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風雪並沒有能阻擋眾人的腳步，車隊一路急行，再也沒有了去年去邊關時的歡聲笑語。

　　一行人剛剛回到燕京城，顧念蒼甚至連將軍府都沒有回就趕去了軍衙。蒙古人方面這樣的異動很可能是他們內部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這種未知的事情會對邊關，甚至整個大梁造成怎樣的影響，還尚未可知。

　　燕京城內比一年前顏羲和來的時候要熱鬧和繁華得多，普通大眾還沒有得知蒙古人四處劫掠的消息，都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慶中。

　　然而這完全由顏羲和親手創造出的熱鬧繁華景象，也絲毫不能夠讓她的心情有所好轉，沉浸在熱鬧繁華中的人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盛世祥和的背後，有人付出了什麼。

　　顧念蒼已經幾天沒有回府了，就連顧風和顧念祖也忙得不見了蹤影，枯坐在將軍府中卻沒有絲毫消息的顏羲和心中十分的煩躁。

　　明知道的困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前路艱險的未知。

　　顏羲和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毫無準備的去面對將來有可能發生的危險，她吩咐夕照：「派人去請衛軒將軍過來，如果他沒有時間來，告訴他，我可以過去找他。」

　　夕照答應著下去了。

　　顏羲和並沒有等太長的時間，衛軒便一身絨裝的趕了過來。

　　「衛將軍這是…」，顏羲和看著衛軒的裝扮心驚的問，難道是要打仗了嗎？

　　衛軒看出了顏羲和的擔心，馬上回到：「夫人不必擔心，沒有打仗，就是怕情況有變，全軍成戰備狀態，以防萬一。今天聽到夫人傳喚，將軍讓我馬上過來，正好給夫人帶句話：將軍一切都好，只是短時間內不能回府了，近期恐怕還要去與蒙古人交界的地界查看一下情況，只是不知夫人喚屬下來是有何事？」

　　聽了衛軒的話，顏羲和不僅沒有放下心，反而更加的憂心起來。既然是要到蒙古人的地界查看情況，看來蒙古人那邊應該是確實發生了什麼事情，恐怕戰爭很快就會來了。

　　「衛將軍組建的隊伍如何了？」顏羲和問。

　　「因為夫人提供的資金充足，屬下已經組建了二千人的隊伍，裝備只會比黑甲軍更精良。」提到這支自己一手組建的隊伍，衛軒神色中的驕傲便會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來。

　　「很好，我明天要去直沽，讓他們秘密跟隨。」

　　什麼！聽了顏羲和的話衛軒大吃一驚，趕緊勸到：「夫人，這萬萬不可，燕京到直沽之間的村莊被劫掠者眾都多，夫人還是不要在這麼危險的時候出去了，夫人這時候出燕京城如果讓將軍知道了，還會讓將軍分心。」

　　「現在的形勢衛將軍應該比我更清楚，我總要知道自己養了這麼久的隊伍到底是什麼樣的吧！」顏羲和說完後看了衛軒一眼，衛軒張了張嘴，還沒等他再說話，顏羲和又接著說：「將軍現在國事如此繁忙，我這丁點小事將軍怎麼可能知道！你說呢，衛將軍？」

　　話都讓顏羲和說了，衛軒還有什麼可說的！況且人家投入了大量的金錢，現在想要看看自己的投入是否值得，自己如何阻止？能做的不過是盡量表現的更好罷了！

　　「是，屬下明白了，夫人明天儘管按計劃出發，屬下會安排好一切。」

　　「好，辛苦衛將軍了！」

　　「那屬下就先告退了！」衛軒退了出去。

　　顏羲和命人準備明天出門的行裝，她的心中明白，只要衛軒不主動告訴顧念蒼，以顧念蒼現在的情形，是沒有精力來關心自己在做什麼的。

　　如果將來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顧念蒼第一個要顧及的永遠是大梁朝的安危和整個幽州境內百姓的安危，顧府的安危卻只能由自己來操心。

　　隨著顏羲和的指示，下人們都忙碌的做起了準備。

　　第二天天色大亮後，顏羲和坐著馬車緩緩的從將軍府出發了。

　　顏羲和將窗簾掀起來，看著眼前剛剛有些繁華起來的燕京城，心中暗暗感歎：不知將來可能的戰火，是否會讓自己的努力毀於一旦。

　　突然坐在旁邊的夕照輕輕一拽顏羲和的衣襟，低聲喚到：「小姐！」

　　顏羲和不解的看向夕照，夕照用手指著街邊一個邋遢狼狽，正在翻撿垃圾的老乞丐，「小姐你看，好像是錢掌櫃！」

　　「是麼？」顏羲和光顧著感慨，根本沒注意看街上，現在在夕照的指點下看了過去。雖然那個老乞丐的臉上非常的骯髒，又凝固著紫黑色的血跡，但是仔細去看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確實是茂源商舖的錢掌櫃。

