時夕照帶著三名大夫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小姐，大夫請來了！」

　　看到大夫來了，顏羲和連忙站起身來，打斷了三人的行禮，帶著他們快步走進屋裡，指著床上的顧念祖說：「勞三位大夫看看，我們家三爺這是怎麼了，應該如何救治？」

　　三位大夫中兩人是留著白鬍子的老者，只有一位是中年人。那個中年人看了看兩位老者後率先上前，將手搭在顧念祖的手腕上，片刻後將手拿下來又翻看了一下顧念祖的眼皮，然後搖了搖頭，退了下來。

　　剩下的兩位老大夫互相對視了一眼後，也陸續上前看過了顧念祖。一般的大夫出診都是單獨進行的，並不肯與其他大夫一起，但是現在是將軍府來請，三人雖然心中不願，卻是不敢違逆，也只好一同來了。

　　他們三人本是互不說話的，這會兒卻湊到了一處嘀咕了半響後，那個中年大夫走到顏羲和身前深施了一禮說到：「將軍夫人，我等三人給三爺看過了，三爺的身上可是有潰爛的外傷？以我等之見，三爺恐怕是外毒引起的炎症發熱，如果剛剛發熱便及時醫治很快就會痊癒。但是拖到現在…三爺的情形不太好，恐怕…現今只有開些退燒的藥給三爺服下去，如果燒能夠退了的話還好，否則的話…」

　　「是否可以用冷水擦拭身體，幫助退燒呢？」顏羲和問到。

　　「如果是剛剛發燒的時候還有用，但是看現在三爺這種高燒的程度，用冷水擦拭身體只會加速外毒內侵，而且三爺的身體平時應該是比較嬌貴的，恐怕受不住啊！」

　　三個大夫同時搖了搖頭，如果這是普通人家的病人，他三人恐怕早就會說：「還是做好準備，準備後事吧！」可是這裡是燕京城內最有權勢的鎮國將軍府的三爺，他們怎敢這麼說，還是要盡最大的努力再試一試的。

　　顏羲和無力的揮揮手，對旁邊站著的聽到大夫這樣說後，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秋實說：「別哭了！帶三位大夫去廂房，趕緊開方子，熬了藥趕緊給三爺灌下去，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然後又對夕照說：「趕緊派人去兵營請將軍回來！三爺這麼大的事情，還得將軍回來拿個章程。」

　　夕照答應著去安排了。

　　顏羲和用手捏了捏眉頭，轉身坐到了椅子上。她是可以什麼都不做，等著顧念蒼回來做主，那樣自己一點責任都不用擔。可是那個年輕善良的少年開朗的笑容總是會在眼前浮現，又大又黑的眼睛如小鹿般純真，看著自己的時候總是無限信任與依賴，自己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這樣年輕，就這樣離開人世！

　　況且顧念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自己殘忍的打破了他虛妄的幸福，將他毫無徵兆的推到了殘酷的現實裡，他又怎會這樣急於改變！

　　顏羲和噌的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即使最後還是不好的結果，至少自己努力過了！

　　顏羲和來到廚房，交代了旺嬸子幾句，隨後旺嬸子就將廚房中的眾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個三十多歲，一臉老實相的中年婦女幫忙，兩人匆忙的忙碌著，一會兒的功夫就按顏羲和的要求準備好了她要的東西。

　　灶台上的大鐵鍋裡裝著個瓦缸，瓦罐裡面裝著將軍府裡的好酒，瓦缸上面支起一口倒扣著的鐵鍋，下面的大鐵鍋下柴火燒得旺旺的，上面的大鐵鍋上卻不時的淋上些冰水。

　　沒錯，這是一個簡易的白酒蒸餾器，這就是顏羲和想出的辦法。現代人都知道高燒不退的時候可以用酒精擦拭身體，幫助退燒，而且顧念祖腿上的傷口已經潰爛，也需要消毒，在這種缺乏有效手段的古代裡，沒有什麼比酒精更合適的東西了。

　　可是古代的酒都非常渾濁，而且度數太低，必須提純出高濃度的透明白酒才有可能起到酒精的作用，如今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個簡易的白酒蒸餾器原理並不複雜，相信現代學過物理的人都能知道，可是倉促之間只能做成這麼粗糙的樣子，而且沒有實際操作過，能不能成功，提取出來的白酒度數能有多少，顏羲和的心中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廚房裡漸漸飄出淡淡的酒香味，又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上面的大鐵鍋下一點點的滴落下幾滴透明的液體，顏羲和在心中暗暗的鬆了口氣。

　　半個時辰後，顏羲和親自捧著一個小瓷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顧念祖的屋內。經過半個時辰的蒸餾，一大瓦罐的好酒，也就得了這麼一點點高濃度的白酒。

　　因為器具的簡陋，滴到下面大鍋裡的白酒又一次被蒸發，反覆蒸發的結果就是成品越來越少，但是卻有了一個意外的驚喜，那就是蒸餾出來的成品，濃度比顏羲和預想中的要高出了不少。

　　「把嘴撬開，灌也要把藥灌進去！」屋中傳來顧念蒼隱含怒氣的聲音。

　　顏羲和捧著的瓷罐差點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扔在地上，她連忙將手上捧著的瓷罐向自己的懷裡抱了抱，這可是救命的東西，要是摔碎了，一時半會兒上哪裡再去弄去。

　　顧念蒼看到從外面進來的顏羲和，面容陰沉的說：「為什麼三弟都成了這個樣子才請大夫！」

　　顏羲和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因為自己帶著顧念祖出去磨煉，結果幾天不見他就變成了這幅樣子，如果顧念祖真的有什麼不測，恐怕顧念蒼這一生都會活在內疚中無法解脫，這也是顏羲和非要做些什麼的原因之一。

　　「說來話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三弟現在怎麼樣了？可是有了起色？」顏羲和一邊探頭去看床上的顧念祖，一邊問到。

　　顧念蒼聽她問顧念祖的情況，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床架上，整個大床都跟著搖動起來。

　　「那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三弟現在連藥都吃不下去！」

　　一條條細小的血絲出現在了顧念蒼的眼睛裡，他的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情緒中，悲傷、絕望、自責、無奈等等，都一股腦的湧上心頭，讓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有如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般，掙扎著卻無法解脫，讓人看得即心酸又心疼。

　　大床上顧念祖牙關緊咬，即使勉強的撬開了一點縫隙，灌進去的藥汁也無法下嚥，都順著嘴角慢慢的流了下來，在他頸側下面的床單上浸染出一片片暗色的印記，彷彿是吐出的血跡般觸目驚心。

　　「你們都出去！」顏羲和高聲命令著屋內的眾人。

　　屋內的大夫、丫鬟們聽到顏羲和的吩咐，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互相對視後，都紛紛退了下去。她們以為顏羲和已經放棄了對三爺的救治，畢竟三爺現在這個樣子也確實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你做什麼！不能就這樣放棄三弟！」顧念蒼怒吼到。

　　此時的顧念蒼雙眼血紅，滿臉戾氣，渾身無意識的散發出冰冷的殺氣，如果顏羲和不是與他朝夕相處了這麼許久，恐怕早就會被他嚇得把懷裡這金貴的東西掉在地上了。

　　「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棄三弟的性命！我或許有辦法可以救三弟，將軍快過來把三弟的褲子脫了！」

　　顏羲和邊說邊用一隻手掀開了蓋在顧念祖身上的棉被，結果卻遲遲不見顧念蒼上來幫忙，她轉頭一看，旁邊的顧念蒼正一臉驚訝的看著她。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