　　顏羲和有些奇怪的喃喃自語：「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江南吳家出事以後，顏羲和就得知了望舒的消息，匆忙的趕回了京城，根本就沒有時間理會錢掌櫃這個小人物，誰知只是幾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

　　夕照在旁邊小聲說到：「是將軍，小姐上次從茂源商舖回來後就病倒了，夜夜噩夢不斷，如果不是怕影響了小姐的計劃，看將軍當時的樣子，恐怕會馬上把錢掌櫃殺掉！後來吳家出事後，將軍便派人將茂源商舖強買了下來，將錢掌櫃淨身趕了出來，回京的時候將地契交給了奴婢，讓奴婢看合適的時機將地契交給小姐，奴婢已經將地契交給了墨菊姐姐保管。」

　　「還有錢掌櫃的事情是奴婢回燕京城後聽府裡下人們說的，他們私底下都在說，茂源商舖的錢掌櫃是個吃裡扒外的，就因為他，不僅燕京城最大的茂源商舖倒閉了，還連累了整個東家都倒霉，現在全燕京城沒有一個商舖敢用他，就只能沿街乞討了。」

　　聽了夕照的話，顏羲和才知道顧念蒼居然背著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那個那麼有原則的男人，如今為了自己竟然也學會了強買強賣，顏羲和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顏羲和放下了窗簾，錢掌櫃的淒慘下場當然讓她的心中十分的舒爽，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但是對於失敗者的慘容，她卻是沒有什麼興趣去參觀。

　　錢掌櫃的下場其實在吳家轟然倒塌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他如今這般模樣還在苟延殘喘，不過是心中還有牽掛和希望罷了。

　　對一個人最大的打擊是什麼？是將他於最痛苦時支撐他的微末希望徹底打碎！

　　「派人去告訴他，吳家因為感謝他的大恩大德，已經將他的家人送去了極樂世界！」顏羲和淡淡的吩咐。

　　夕照愣了一下後馬上下車安排去了，就連一直如冰雕般一動不動的衛妍聽了顏羲和的話都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

　　顏羲和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她也並不是在騙錢掌櫃，吳家之所以會出事全是因為錢掌櫃的捲煙情報，現在怎麼可能放過他的家人，當初說是為了獎賞他將他的家人全部接到了吳家，其實就有作為人質的意思。錢掌櫃因為困在燕京城，現在又變成了這般模樣，根本沒有消息來源，心中還抱著一絲幻想，希望家人們可以平安無事。

　　馬車停在路旁，一會兒的功夫夕照重新上了馬車，馬車剛剛啟動，就聽到後方幾聲歇斯底里的大喊後，一個佝僂的身影踉蹌著向城門方向跑去，可惜現今的情形緊張，又是在年節裡，根本沒有什麼人出入，城門緊閉，無論他怎麼哀求也根本沒人理他。

　　顏羲和的車隊來到城門處，遞上了將軍府的令牌，城門緩緩開啟。

　　看到城門竟然打開了，錢掌櫃就要往城門外跑去，卻被值守的士兵死死攔住，他這個樣子誰知道是不是蒙古人派來的奸細，這麼急著出城不會是要去給蒙古人通風報信吧！

　　錢掌櫃見自己不得出城，那個車隊卻正要通過城門向城外行去，錢掌櫃有如看見了救命稻草瘋了一般衝著車隊撲了過來，他撲到車隊最中間的那輛馬車旁，跪在地上大力的磕著頭：「求求您幫幫小人，帶小人一起出城吧！您的大恩大德小人將來…」

　　顏羲和挑起了馬車簾露出了一張俏臉，笑盈盈道：「錢掌櫃還有將來麼？」

　　看到了顏羲和的錢掌櫃如同見到鬼般，驚惶得跌坐在地上，「你…你…你…」他想說你不是那個小少爺麼？可是眼前出現的卻明明是一個漂亮的少女！

　　錢掌櫃怔愣了片刻後扭頭就向城中跑去，邊跑邊喃喃的說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對，我還是茂源商舖的掌櫃，我現在該去商舖裡看看了…」

　　遭受了一連串打擊的錢掌櫃這回是真的瘋掉了，人在最痛苦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將那些痛苦的經歷忘記，做出一些都還很美好的假象。

　　瘋了的錢掌櫃不久後就被人發現凍死在了街角，被用一張破草蓆捲著扔到了亂墳崗，以一種他生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方式結束了這一生。

　　而顏羲和看著錢掌櫃跑遠的身影，突然間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在這歷史的洪流中，又有誰能夠保證自己永遠會是勝利者呢！

　　她放下了簾子，示意車隊繼續出城，馬車又重新啟動，緩緩的向城外行去。